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三峡工程前期准备工作风风火火推进。当时我作为《长江葛洲坝报》(即现在的《葛洲坝集团报》)记者,常驻设置在长江边乐天溪口的一条趸船上的葛洲坝三峡指挥部。11月20日早晨,指挥部传出噩耗:葛洲坝集团公司三峡工程施工准备指挥部副指挥长郭鼎鸣病逝。我从梦中惊醒,急忙奔向他居住的船舱卧室,见他安详地躺着,仿佛在梦乡。
当时,郭鼎鸣是葛洲坝工程局副总工程师兼三峡工程施工准备指挥部副指挥长。我多次采访过他,算是忘年交。他身材魁梧,常穿着中山装,黝黑的头发中夹着几根银丝,红润的脸膛上透出风霜;他待人亲切和悦,语音略微有点嘶哑。他富有思想,善于组织,在葛洲坝大江截流中展示了非凡的才能。每次采访他,无论工作再忙,他都要坐下来跟我交谈,对我提出的问题,总是条分缕析娓娓道来,五个“w”讲得清晰明了,使我写新闻稿很便当。有时他会拉开抽屉,拿出糖果、香烟笑眯眯地招待我。进三峡后,他多次出席过国家、省部关于三峡工程的专家论证会议,他心里想的,口里说的,手上做的无不是三峡工程。他对宣传三峡特别热心,是他举荐我做三峡宣传工作。我主办的《三峡通讯》,每期他都认真阅读,并提出建议。他一有空就跟我谈三峡工程,谈如何宣传三峡工程,也谈自己的心思,言谈中他流露出强烈的建设三峡工程的意愿。然而工程的推进并不顺利,他的三峡梦迟迟未能圆。虽然他依然兢兢业业地主持会议、跑现场,但脸色隐隐的愁云谁都看得出来。
11月19日晚上,指挥部的同事们有的杀象棋,有的打扑克,有的散步,郭总从他住的趸船仓里走出来,各个办公室走一圈,大家邀他玩一把,他都谢绝了。他来到我的办公室,和我闲聊起月初他参加成都三峡科研工作会议和12日陪同李鹏副总理视察三峡坝址的情况,谈到三峡工程各方论证争鸣意见。他郑重地对我说,在三峡工程上与不上的争论中,宣传工作很重要,你要为做好三峡工程施工准备鼓劲。我点点头,拿出农民送给我的一个熟透的红柿子请他吃,他边吃边感慨:“人生如梦啊,三峡工程建成了,我也该退休了。”
他出门去了。月色下,他昂着头、挺直腰,迈开大步,甩着双手的背影,是那样的雄健!当天夜里,他死于心脏病。
我想,这夜,他一定在做梦——三峡梦。他把自己留在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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