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取得两个硕士学位、一个博士学位的陈淑华,是台湾师范大学史上最年轻的教授,更是有史以来进入罗浮宫修复油画的第一位华人。但她却选择回到台湾,一头栽进一般认为“冷门”的漆画创作中。到底“漆画”有什么样的魅力,她又是为什么放弃修复师的高薪而执意创作属于自己的新艺术呢?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热情健谈的陈淑华教授与我们分享她对于漆画的热爱,以及坚持创作之路的历程。
什么是“漆”?
大家较为熟悉的种类像油画、水彩画等等,其命名是来自于它所使用的“媒介剂”,油画所用的主要媒介就是油,水彩的主要媒介是植物胶,而漆画的主要媒介当然就是“漆”。漆这种原料是来自于漆树,漆树会分泌一种特别的树酯,在漆树的表面划两刀,树酯会从切口流出,经过加工后成为“漆”。到目前为止,漆的采集都还是用人工的方式进行,所以产量很少,漆本身也显得相对珍贵。根据记载,人类在8000年前就已经将漆用在生活用品上,它是人类最早使用、也是粘性最强的一种天然黏着剂。
漆艺——影响世界美术史的艺术形式
漆器在东方发展已经超过8000年的历史了,漆器的英文翻译更是以日本 japan为名,可以看出漆器与东方文明的深远渊源。但很多人不知道漆器对于西方绘画艺术也有很深远的影响。当西方人到中国看到漆器之后,深深被这种内敛当中带有光泽的艺术品所吸引,于是开始积极寻找类似的媒介,而在西方没有漆树的情形之下,西方艺术家选择同样带有光泽的油彩作为替代,间接催生了油画的兴起。
自古以来,漆器是属于王公贵族才能赏玩的珍稀艺术形式。在中国,漆器的发展也跟整体国力有很大关系,当极权强盛时,漆器的发展也随之进入极盛时期,战乱时随之衰落,从这可看出漆器的发展需要相当大的资源挹注,它也是非常珍贵的艺术形式。
第一次与漆艺面对面的时刻
在我过去的记忆中,我其实从未好好看过漆器的真实面貌,在以前的课本里面,漆器就只是一个黑乎乎的器皿,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平常到故宫也都是被其他大作所吸引,未曾好好地欣赏漆艺之美。直到2002年的一个机缘下,法国国家科技室主任受故宫之邀来台湾演说,而我因为留学法国刚回台不久,被邀请担任即席口译人员。翻译结束后,我们一行人在故宫科技室参观,我一眼就被玻璃柜当中一个散发着内敛光泽、色彩饱和却又不俗艳的器皿所吸引,我好奇地询问故宫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啊? 对方跟我说:漆器啊!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开始认识漆器。
突破传统漆艺的限制
因漆艺的美感与珍稀度吸引着我投入漆画创作外,我也希望能走出与过去不一样的路。过去漆艺是在生活器皿上创作为主,可说是一种工匠技艺,而我则希望融合漆艺的材质优势,与本身的艺术与西画背景,将比较现代的多元色彩与传统的漆艺材质相结合。
这样的创新尝试一开始也伴随着非常多的挑战,每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大量创作,作品不满意我就一直尝试到满意为止。“莳绘”是天然漆器表面重要的加饰技法之一。传统的莳绘是金、银两色为主,让色泽更丰富,而我有想要跳脫传统莳绘技艺的想法下,我开始寻找所有可替代在漆画中显现其光泽的材料,天天尝试不同素材与使用方式,终于在经过一年的创作与实验下,我逐渐可以掌握素材与漆之间的特性,自此才开始集中于漆画本身的创作。
漆艺创作 困难重重
在一开始有兴趣学习漆艺的时候,有人警告我说:漆艺材料很贵喔!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但实际开始创作后,我才发现漆艺创作要克服的困难可不只有材料价格昂贵这件事。印象最深刻的事,在第一次创作漆画的时候,不小心让漆沾到手上,原本认为洗掉就没事了,没想到晚上皮肤竟然出现水泡,全身发痒发烧,休息了好久才慢慢恢复。有很多学生一开始也跃跃欲试地跟我一起创作漆画,后来被这个过敏问题吓跑了一大半。
从台湾到法国 从美术史到油画修复
当时到法国攻读美术史只是单纯想探讨“人为什么要画画”这个议题而已。其实并没有想要成为史学家,我认为美术技巧的学习是基本的,如果不知道为何而画,那创作的作品也会缺少一些中心思想。所以我在不断思考的过程中,发现美术史的观点较能排除人为的好恶因素而能更好地讨论作品的基本价值,所以我选择攻读美术史,开始探讨几千年来人类创作艺术的背后动机。
因缘际会下,在法国取得油画修复的硕士学位,也很荣幸能成为罗浮宫第一个修复古画的第一位华人。我认为学习油画修复,让我比其他人更能掌握各类原始素材的构成、特色,以及它能呈现出来的效果,去了解各时代所使用的颜料及工艺技法,并将这些材料融入自己的漆画创作,得以呈现出与过去传统漆艺不同的风格。
油画漆画 各擅胜场
我在漆画跟油画上所选择的题材是很不一样的。在油画的题材上,我觉得它比较适合呈现大规模的景致,尤其是在表现山水间的雾气、水气的饱和感方面较能符合我的要求。而漆画特别能够表现一些近距离的景物,例如以小动物、小鸟、花草为对象来精心刻划。虽然我油画与漆画的题材看似不尽相同,但共通点都是我在创作上偏好呈现自然风光,只是因应不同媒材的特性,分别藉由油画与漆画做为最适当的表达。
回到台湾 不忘创作初衷
当初在海外攻读美术史之前,曾答应家人学成以后一定会回到台湾,回到与我有深深羁绊的土地创作。记得在刚回台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想找我做油画修复的相关工作,但是我当时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我学修复的用意是想要让创作更完备,而不是以修复这个领域本身为主要对象。我深深认为,完成作品的技法就像我们人的身体,而作品的精神就像人类的灵魂,两者一体两面,同等重要。而学习美术史让我的创作有了中心思想,而修复方面的知识则让我更进一步操控材料与技巧的运用。但我的目标始终是放在自己的创作方面,而这些体验都是让我在艺术创作上所能成长茁壮的重要养分。
与陈淑华教授的访谈像是一门充满热情的艺术课程,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她谈到第一次与漆艺相遇的历程时,眼中所散发出的热诚,就像漆器一般藏着内敛的光芒,更令人好奇未来陈淑华教授会把漆画艺术带到什么样的高度,留下什么样的历史定位。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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