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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流会员作品选

时间:2023/11/9 作者: 江河文学 热度: 19646
重拾(散文)

  ◇夏侯盼

  那日偶与一前辈闲聊,正巧聊到写作。当她说看过我的一篇随笔时,我内心诚惶诚恐,有种被游行示众的不安感。

  那几篇随笔,不过是在应付任务之下极不情愿上交的,满纸絮语,亦不过是失眠的夜里脑子里迸发的感性思考。将其勉强与作品相提,无异于把我的小小秘密展露无遗,纵使内心多不安,却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文学与思想,都应和他人有所碰撞。

  当前辈说她被我的文字所感动,从我的际遇中看到了人生百态,体味到了人情冷暖时,我不禁诧异,不曾想人生中的一些小插曲,于他人竟也会有共鸣。她说她将我的一些哲理性的感悟输入进自己手机的备忘录并加以收藏时,我已然如坐针毡。向来习惯将大作家的精辟摘录存于手机的我,今日又何德何能经此谬赞。在饱读诗书,家中藏书汗牛充栋的前辈眼里,谓我的文章为一股清流。我想大概我还太过稚嫩,没有其他人的老练,不矫揉造作,也无辞藻的堆砌,有的只是一位初入社会的初心者的人生体悟。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敢说敢做,以手写我心,真挚而热烈的感情,或者是激昂且偏执的愤懑,大概有幸去感动这些见识过太多风雨的人吧。

  而回头看看我呢?似乎早已将初心抛弃。童年时嗜书如命,辗转一个个书店,从昏暗的小书店到明敞的新华书店,经常是看到天色昏暗却浑然不知。在林海音的《窃读记》里,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那个小小的自己,怀着对知识的渴望,蹲坐在一个个书店的角落,汲取着,成长着……

  到了初中,令同学头痛的作文于我却如蜜饯一般,每次要写作文,便不由得亢奋起来,那些书里看来的技法,终于得以大显身手。于是每完成一篇作文,就多了一些满足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的习作在老师那里得到的反馈也是不错的,整个初中,作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一直很器重我,我的作文也经常是作为范文被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讲解,那时候的我总是红着脸低着头,性格使然:我实在太自卑了,总觉得这些荣誉不应属于我。同学们的目光在我眼里像是一把把利刃,而他们本没有丝毫恶意。尽管如此,在老师每次读我的作文时,我的心里总是窃喜,有一种付出的努力被人看到的欣慰感,那是一朵朵用汗水浇灌的种子终于在阳光下开出了花。时隔十几年,我依然记得语文老师在读完我的作文后说的话:在写作上,你有一把金钥匙,你要好好去珍惜它、利用好它。每每想到,少年时的那股热血仿佛又涌上了心头。

  可是后来,我为什么将这个好伙伴狠心抛弃了呢?或许是青春期的叛逆,抑或是被其他容易得到满足的娱乐所吸引,譬如网络游戏,被虚拟的世界轻而易举给予的成就感足以令人难以自拔。年华易逝,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看书这项于我有着重大意义的活动慢慢地消散了。老天向来公平,种什么样的因,便结什么样的果。以混沌的状态敷衍生活,生活就同样以混沌回之于你。丢去书籍的那几年,也正是我丢去思想的那几年,纵使如今我再捶手顿足,依旧于事无补。好在老天尚留我一丝希望,没将我所有天赋一并收回。今天的幡然醒悟,是否能弥补一些遗憾呢?

  结果不得而知,我只愿尽人事,听天命。人生海海,未来总是充满着不确定性,重拾初心与热爱,确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犟老头(小说)

  ◇张瘦石

  在县城卖地面砖的大孙,嗅到了商机,不到两年房子有了、宝马车也有了。听说前几年,在城里又娶了老婆,小他十八岁的张小娥,第二年就生了儿子起名叫大鹏。也许是隔辈亲的缘故,大鹏这个娃成了老孙头的掌中宝,心头肉。

  原配玉秀跟大孙离婚后,脑子一时拐不过弯跳了河。

  为这事大孙娘气成了一场大病,前些日子刚刚去世,如今撇下老孙头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家。不管怎么说,大孙两口子还算孝道,隔三差五,从城里回到乡下劝老孙头,倔强的老孙头就是不答应去城里住。

  大孙站在炕前里苦苦哀求:“爹,城里现在比老家条件好很多,你一个人住在乡下我和小娥都不放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你?再说,我来来回回也不方便。”

  “哼,鬼小子不用你牵挂,你爹身子骨好着哩。”老孙头倚在被子上,半闭着睡眼,有些心不在焉。

  “你数数,咱村里跟你岁数一般大的还有几个?人家都跟着儿女去城里住了,说句不中听的,现在村子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像鬼村似的。”

  老孙头还是一动不动,大孙涨得脸通红:“都这个岁数了,你怎么还这么倔?好说孬说劝你半天啦,你就是听不进去,人家谁和你似的,一头犟驴。”

  “咋啦?”老孙头忽地从炕上坐起来,瞪着眼怒看着儿子,心里压住火,“那火柴盒跟鸟笼子似的有什么好住的?家破咋啦,破家值万贯,你不是也在这个破屋子里长大的?”

  大孙不服气:“你看看,这个破家还有啥恋头?”

  听他这么一说,老孙头的火腾地上来了,站在炕上对着大孙吼道:“这里有你爹和你娘,去坟上看看,你娘的尸骨还在,玉秀的魂魄还在。以后好好记住了,人在好时候千万别忘本,屋子再破也是你的家,這里是你的根。你看看,有了这几间破屋才有了你,才有了这个家,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这几间破屋子也没了,你……你就会连自己的家也找不到。”

  他这一吼,弄得儿子下不了台,又一次灰心丧气地走了。

  老孙头住村前,墙外有二分空闲地,南边是一条水泥路,去年为了建设美丽乡村才修的。路南是村委前年改建的荷塘,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鱼是胡同里老张头放养的,前年他承包了这片荷塘,说什么,是美丽乡村建设的一部分。

  平时,老孙头闲着没事,把墙外烂草垛移走,用铁锨把地深翻一遍,种上黄瓜、扁豆、茄子……每天浇水、施肥、除草、灭虫。一个人在家,菜吃不了,打电话让大孙拉到城里去,剩余的再分给左邻右舍,让他们也分享自己的劳动果实。

  他也喜欢打牌,闲时四个老头围着石桌,喝喝茶,打打牌。二麻子不会出牌却会赖人,一撮吼打牌贼精,三棍哥打牌最诚实……岁月如同一把杀猪刀,如此快活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二麻子得了脑血栓昨天刚被儿子拉走,三棍哥跟女儿去了上海,一撮吼本来气管就不好,早已撒手人寰。

  渐渐地,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年关将至,老孙头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不过,他身子板硬朗还是和往常一样,每天出去散步,看看从前自己干过农活的大旱沟,儿时偷食的果园,就连老伴的墓地都要去转一转,恰好玉秀的土坟离老伴也不远。他注视一会儿,低下头,又默默走开,走了,都走了,早晚有一天也会跟你们一样,会走的,一定会走的。

  他正想着,突然,一阵风刮来,压在坟头上的黄表纸随风飘起来,在空中翻着跟头,飘荡着,旋转着,然后又轻轻地落到地上,在坟旮旯里到处乱蹿。

  大街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忽地从他身边驶过,然后在不远处停下来,车门开了,大孙慌慌张张下车:“爹,大鹏住院了。”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问。

  “大鹏生病住医院了。”大孙着急地回答。

  “得……得啥病?”他有点儿语无伦次。

  “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俺嚷,我的乖乖”他心急如焚,大声吆喝,“去……快去……回来,快拉我去医院看看。”

  下了车,大鹏老远就看见老孙头,大喊着:“爷爷,爷爷。”朝这边跑过来,老孙头赶忙迎上去,一把抱起孙子,心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只见大孙两口子捂着嘴正偷笑。

  北山的谷子黄又黄(小小说)

  ◇梁少华

  藏好最后一袋谷子,绪杰从地窖口爬上来。落日的余晖,照着老叔花白的头发。

  “婶呢?”绪杰扑打着身上的土。

  “在里屋呢……”老叔眼圈红了,一口旱烟呛到连声咳嗽。

  前院里,绪亮正赶着骡子,在大石碾上,嘎吱嘎吱地把碎铁、耙齿、耕犁碾成粉末儿。

  村西场院。连日来,牛拉的碌碡在谷穗上欢唱着打场,木掀撮成堆的谷子扬上天,饱满的米粒金灿灿。今年天公作美,谷子没沾雨就归仓了。堆积如山的谷个子掐掉了谷穗,谷秸正攒在石墙边晾晒着呢。

  北村靠近北山,黄土粘稠,盛产谷子。谷子经石碾碾压去皮,熬成小米粥,油滑酥稠,尤其粥上浮起的油亮米油。谗人呦!

  此刻,收割后的谷地,像产后的母亲,安静地躺在那儿,见不到一个人来打扰。

  盛开的野菊花,如豪放的花云,似梦幻般的锦缎,把山坡灰色的脊背遮盖了起来。在淡淡的花香里,绪杰嗅出了苦涩。

  去年这时节,天还未亮,蒙城日伪军来抢粮。

  日伪军挨户搜了个坛碎缸破,新收的谷子被抢了精光。巷子里鸡鸭毛随风飘飞,猪羊圈里全空了。

  菊花被堵小巷,無路可退,誓死相拼。小鬼子狞笑着撕扯她的衣衫,狂叫着刺穿她的胸膛,鲜血染红了插在发束的野菊花……

  疾病缠身的梁老汉被拦在路口,小鬼子解了他系腰的大包,撕裂成绳,掳走了他牵的耕牛。

  秋收以来,乡亲们的心一直悬着。游击小组组长绪杰,在值游动岗。

  暮云低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扛着的土枪。

  朦朦胧胧的,远处一队人马长蛇阵顺着山路向这走来。他心一紧,猫腰躲进了高粱地。

  种植在低洼和高坡之间的高粱,一片片,高低错落,绵延起伏。红透的高粱穗,似熊熊的火把。在这静谧的夜,摆动着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越来越近,牲口上驮着的空袋子已隐约可见。

  “等着吧!”绪杰瞪着血红的眼,瞄准队尾,“砰——”有人应声趴下。

  “八路!”队伍一阵骚乱。啪啪啪,夜空响起凌乱的枪声。

  鬼子不敢靠近,瞄着大片的高粱地,放了一通枪。好大一阵子,四周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一点动静也没有。

  长蛇阵停滞了,几个伪军死活不前,一番推嚷。骑大马的小日本嗷嗷叫。

  声声脚步刺耳,大队人马拐上了沿水簸箕进北村的路。

  一屋子守夜的人,听到村外传来枪声,迅速熄灯灭火。保长飞跑上老槐树下的庙台,双手撮成喇叭状,用全力拖起长调喊:“乡亲们,‘兄弟们来了,快烧锅茶给他们喝吧!”

  不好,鬼子又来了。

  惊醒的人们,骨碌爬起,扶老携幼,背起包袱,牵上耕牛,拼命往村外跑。

  绪亮等十几个青壮年,分头藏在柴垛边、墙头上。手上的荆条篮子里,装着满满的土炸弹。

  大队人马很快逼近村庄,柴门被踢开,震得门框直晃。可他们连一粒米还没捞到,炸弹就从身前身后炸响了。霎时,巨大的烟尘同爆炸的火光,搅得什么也看不清,倒了的墙把几个鬼子砸得脑浆崩裂。

  不远处的小屋,门后拉弦绑好的炸弹,把拿枪托子砸门的鬼子“轰”地送上了天。

  乡亲们用碾碎的铁粉,化汁成型做成外壳,装上土方炒制炸药制成的炸弹,终于让鬼子们尝到了苦头。

  血头血脸的一群人,抛下尸体,狼嚎着仓皇逃命。

  很快,村外又一声惨叫,骑马的小日本一头栽下,“王八盒子”撂进了路边的高粱地。

  马儿嘶鸣着狂奔,被抬上马的小日本背朝天,耷拉的脑袋在马肚上来回地蹭。

  “今夜,便宜这群王八犊子了!”大家还在为绪杰捏着一把汗,一抬头,他正翻越围墙,举着一把“王八盒子”,站在了大家面前。

  十几个青壮年欢呼着,围拢上来,传看着、摩挲着这把缴来的手枪。

  “弟兄们,让它给咱多生几把吧?”

  “对!”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乡亲们把绪杰抛举得老高。

  “北山的谷子黄又黄,鬼子下乡来抢粮、来抢粮……”突然,人群中有人动情地唱起了拉腔调,声音高亢苍凉,还夹些花腔,绵长的歌声一直飘出村外。

  责任编辑: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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