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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村里,我是远近闻名的贪吃鬼,被称为“吃心”。心,是心心念念的心吧。外公在青浦房产经营公司当看门的,他一两个礼拜回家一次,每次总要带满满一袋的蜜饯给我和姐姐。外公说:“一人一半吧!”为了防止外公偏心姐姐,我严正要求,用秤来称;我严正声明,必须精确地,一分为二。多年以后,外公说起来还哈哈大笑:“这只大头妖三,话梅哦,要用等盘秤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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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暑假我和姐姐无处可去时,就到外公看门的地方住一两个礼拜。每次只能去一个孩子,因为外公的床在门卫室里间,只有一米二,只能睡两个人。外公用的蚊帐好像是粗麻,乳黄色的,不像别家的是纯白色的,还有一个个小孔,那个热呀,密不透风。我怕热,外公就把一台小电风扇巧妙地安装在了蚊帐顶上。
吃完晚饭,外公就带我去散步,走到百货大楼的拐角,再一直往南,直到南门。风景我忘记了,只记得夏日的晚风和街角的杂货店。一根冰棍缠住了我的脚步。外公掏钱给我买了,我欣喜地嘬着,慢慢往回走。
到底有多好吃呢,这根粉紫色半透明的细圆柱形冰棍?其后二十年汹涌而来的美味像潮汐,层层来又去,冲淡了记忆的味觉,我已无法准确描述。但是吃的时候,能让我专注于一个美好世界,巨大的幸福像巨大的肥皂泡,包裹了一个无知无忧的儿童的身心。只有甜,没有苦。没办法,外公只好牵我回去,再买一根。
这样循环往复,一共买了四根。
后来,外公是这样说起的:“呵呵呵,这只大头妖三,棒冰要买四回哪呀!吃完兹又要回转去,吃完兹又要回转去!”
我再沒有吃过那个品种的冰棍。那只是夏日晚风里一个粉紫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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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的暑假,我和姐姐就在堂屋的席子上、榻子上厮混,说不清什么时候睡了,又闹不准什么时候醒了,总是一人有一碗淘茶饭吃,配上舅舅炒的雪菜毛豆,鲜、脆,绝对是不二的美味。那就是我记忆里的夏天。
我也有毫无道理的怪癖,看见番茄拌糖就奓毛。想象那个味道,番茄完美的酸甜上居然强行加了一堆白砂糖,真为嗓子眼感到尴尬。不过外公总是喜欢拿了搪瓷洋盆腌一盆放在床头桌上,笑呵呵地问我:“吃?”我总是皱鼻表示嫌弃:“谁会喜欢加了糖的?”
当时尝一尝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生命短如暑假。
火箭熊摘自《少年文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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