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年轻时体检，身高一直是1.75米，谁知去年再体检时，身高只有1.73米，我想，肯定是测量仪器出了问题，对此并不以为意。有一条藏青色的运动长裤，夏日必穿。可今年我发现，本来合身的裤子，穿上去怎么总是拖在地上，再怎么提都没用。假期回老家探亲，少不得请妹妹给裁短了一寸半。两周没见的女儿带外孙女回家，甫见面就说：“老爹，你怎么又长矮了？”女儿的话提醒了我：莫非自己越长越矮了？

　　 询诸学生物的妻子，她告诉我，人到一定年龄，由于脊柱椎间盘之间胶质的磨损与收缩，再加上骨质疏松，身高会出现萎缩，范围大约在3至5厘米之间。看来这是个自然规律，是人就逃脱不了的，如此说来，现在合身的长裤，今后恐怕还要再裁短些。

　　 前几日在微信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到上海市委原书记徐景贤，历经风风雨雨，到了晚年，“佝偻着背，全然失却了原有的挺拔”。（后来才知道，原一米八的个儿，缩小成一米六几）这应该是个极端的例子。

　　 由此，我突然就想到，人是一个肉体与精神的混合体。随着年龄的增大，肉体自然会出现越长越矮的现象;那么，一个人的精神，是否也会与肉体同样出现越长越矮的现象？或者恰恰相反？

　　 我无法测量自己精神的“身高”。但认识自己难，观察别人还是非常方便的。我从身边的人开始，发现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所谓知识分子，其读大学时，何尝没有为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激励，也想在广阔的天地里有一番作为，为人民与社会贡献一己之力。然等到退休年纪，却反其道而行之，“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其忧患意识，尚不及许多仅仅受过小学或初等教育的同龄人，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一概不在其考虑的范围之内。对于这些人来说，可否说其精神“身高”与肉体身高一起出现了萎缩？也就是说，和肉体的身高一样，其精神身高，也是越长越矮了？

　　 但也有的人，其精神身高在一直生长着，无一刻或停，古有王充、李贽、俞正燮;今有顾准、李慎之、王元化、资中筠、周有光、袁伟时诸先生。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让思想之花不断绽放。

　　 法国重农学派经济学家杜尔阁于1750年12月在巴黎大学曾做过一个题为《论人类精神的持续进步》的报告阐明：

　　 人类的进步是必然的，是人类自身发展所不可避免的。人类历史就是人类进步的过程。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增长知识，积累经验，这种增长和积累，就是人类进步——精神进步的证明（王养冲《西方近代社会学思想的演进》之《引论》）。

　　 而深受其影响的法国社会学家孔德在《实证哲学原理》中这样写道：

　　 我们每一个人在存想自己的历史时，就他的最重要的基本知识而言，难道会不记得他在幼年时曾是神学家，在青年时曾是形而上學家，而在成年时就曾是物理学家吗？

　　 孔德所描述的，不正是一个人精神成长的历程吗？

　　 如此看来，要防止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越长越矮，需多喝牛奶，补充钙质，同时加强锻炼。防止精神变矮者与此类似，不外多喝“思想的牛奶”，并坚持“思想的锻炼”。所谓思想的牛奶，便是古今中外所有思想家之思想结晶，只要适合自己体质者，均可服用;所谓思想锻炼，便是时刻保持思想的敏锐与活力，坚持独立思考，不断去伪存真。如此，你的精神身高，方不至于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萎缩了。

　　 以此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