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美国文学年谱》 工具书 评论
近日，美国友人寄我几本美国文学研究的书籍，其中一本令我爱不释手。这本名为《美国文学年谱》（The Chron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的书由著名的霍顿·米夫林公司出版。虽然时间是2004年，但是对于从事美国文学研究与教学的人来说，却颇有参考价值。这里对此书略作评论，以飨同好。
《美国文学年谱》有一个副标题：从殖民年代到现代时期的美国文学成就。该书记录了美国文学从欧洲人定居到20世纪末所取得的辉煌文学成就。在这部鸿篇巨制中，编者丹尼尔·S.伯特教授以恢宏的气势、丰富的材料和深邃的见解对美国文学的全貌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对众多作家、作品进行了简明扼要的评论。该书从1582年至1999年贯穿四百余载，囊括了美国文学的各个领域，写到了由约五千名作家创作的八千四百多部作品，其广度足以包括同时代的人所看重的作家與作品，以及后来的文学评论家所挖掘出的作家与作品，还有当时流行，如今已从现代人的眼中消失或者不受重视的作品。另外，被同时代的人忽略或低估的重要作家也被重新发现。该书的目标就是要最大范围地囊括美国文学作品，表现美国源远流长、丰富多彩的文学发展史——不仅包括公认的严肃文学，而且还有重要的通俗文学作品或有代表性的次要作品。它巨大的覆盖面帮助我们界定了各个年代的文化特征，确认了主要作品产生的文学关系。
该书采用逐年记录的方式，即比较传统的模式来进行文学记事，使得美国文学发展史的脉络清清楚楚。年谱比较注重的是提高读者评估美国文学成就的能力，通过逐年展现来审视美国文学，把美国文学置于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变革、多元文化的大背景下进行考察、阐述。读者可以将影响文学的历史进程和社会发展与文学表现结合起来，诸如战争与和平、繁荣与衰落、社会改革与反改革等，从而既注意到美国历史上的社会政治变革、经济结构改变对文学的根本影响，又注意到文化因素对文学形成与发展的作用。该书没有聚焦在“大名鼎鼎的作者”上，而是宽视角地展现美国文学产生、发展、嬗变的全貌，更多地对有意义的文本进行取样，从而有助于使用者把握那些帮助形成美国文学与文化的各种各样的因素。
具体地说，《美国文学年谱》共有806页，分成五个部分，与美国文学发展史的五个主要阶段相对应，即殖民时期、民族主义与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现代主义的诞生、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每一部分都有概述，说明相关内容和原因。此外，该书还会列出相关作家的生卒日期和文学奖项，附上许多珍贵的照片以及自1895年开始每年的畅销书书单。这样编排是想为研究美国文学的人提供方便而实用的指南，既有助于专业学生和研究人员，又可激发普通读者，方便浏览之人。
一、殖民时期和独立战争时期
第一部分涵盖了殖民时期和独立战争时期，从1582年的北美拓殖时期一直到1789年乔治·华盛顿就任第一届美国总统。该书的条目编排按照六个标题进行分类，即日记、期刊和书信，散文和哲学，非小说，诗歌、小说和戏剧，出版物和大事记，布道文和宗教作品。这一时期的美国文学是伴随着家书而发轫的——早期的探险者和定居者想感受这块新大陆，并向欧洲传统的思维方式挑战。美国景色对欧洲人感官的冲击在美国本土文学的发展历程中形成了一种坚韧而有效的张力。
大多数早期的美国文学由新英格兰的清教徒定居者写成，他们去美国是要建立一种集中表现和实践他们宗教信仰的社会新秩序。《美国文学年谱》的这部分包含了许多出自他们宗教实践的有意义的第一次，例如美国出版的第一本书《海湾赞美诗篇》（1640），一个殖民者创作的第一本诗集——安妮·布拉德斯特里特的《最近在美国欢跃的第十位缪斯》（1650），第一本美国畅销书——迈克尔·威格尔斯华斯的《毁灭之日》（1662）和美国印刷的第一本《圣经》全集（约翰·艾利奥特的印第安语译本，1663）。
在18世纪的美国文学中，我们看到一个世俗社会的逐步形成，文学由宗教主题逐渐转移至政治主题。也许没有人比本杰明·富兰克林更能代表这种转变。富兰克林使欧洲人的启蒙思想美国化，将个人自由与平等的问题转变成一种哲学和政治立场，以摆脱英国的统治。他本人也终于成为文学家、科学家和重要的政治家。
还有托马斯·潘恩和托马斯·杰弗逊，他们在美国从殖民地转变成国家的过程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潘恩的《常识》（1776）为美国的独立提供了有力的依据，而杰弗逊的《独立宣言》（1776）则将潘恩的中心思想纳入这份最重要的政治文件中。
二、美国历史上最初的七十年
该书的第二部分涵盖了美国历史上最初的七十年，即从1790年至1860年。该部分以戏剧、小说、文学批评、文学成就、非小说、诗歌和出版物以及大事记等标题分类。在这一时期，美国扩展到原来殖民地的东海岸之外，且有意识地努力解决奴隶制的问题。在这一背景下，美国文学逐渐形成了。它的最初意图是原始的和模仿的。起初，美国作家显然还依附于英国和欧洲的文学观念和实践进行创作。美国这一时期的戏剧是欧洲模式的改编，诗歌重复英国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作家关心的事情与风格，而小说则复现英国传奇式的、流浪冒险的、感伤的和哥特式的原始资料。美国1790年到1820年间的文学成就远不如今天这样突出，充其量不过是拙劣地复制欧洲文化。
华盛顿·欧文是第一位获得国际声誉的美国作家，也是第一位广泛受到欧洲人尊敬的美国作家。欧文帮助美国文学作品在国内外建立了市场，同时表明重大的文学主题能够来自美国的历史和疆土。詹姆斯·费尼莫尔·库珀则通过效仿欧文，将瓦尔特·司各特的历史小说改成美国背景，同样赢得了国际盛名。特别在他的“皮袜子故事集”（1823—1841）中，库珀通过专写美国荒野的诗学意象、西部边疆人身上的美国人原型和美国印第安人的悲惨命运，帮助界定了不朽的美国神话。因此，“皮袜子故事集”不仅成为美国妇幼皆知的故事，而且成为历史学家研究美国历史的重要参考文献。正是他通过“皮袜子”这一形象，展现了美国西部边疆和开拓者们的浪漫主义精神，从而使美国文学走上了本土之路。在库珀的眼中，美国是最后的伊甸园，但不断受到经济扩张和外来人口的定居的摧毁。这种充满幻想的理想中的美国与现实中的美国之间的对照，是此后美国文学中不断出现的主题。
如果欧文和库珀帮助美国文学建立了市场，那么第一位促成实现美国文学诺言的人是拉尔夫·瓦尔多·爱默森。在使清教徒的理想世俗化，将欧洲浪漫主义应用到美国文学的过程中，爱默森和以超验主义者著称的新英格兰知识分子引领了美国文学创作力的大爆发，因而在19世纪50年代产生了美国文学史上最了不起的十年。爱默森把作家看作美国文学中的边疆人和拓荒者，他们放弃了陈旧的观念，以期理解新的世界。爱默森在《诗人》（1842）中写道：“在我们眼里，美国是一首诗，她丰富的地貌使我们的想象力驰骋，因而不用太久诗中定会讴歌。”爱默森的预言很快得到应验，先是纳撒尼尔·霍桑对美国清教徒的原罪和内疚心理的反思；接着是赫尔曼·麦尔维尔的激进实验小说《白鲸》（1851）把一场捕鲸历险变成了生存的悲剧；然后是亨利·戴维·梭罗受美国景色的感染，受社会责任感与政治使命感的刺激，而对传统观念进行抨击；还有瓦尔特·惠特曼一心想寫纪念土著人经历的第一首真正的美国史诗。到1860年，美国作家开始形成了一种独立于欧洲模式的本土文学。
三、南北战争至“一战”开始
第三部分涵盖了南北战争至“一战”开始这段时间，为1861年至1914年。这是一个科技、经济和社会加速发展的时期。这个时期的美国从一个相对封闭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了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资本主义工业大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地位得到了确立。美国南北战争在美国历史上是最值得书写的事件，所以美国作家纷纷记录由战争而引起的变化。沿美国东海岸创建的文化中心以西的作家们第一次做出了大量的文学贡献。
如果说战前的美国浪漫主义作家主要描写美国人的灵魂与良心，那么战后的美国作家则主张现实主义的美学，记录了国家的外在形象，以补充内向的文学想象力。美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有马克·吐温、威廉·迪安·豪威尔斯和亨利·詹姆斯，还有受自然主义影响的作家，如斯蒂芬·克莱恩、弗兰克·诺里斯、杰克·伦敦和西奥多·德莱塞。这一阶段的现实主义作家真实地表现了美国的生活，揭露了科技与经济的迅速发展所引起的混乱和不公正的现象。这表明进入20世纪，美国身份与美国命运正在形成，用文学史家罗伯特·斯皮勒的话来说就是“地方色彩和现实主义取代了想象和理想主义”。南北战争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间的美国文学拓宽了其本身的范围，也为美国人找到了探讨美国经历的新方法。
四、现代主义的诞生
第四部分涵盖了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和其间的动荡阶段，编者为其取名“现代主义的诞生”，从1915年开始，到1949年结束。美国1917年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标志着美国文学从天真到成熟的转变。战争给美国人带来的是精神、心理和价值观念的改变，因而迫使人们重新评估政治、社会、宗教和艺术。这种精神坍塌和信仰危机使20世纪20年代出现了美国文学的第二次繁荣，产生了像威拉·凯瑟、司各特·菲茨杰拉德、艾德纳·文森特·米莱、罗伯特·弗罗斯特、欧内斯特·海明威、T·S·艾略特、艾兹拉·庞德和威廉·福克纳这样知名的作家。美国作家第一次在世界文学的导向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诗歌方面，艾略特的《荒原》（1922）界定了现代史诗。在小说方面，海明威形成了一种散文风格，在全世界受到模仿；福克纳创作出第一批了不起的美国现代作品，堪与詹姆斯·乔伊斯、马塞尔·普鲁斯特和托马斯·曼等欧洲现代主义大师的成就相媲美。在戏剧方面，美国有了尤金·奥尼尔这样伟大的剧作家，他在重新定义现代戏剧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美国的“大萧条”迫使人们对美国社会中艺术家和作家的作用进行了重估。第二次世界大战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更加恐怖，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和美国投放原子弹所造成的核污染到现在都存在着消极的影响。美国在历史上进入了一个最矛盾的时期。
五、20世纪的最后50年
第五部分涵盖了20世纪的最后五十年，即1950年至1999年。这一阶段，美国已成为世界的超级大国，因而是美国历史上最混乱和最动荡的年代之一，特别是在骚动的20世纪60年代。这一阶段的美国作家记录了激进的性解放运动，颠覆了美国传统文化的地位。黑人作家、犹太作家、妇女作家和男女同性恋作家，还有少数族裔作家，使美国文学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倾向，各种流派的文学思想和创作风格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些文学流派和思想对美国文学的多元化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文学正是在多元开放的环境下得到嬗变与发展的，它从不同角度对社会进行批评，采取与美国的传统文化对抗的态度，形成了对传统文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但是，美国传统文化没有因文学的反叛而走向消亡，恰恰相反，创新的文学观念、灵活多样的创作技巧、各种流派和各民族文化的兼容并收，使得传统文化的本质发生了裂变，演化成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多元兼容模式，反过来又促进了文学的发展。
可以说，如果美国文学是以发现美洲而开始，那么她以继续发现美国人的精神而持续。而美国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国家，会往何处发展，美国人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活力，且具有这么强的挑战性。
参考文献：
[1] Burt，Daniel S. The Chron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 [M]. Boston，New York：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4.
[2] Emerson，Ralph Waldo. The Poet. in Clarence Arthur Brown ed. The Achievement of American Criticism [M]. New York：The Ronald Press Company，1954.
[3] 陈许.美国西部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作 者： 杨笑红，浙江警察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汉翻译。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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