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的创作作风是很严谨的,对每个字、词,都经过深思熟虑。一次,他针对时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是沙皇,我就颁布一项法令,作家要是用了一个自己不能解释其意义的词,就剥夺他的写作权利,并且打一百棍!”
时空转换,到了当下的我们这里,情况怎么样呢?不客气说,有些作者的作品,包括文章、会议文件等等,何止字、词有纰漏,许多句、段也缺乏斟酌,空乏无味,与主题毫不相干,如此胡乱一堆,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长则长矣,但道理浅显不精到,没有多少“含金量”。无怪乎人们揶揄说:“他们简直患了‘长风病!”尽管刹“长”风的呼声不断,但此“病”患者,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若是按照托翁的话办,剥夺他们的写作权利,少说也得“打一百棍”吧!
诚然,不能以作品的长短论优劣,但长而空的作品,委实不受爱戴。我们讲社会效益,首先得使自己的作品赢得读者。如果你的作品没人读、没人听、没人看,抑或让人望而生厌,大摇其头,还何谈社会效益?据笔者耳闻目睹,对于报刊发表的作品,不少读者先是浏览题目,而后择其短者、要者读之;有的也看看长篇,但往往“半途而废”;也有不分良莠读下去的,但那是借以消磨时光的“个别户”。一篇作品,是作者苦心经营的成果,如果只供“个别户”来“饱眼福”,岂不可惜可叹!尤其在当下的信息时代,各路信息本就多如牛毛,让人应接不暇,你再弄来又臭又长的懒婆娘裹脚布,能有几人乐于光顾?
平心而论,在“长”风“患者”中,也有愿意写短些的,只是苦于写不短,何也?仔细想想,主要原因,可能有三。其一,心情浮躁。荀子曰:“蟹八跪而二鳌,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人也同样,一味急功近利,心不静,神不专,自然就没有耐心琢磨文章的精短了。其二,对生活的提炼亦即艺术概括能力欠缺。熟悉生活,善于思索,对纷繁复杂的事物,便可选出典型的东西,进行高度概括。列宁说:“因为社会生活现象极端复杂,随时都可以找到任何数量的例子或个别的材料,来证实任何一种意见。”如果以这种找个别例子的办法去写作,势必一例不足又添一例、再添一例,在数量上打算盘,到头来难免拖沓啰嗦,长而无当。其三,语言表达技巧不到火候。语言洗练,则能一字传神,节省笔墨。《水浒传》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段,描写漫天大雪,只说:“那雪下得正紧。”一个“紧”字,意境全出,因此被鲁迅称之为“神韵”。当然,达到“神韵”水平,并非易事,只有执着学习欧阳修的“三上”精神和贾岛的“推敲”功夫,方可见效。(欧阳修,一生写了许多好文章,当别人问他是怎样写出来的时,他说:“吾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为文。乃马上、枕上、厕上也。”)
自古以来,我国不少文学大师的文章,言简意赅,短小精悍,對很复杂的问题,常常仅用几百字、千把字,就写得生动、透辟,让人读来感到妙不可言。文天祥《题戴行可进学斋》一文,只有241字,但对知行辩证关系,论述非常透彻,邓拓曾予以很高评价,说此文观点比宋、元、明理学家的学说进步得多。有人说:“要写短,论文好办,小说则难。”难是难,但并非不可为。远的不说,就说郭沫若早年那篇题为《他》的微型小说,全篇仅258字,以“他”上街买柴、招人讪笑为题材,袒露了心境与精神上的追求。谁能说这不是一篇形象鲜明、语言生动的好小说呢?孙犁几年前那篇《报纸的故事》,只有2400字,也让读者喜闻乐见、“啧啧”称好。无疑,上述作品,堪称上乘之作,短文楷模,因此生命恒久。我们理当用前人的火种,点燃精品意识,狠刹“长”风,把文章写得短些、再短些。
按说,关于刹“长”写“短”的问题,“前人之述备矣”,这里无须赘言。然而,时至今日,仍然未见可喜成效,所以,不能偃旗息鼓,还得呼吁、不断呼吁,直至看到“短盛长衰”,才能由衷慨叹“幸甚、幸甚”!百分百相信,经过不懈努力,假以时日,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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