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培贵教授为我国最早美术学书法方向博士之一,毕业后留校任教于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文化研究所。作为博学之士,培贵教授的书卷与君子之气,望而可见。36岁晋升教授,38岁而为博士生导师,讲授专业理论课程书法史学、实践课程行书,以及文化课程诗词格律与创作等。培贵教授课徒之外,社会兼职亦多,然公务应酬、教学科研,皆有条不紊。书艺之外,书学研究成就斐然,所见独著有《学书引论》、《米颠痴顽》、《行书教程》、《中国美术馆当代名家系列作品集·书法卷·叶培贵》,合著有《书法与中国文化》、《中国书法艺术》、《中国艺术史·书法篆刻卷》、《中国的书法》、《(康熙字典)通解》等10余种,另有论文50余篇。
余七年前考入首都师大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其时称中国书法文化研究所),攻读硕士学位,培贵教授主讲硕士课程;其后三年,余再入书法院,攻读博士学位,亦时时得到培贵教授指导、教诲。是年培贵教授主讲硕士课程《诗词格律与创作》,其间同学众多,然对古典诗词,罕有入门者,偶有所作,实为不类。诗词难做,情性之外,韵部格律,最为繁琐。而北方之人,入声尤为难究。培贵教授温和谦逊,谆谆善诱,提纲挈领,要言不烦。诸生课余习作,逐一批解,并授以作诗填词之理。师生之间,亦多有唱和。是故毕业之后,其中能作篇章及短长之句者,培贵教授之力也。培贵教授尝作《怀(梁)披云公兼贺(书谱)复刊周载》诗云:“披荆驱筚路,云起墨花奇。万象书林好,风高立一枝。”诗境高远,不惟其书法精神,亦其诗、其人之写照也。
培贵教授早年得故里名家指点,初窥门径。后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置身百年学府,得其熏陶,涵养渐深。后入首都师大,追随欧阳中石先生,得先生亲传。故书艺精能,书学深厚。培贵教授禀遵师训,取法历代大家,上溯逸少、北海,而服膺于米襄阳,兼及金石碑刻。拜观其作,运笔悠然从容,横鳞竖勒,笔笔不苟,用笔逆入平出,襄锋按笔而行,其用笔之妙、结字之工,跃然纸上。笔势活泼轻灵,而不失凝重道劲,点画柔中寓刚,意气深厚,朴拙秀丽,不故作新姿异态,而得自然清整之美,气势雄浑壮阔。品其书,书卷之气扑面而来,此非浸淫碑帖数有年者不能为也。
培贵教授尝自言其本业乃课徒教书,其门下硕博弟子众多,于是乃于室内专辟一桌,置案而课之。或疑义相析,或辩驳条理,培贵教授皆侃侃而道之,诸生莫不诚敬而受教。时有慕名而来拜谒者,观其屋,奇书满墙,入其门,翰墨飘香,虽日陋室,然斯人在此,罄香满屋。余曾记培贵教授于课堂之上传授行书技法,言学书之要,当取历代经典大家法书;而经典之作,又当取其经典用笔之法,唯其如此用工。方能得古人之意。不然,信笔而书,唯觉有墨,而无笔也。课间培贵教授与余等诸生闲聊,尝自述其习书经验云:学书首要用心投入,心乃真心。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此好,亦非一时之好,乃终生之好也:次则需备自知之明,循序渐进,又引赵子昂语云:朝学执笔,暮已自夸其能,薄俗可鄙。此乃至言,初学书者当深戒之;再次学书如欲出帖,必先入帖,所谓入则重规叠矩,出则奔辙绝尘者也。观当今书坛,号为善书者,不可胜计。姿态百出,良莠纷纭。人人自出情性,家家每赋新体。然睹其作,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孙虔礼《用笔论》)。而培贵教授不染俗痼,所书各体,咸有风规,不屑一时之快,而废砚中之墨。是故所作,气息醇厚,清正平和。有如君子在旁,不肃而威者也,而此乃我等后学难及之处也。
书之为艺,固有巧技。然则徒尚伎俩,尚难通书之大道。故曰:“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王僧虔《笔意赞》)。又曰:“深识书者,惟观神采,不见字形”(张怀瓘《文字论》)。此神,乃人之神也。故日:“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日如其人而已”(刘熙载《艺概·书概》)。是故书之神采,虽藉笔墨,然挥运之际,莫不从心。可谓书亦能究性理之道、天人之际也。培贵教授平实谦谦,心境广阔,诲人不倦,好学不厌。常自云。读书以明目,教书以气爽,临帖以手畅,平淡以心清。虽处繁华之所,却波澜不惊,潜心所好。故其为人也如此,书亦纯正平和。“夫翰墨及文章至妙者,皆有深意以见其志,览之即了然”(张怀瓘《书仪》)。观培贵教授之书,可以想见其人矣。
《周礼》曰:“保氏教国子以六艺……五日六书”。此书者。即今所谓书法是也,故书之源也远矣。自先秦以来,选贤贡士,犹重。道艺”。此艺者,书艺也。春秋战国而后,治国多重经术,书艺遂为小道,又曰小艺。然孔子云:“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是孔子亦不废书艺也,犹且日:“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论语》)。此“可观”者,以欧阳先生所云:“作字行文,文以载道,以书焕采。切时如需”之语释之,最为妥贴,今观培贵教授其人其书,是可得书之“可观”之意矣。
已丑秋九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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