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领钱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阿贵还在等候。
“还有哪家没领钱?”村主任王礼生转过头来问会计。
“我!”阿贵抢着回答,双眼圆溜溜地盯着会计手里厚厚的一沓钱,口水直流:“三叔,给点钱过年吧?”阿贵手挠着短头发,恭恭敬敬递上纸烟,嘿嘿地赔着笑脸。
“不行!”王礼生一口回绝,语气硬得像一块生铁,接过阿贵的烟,点燃,吸了一口,“你呀,没事就去帮桂花干干农活,一个大男人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成何体统!”
阿贵耷拉着脑袋出来,等在门口的赌友一看又没戏,大骂:“混蛋王礼生,仗着自己是村主任,扣着钱不给,告他!”
“他是我三叔,告个屁呀?”阿贵无可奈何。
阿贵嗜赌如命,把家里的钱输了个精光,全村就他家住泥瓦房,一家老小挤在几间破旧的房子里,一到刮风下雨,险象环生,让人提心吊胆。一次下大雨,他在外面赌钱,老婆桂花在田里干活,等桂花冒着大雨赶回家时,家里成了水帘洞,水从屋里哗哗往外流,两个孩子躲在床角瑟瑟发抖……桂花哭闹着要离婚。王礼生上门做思想工作,先狠狠大骂一顿阿贵,再低声劝慰桂花,也不知他对桂花嘀咕些什么,桂花不再闹离婚了,但从此家里的财政大权就落到了桂花手里。农闲时,阿贵手痒,想赌两手,但手头没钱,只能眼睁睁看人家赌钱,他在旁边凑热闹。
村后面有一片山,山上长满松树,被几个外地老板承包下来割松脂,每年村里有几十万的收入,年底就按人头把钱分到各家各户,阿贵家每年能分到好几千。但几年过去,阿贵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全被扣在王礼生手里。
阿贵本想领到钱后赌个痛快,但现在钱却没拿到手,赌友们个个打抱不平,聚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下骂人。
“这王礼生太可恶了,钱是阿贵家的,他凭什么扣着不给?”
“换了我,早去告他了,让他村主任也干不成!”
“王礼生仗势欺人,照我看,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是我三叔,我能怎样?”阿贵叹气道。
“他不是种有几亩冬菜吗?今晚我们就去‘参观一下。”
“这样不好吧?他毕竟是我三叔呀。”阿贵犹豫了一下。
“你不给他点教训,他永远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你信不信?”
说干就干,晚上他们趁着淡淡的月色,摸到王礼生田里,拔掉了几百棵莴笋和大白菜,丢在田边。
第二天日上三竿,阿贵还在睡懒觉,就听到王礼生上门的声音。他先在院子里和桂花说着话,然后喊:“阿贵!”
阿贵急忙披起衣服跑出来:“三叔,啥事?”
“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阿贵低着头,不吱声。
桂花用力拧着阿贵的耳朵:“王福贵!那菜是我们家的,你拔什么呀!”
“什么?咱们家的菜种在三叔的田里?”阿贵一脸惊讶,怪不得常见桂花在田里侍弄。
“是三叔让给我种的。全村就咱家住烂瓦房,你不害臊我都害臊!”
送王礼生出来到门口,阿贵谦恭地问:“三叔,你怎么知道那菜是我拔的?”
“你们这点小伎俩能瞒得了我,我这个村主任是吃素的?”
很快,就到了腊月,过了腊月就是春节,过完春节,一天,阿贵正在厨房里吃饭,外面传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接着“轰隆”一声,满满一车红砖倒在阿贵家门口,扬起一阵尘土。
阿贵跑出去,大骂司机:“谁叫你把砖卸在我门口的?”
话还没骂完,阿贵就住了口,他看见王礼生和桂花正站在车旁指挥。
“这是我们家的砖,不卸在这里,你说卸在哪儿?”桂花白了他一眼。
“我们买这么多砖干什么呀?”阿贵一头雾水。
王礼生说:“你们家那几间泥瓦房要扒掉建楼房了。下午拉水泥和钢材,你哪儿也不要去,在家等着卸车。”
“不是,这……这……三叔,我家要建新房了?!”阿贵心头一阵狂喜,腰板一下子挺直了,却又疑惑不已,“可我没有钱呀?”
“你没有桂花有,这几年的松脂款和家里的收入桂花都存着呢。”
刹那间,阿贵什么都明白了。他一转身跑进厨房,抄起菜刀,跑到桂花面前,眼眶湿润:“老婆,如果以后我再赌钱,我就剁掉手指!我说到做到!”
浇水终于看见了花开,浪子回头了。桂花的眼里猛地涌出了泪水……
(发稿编辑/苏 ? 朝 ? 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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