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听说警察要进行大搜查。我们只能去地窖藏身,父亲跟我说:“莫特尔,我们也许得在下面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得想办法记住这个世界是多么特别。”说着,他做出从一个架子上取下瓶子的模样,“让我们打开记忆瓶,把最喜欢的风景、气味和难忘的时刻都装进去。”
父亲让我赤足走过草地,为的是让我记住草的感觉。我嗅着各色花朵,然后闭上眼回味花的芬芳。“现在,我们把这些放进记忆瓶。”他边说边假装盖瓶盖。
我们在地下室待了几天。每当我感到绝望时,父亲就说:“拔开塞子,取一点记忆出来吧。”有时,我会取出一方蓝天,有时是一缕玫瑰的幽香,每次都让我感到好受些。甚至从地窖出来后,我仍然用记忆瓶来帮助我度过那些黑暗的时刻。
随着迫害的变本加厉,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有一个办法是到西班牙去,听说那里接受犹太难民。我们决定冒险出逃。
我们躲过警察与德军的耳目,终于来到靠近边境的比利牛斯山脚下。我们晚上爬山,白天隐藏。第三天晚上,父亲忽然失足滑下斜坡。他喊道:“你们先走。”我向他跑去,“没有你我们不走,我来帮你。”父亲倚着我的胳膊慢慢地站了起来。
1942年12月的一个夜晚,我们在一间牛棚安身,又冷又饿,只有一根在泥地里找到的胡萝卜。这是过犹太圣节的时候了。我忍不住含泪道:“我们连犹太圣节都没有蜡烛!”“怎么会呢?”父亲回答,“我们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大烛台。”他把牛棚的门拉开一道缝,只见黑天鹅绒般的天空里繁星闪烁。“挑一支烛心。”父亲说,“要最亮的。”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选中了最亮的一颗星星。父亲又说:“再选出另外八支分烛。”我想象着家里的大烛台,选择了烛心周围的星星。“谁有陀螺?”父亲问。然后演戏似的把手放到身后,又很快拿出来,说:“来玩吧。”我伸手抓住假想的陀螺,当我“放手”时,大家都注视着它朝哪边倒。“莫特尔,你赢了!”父亲说着,把胡萝卜递给我。我接过它,掰成几小块,分给全家人。
当我钻进草堆睡觉时,内心充满了欢乐。终于,我们到达边境。在西班牙的难民所待了几个月后,美国的朋友给我们搞到了入境证……好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是四个孩子的祖母。但我仍像父亲教的那样,把珍贵的时刻装进我的那只瓶子。
碧雪摘自《假如我们原谅上帝》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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