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珊

　　豪客送上门

　　郭洋在古玩街上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这天，店里来了两个男人，年长的那个一脸富贵相，另一个三十多岁，斯斯文文，叫那年纪大的为霍总。

　　郭洋看了这两个客人一眼，问那个霍总：“这位先生，可是想买健身养生的古物？”

　　霍总一怔：“你怎么知道？”

　　郭洋微微一笑，道：“我见您脖子上挂着和田玉佛，手腕上戴着砭石手串。玉石最能蓄气，而砭石素有‘药王石’之称，您特意选这两件贴身配饰，不自觉透露出您对养生的追求。”

　　霍总微微颔首，问：“老板，难道你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郭洋就从柜台最里面取出了一个杯子，仔细一看，杯身内外皆刻有四条小龙，还有一条大龙盘曲着身子，正好成了杯子的握柄。杯子底下还有几个小字“贺高兄尧辅自观察而承宣”。

　　这件东西雕工虽然精美，但颜色说红不红，说黄不黄，也不知是何材质。这时，一缕西射的阳光正好落到那杯子上，只见方才还不起眼的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一层斑斓的金黄色，杯身隐隐透明，透出一种红宝石般的光泽。

　　霍总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喜之色，“这玩意儿美不胜收，但不知老板口中所说的养生功效，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洋便娓娓道来：“这杯子是用犀牛角雕刻成的。犀角不仅材料珍贵，而且还有药用价值，因此历代帝王将相、富商巨贾都爱用犀角杯泡酒，滋阴壮阳，养生祛病。康熙皇帝爱用犀角杯泡鹿鞭酒，身强体健，一共生了35个儿子，20个女儿。”

　　霍总最近刚娶了一个年轻的妻子，做梦都想着生一个儿子，就问杯子卖多少钱。郭洋说30万。

　　价格有点儿高，霍总正犹豫，这时，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凑近了提醒道：“霍总，您再考虑考虑吧，这条街上这样的古玩店多得是，要不我们再去别家走走？”

　　郭洋态度非常好，说那你们就去别家看看吧，如果有合适的，就去别家买，要是没看到好的，欢迎再回来。

　　霍总便和那年轻人走了，等他们一出门，郭洋立刻打开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原来，这条街上开店的老板们之前因为抢生意，有些人一味降价，形成了恶性竞争，后来各家店主坐下来一商量，决定以后凡是谁家的潜在客户，去了别家看货，价格一定要咬住。为了方便通气，他们还组织了一个微信群。

　　果然，大约过了半小时，霍总和那个年轻人又灰溜溜地折返回来。郭洋与他们一番讨价还价后，终于以28万成交。

　　蹊跷的中毒

　　郭洋做了这笔大生意后，就回了趟老家，大半个月后才回来。刚回来没多久，店里忽然来了两个警察，不由分说把郭洋带上了警车。

　　审讯室里，一名姓萧的警官告诉郭洋，自从霍总将犀角杯买回去后，每天用杯子泡养生酒喝，谁知身体不但没有更健壮，反而一天不如一天，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他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要是再晚几天，恐怕性命难保。

　　霍总思来想去，问题很可能出在杯子上。他一边在医院治疗，一边派人将前一天晚上喝剩的犀角杯里残留的鹿鞭酒拿去检测，果然在酒里测出了一种慢性毒药。

　　郭洋吓了一跳，忙辩解道：“酒有毒，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警官不紧不慢地说，他们早就调查过了，只有霍总身边人才有机会投毒，而唯一有这个机会的，就是霍总那个年轻的妻子。可是，她嫁给霍总前，是签过婚前协议的，如果霍总去世，而她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则霍总的遗产根本就没她的份。也就是说，她是最不希望霍总出事的人。

　　郭洋不服气地道：“我跟霍总只有一面之缘，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

　　萧警官哼了一声，道：“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你和霍总，真的毫无瓜葛？”

　　郭洋不由心头一颤，看来警察已经调查过自己了。原来霍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而这家房地产公司曾经在一起拆迁事件中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有个居民还被公司雇来的小混混给打成了重伤。这个被打伤的人，正是郭洋的弟弟。而小混混們打人后一哄而散，霍总把打人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郭洋也只得坦白：“没错，我是知道霍总的身份。不过我可没想毒死他，而是高价卖了一只犀角杯给他，狠狠宰了他一刀。”他这次回老家，正是把卖犀角杯的钱给弟弟一家送去。

　　萧警官自然不信：“古玩店那么多，霍总怎么就这么巧，走进你店里了？”

　　郭洋见没办法隐瞒，只得供出了另一个同谋，就是那天和霍总一起来店里的那个戴眼镜的男青年。郭洋告诉萧警官，男青年叫丁立，是霍总的律师，郭洋在为弟弟受伤的事奔走时，与丁律师有过几面之缘。丁律师虽然为霍总干活儿，但心底里非常瞧不起霍总为富不仁的作派，他也很同情郭洋弟弟的遭遇，只是出于职业道德，他必须为雇主争取最大的利益。当丁律师得知郭洋是做古董生意的，就帮忙策划了这样一个局。丁律师知道霍总喜欢养生古物，找了个机会就带霍总到古玩街，引他走进了郭洋的店铺。

　　萧警官又找到丁律师，核对了两人的口供，证实了郭洋所说不假。

　　杯子大有文章

　　这天晚上，一个黑影闪到郭洋的店里，正是丁律师。

　　丁律师一进门就责怪道：“当初是你说杯子没有大问题的，我才答应帮你把霍总引到店里来，可现在怎么会这样啊？”

　　原来，当初郭洋可不只是想宰霍总一刀这么简单。他那只犀角杯是去年从一个古玩贩子手里买来的。杯子握柄的内侧刻有几个蝇头小字：“贺高兄尧辅自观察而承宣”。古董收藏讲究个传承有序，郭洋便根据这几个字去翻找史料，结果，查到了一条非常有意思的线索，原来这个杯子是有人送给高尧辅升职为承宣使的贺礼，而高尧辅就是大奸臣高俅的三儿子！

　　宋朝的修史很发达，不仅官方会修史，民间修史也很多。根据郭洋查到的资料显示，送这个杯子的人叫卢启云，曾吃过高俅父子的大亏，但高氏父子手握大权，根本就讨不到公道。于是他用夹竹桃、断肠草等多种毒药炼成一种慢性毒药，将一只精美的犀角杯放在毒液中浸泡，打算把这只淬毒的杯子送给高尧辅，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对方。可是，还没等杯子送出去，高俅就病死了，他儿子也因失势而入狱，这个杯子就一直被卢启云藏在自家的库房中。数百年过去了，这个杯子最后竟然到了郭洋手里。郭洋当然没打算毒死霍总，因为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杯子上的毒早已稀释，用了杯子也顶多生场病而已。丁律师在霍总手底下干活儿，平时没少受气，再加上看不惯他的言行，所以也默认了郭洋的这个做法。谁知这毒药药性竟然如此强烈，霍总差点儿为此丢了性命。

　　当犀角杯斟满酒水后，毒素才会慢慢渗出，而警察在检验时，只是检验了杯子本身，因为没有斟酒，所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郭洋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夜长梦多，难保哪天事情不会败露。

　　“那个犀角杯警方已经发还给霍总了，万一哪天他再用这个杯子泡酒喝，不幸丢了性命，恐怕纸就包不住火了！”丁律师皱紧眉头。

　　郭洋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打电话给丁律师：“我认识几个造假高手，可以托他们做一只一模一样的犀角杯，然后你找机会把霍总那只毒杯给换出来。”

　　丁律师想了想说：“也只有这样了。”

　　郭洋又道：“做一只假杯子至少得五天时间，这段时间，您可千万别让霍总用那个犀角杯啊！”丁律师答应了。

　　可是，还没等假的犀角杯做好，郭洋就收到霍总毒发身亡的死讯。

　　太平间里不太平

　　郭洋一接到丁律师的短信，立刻赶去医院想探个究竟。太平间门口，几个警察围着一个哀哀痛哭的女人，正在询问事情的经过。郭洋躲在墙角后，支棱着耳朵使劲听着——

　　霍太太说，今天晚上，霍总不顾她的反对，又用犀角杯泡酒喝了。喝完酒后，霍总就腹痛难忍，赶紧送往医院，谁知还是没能救回来。她又说，投毒的事搞得霍总疑心病重，这次喝的酒，是刚从店里买来的还没开过封的上好白酒，所以问题多半出在杯子上。说着她打开随身的皮包，将那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犀角杯拿了出来。

　　看到这里，郭洋终于忍不住大步走上前去说：“你胡说，霍总的死根本不关杯子的事！”

　　霍太太看到他先是一愣，当得知郭洋就是卖犀角杯给霍总的人后，她哇的一声哭着扑上来就要向郭洋索命。站在一旁的丁律师死命拉住她：“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

　　正吵闹着，忽听太平间内传来一声咳嗽声，声音不大，可把在场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霍太太，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霎时没了血色。

　　随着太平间大门打开，脸色铁青的霍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有个人跟在他身后，正是当日审问郭洋的萧警官。

　　霍太太瞪大了眼睛，颤抖着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霍总看了看她，又向郭洋投去一眼，冷冷地道：“这是警察布下的一个局，他们说，只要我一‘死’，真凶就会出现。果然没错。”

　　站在一旁的丁律师，一脸的追悔莫及：“霍总，我、我对不起您，我和郭洋一起合伙骗了您，不过是因为郭洋跟我说杯子的毒性已经很小了，我才会答应他……”

　　“你错了，我卖给霍总的杯子根本没有毒！”郭洋大声道，“因为，真正的毒杯在这里！”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竟然又是一只九龙犀角杯。

　　原来，郭洋和丁律师确实说好要把毒杯卖给霍总，可计划敲定后他越想越害怕，因此就悄悄仿造了一只。这只赝品是他把牦牛角剖开，一层层烫压，再煮熟后制作雕刻而成的，瞒过了众人的眼睛。当他听说霍总用犀角杯泡酒喝中毒后，就觉得很蹊跷，谁知晚上丁律师又跑到店里来，一口咬定霍总中毒全是因为这个杯子的缘故，把投毒的罪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牵扯，这更引起了郭洋的怀疑。等支走了丁律师，郭洋即刻给萧警官打了个电话，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萧警官其实早就怀疑丁律师有问题，只是没有证据，索性将计就计，让郭洋出了一个五日内做出赝品换杯子的主意，如果丁律师真是那个想害霍总的人，他肯定会在五日内动手。果然，才到了第三天，霍总就“中毒”了。投毒的画面被警方事先装在霍总家里的摄像头给完整拍摄下来了，不过动手投毒的人并不是丁律师，而是霍太太。

　　当看到录像里的自己将一瓶药水倒入犀角杯的画面后，霍太太完全崩溃了，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她和丁律师是因为签订婚前协议而认识的，协议中苛刻的条件让丁律师很为年轻的霍太太不值，而霍太太则因为有人对她同情而内心起了波澜，两人很快有了婚外情。正巧，那个时候丁律师因为郭洋弟弟的事，认识了郭洋，当他得知郭洋打算卖一个有毒的犀角杯给霍总后，觉得真是天赐良机。因为怕杯子毒性太淡，他还特意从老挝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毒药，让霍太太每次在霍总用犀角杯喝酒时，偷偷加一点儿进去。而当他得知郭洋打算用假杯子换下“毒杯”后，才不得不加快行动，加大了药物的分量。

　　郭洋觉得奇怪，霍太太不是签了婚前协议吗，她跟霍总也没孩子，就算当了寡妇，也得不到遗产，为啥就不能好好地提出离婚？

　　霍总苦笑了一声，道：“她怀孕了，如果我死了，她可以通过这个遗腹子得到我所有的财产。不过，我想这个孩子，恐怕并不是我的！”

　　聽到这话，霍太太和丁律师的头垂得更低了……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