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江

　　

　　一

　　古语云：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花甲也就是六十岁老人，应该安享晚年了。程郡是个私营公司老板，他顺应古语，六十岁生日一过，就把公司的一切权力交给自己的独生女儿，自己不再进公司的门。那么程郡怎样安度晚年呢？每天怎么打发时间呢？面对朋友们的疑问，程郡哈哈大笑：“进健身房啊！现在的健身房条件好，有游泳池，有各式各样的健身器具，还有自助桑拿浴和宽大的洗澡间。健身完了还有休息室加茶室供人们休闲休闲。”朋友们打趣说：“还有美女私教陪着休闲吧！”程郡说：“有有，但是我不需要美女私教，不是我舍不得花钱，我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拧着劲儿健身，我喜欢自由自在。”

　　天天在健身房活动但是不喜欢美女私教的程郡，今天碰上个美女健身者，其实严格来说，这个美女健身者他前几天就见过，但只有过眼神交流。今天美女健身者上来主动和他搭讪：“大哥，到健身房多久了？”程郡礼貌地笑笑回答：“我是新手，来健身房两三个月了吧。”美女奉承道：“大哥，看你的肌肉很健美，身材又好，我以为你是年轻的老健美运动员呢。”

　　“别别，你这么说我受不了，也别叫我大哥，我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看你的年龄不过二十的样子，你叫我爷爷也可以啊，哈哈哈。”程郡自嘲道。

　　其实程郡平时喜欢运动，性格也开朗，看起来在同龄人中是显年轻，但是不至于像美女健身者说的这样夸张。交谈中，程郡知道她叫钱虹，刚刚大学毕业，也喜欢运动，现在在一家美容院当公关部经理。“哦，小钱，你这样赞美我，是不是想公关我叫我到你们美容院买年卡？”程郡开玩笑说。

　　“好啊好啊，程老板，你自己说的。我本来不知道你是大老板，现在知道你经营个大公司，虽然退位了，但是钱还是你的，就算支持我一下，提高一下我的业绩，我谢谢你啦！”钱虹撒娇道。

　　说句老实话，程郡闯荡江湖几十年，知道美容院公关小姐的手段。钱虹来健身房不是真正要健身，而是来物色对象的。但是她为什么看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呢？她肯定暗中“侦查”过我。一般美容应该物色女人，为什么物色我？不过，健身美容不分男女，现在上美容院的男人也不少，去试试，美容美容人就更加显得年轻态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郡一口答应道：“好，看在你小钱面子上，等一会儿我们健身完后就去你们美容院，办一张年卡。”

　　程郡在钱虹的美容院办了一张十万元的年卡后，在钱虹的亲自安排下做了几次美容，效果不错。这天程郡和几个朋友聚会，朋友一见他就大呼小叫起来：“程总，怎么像个年轻小伙子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返老还童了？”程郡听了心花怒放：“哪里哪里，我就是到健身房健身而已。”朋友们摇头：“不可能光是健身，你肯定有其他什么方法减少了年龄？”有个朋友突然想起什么，说：“美容？程总，你上美容院了？去整容了？怪不得看上去年轻多了。”程郡实话实说道：“是去美容院了，但是没有整容，只是美容。”

　　“噢噢！”朋友们怪叫几声。有人提醒道：“程总，美容美容不要紧，可是不要成为美容小姐的俘虏兵。”

　　程郡一阵哈哈大笑后说：“老了，安度晚年了，我就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心态年轻点儿，活得开心点儿，其他我没有兴趣。当然，还有个兴趣，就是杯中酒。来，喝酒，喝酒！”

　　这天，消失了大半个星期的美容院公关部经理钱虹到健身房找到程郡：“程老板，我去外国出差几天，今天特意来找你，有个特大喜讯要告诉你。是这样的，我们美容院加盟公司总部准备送一批VIP客户去马来西亚免费豪华旅游，由于各个加盟店客户数量非常多，旅游指标十分抢手，我想尽办法为你程老板争取到了一个名额。”见程郡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钱虹又说：“我知道你程老板无所谓免费豪华旅游，因为你不差钱，但是，一是我很不容易争取到了名额，二是我亲自陪你去，三是这次免费豪华旅游还包括健身活动和体检一条龙服务，所以机会难得。”

　　这样的一条龙免费豪华旅游，又有钱虹亲自陪同，程郡当然十分愿意参加。

　　二

　　到了马来西亚，机场有一群美女打着旗子欢迎钱虹一行，主办方还专门安排一个美女给程郡献花。这场面，这架势，把个程郡真正当VIP客户接待。坐上车，美女们陪同程郡到了五星级宾馆，马上安排接风晚宴。

　　第二天，钱虹叫来两个年轻女人，一个叫黄铃铃，一个叫张芳，说是和程郡一样的VIP客户。于是钱虹一行四人组成一个团队，开始了豪华旅游。上午他们上豪华邮轮吃喝玩乐，下午参观景点。傍晚时分，游玩了一天的程郡精神依然饱满，他提出上健身房健身。程郡要体验体验外国健身房的健身运动，这也是他来参加这次免费豪华旅游的一个主要目的。钱虹说，今天游玩了一天，大家累了，健身房活动过一天安排，我们先回宾馆吃晚饭后休息，明天有个医疗养生讲座，是马来西亚知名医院知名医生的讲课，会有收獲的。

　　当第二天上午程郡听完外国的医疗养生讲座，觉得还可以，又准备再提一提上健身房健身的建议时，钱虹却抢先告诉大家，这家医院的体检做得很好，反正可以免费，再说本来就有安排免费体检项目，我们就马上体检一下吧。同行的黄铃铃和张芳马上叫道：“好的好的，还没有在外国医院做过体检，也体验一下。”钱虹介绍说：“关键是这家知名医院体检水平很高，国际上都有影响。”程郡不太感兴趣：“我在国内前两个月刚刚做过体检，再做体检好像没有必要。”黄铃铃马上插嘴说：“有必要有必要，反正免费，再说这家医院国际上都有影响，体检水平高，你这次不做体检可惜了。”张芳也插嘴说：“体检你不做我们要做的。说老实话，我在国内每年参加体检的，上个月也刚刚体检过，我们VIP客户都是有钱人，保证健康最重要。再说你一个人空等着我们也没有意思，大家一起参加体检热热闹闹也是个有意义的活动。”程郡看大家都热情地要参加体检，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一起参加了……

　　体检报告在第二天上午就出来了。

　　体检报告是英文的，所以大家都看不懂，大家拿着体检报告束手无策有些着急，钱虹笑着告诉大家：“看你们着急的样子，你们是VIP客户，早帮你们联系安排好看报告的医生了，而且这个医生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医生，是个教授级专家。”钱虹说完，把大家带到一间医生办公室，里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医生，脸白白的胖胖的，在全神贯注地看一份病历。钱虹叫了声“米教授”，男医生抬起头看看，没有答话。钱虹就对程郡他们介绍说：“这是医学专家米教授，他会中文，他给我们看体检报告，是我们的荣幸。”

　　大家就都客气地叫声“米教授”，就把体检报告一份一份递给了他。

　　女士优先，钱虹、黄铃铃、张芳的体检报告米教授看过后都说OK，都没有什么问题。程郡是最后一个让米教授看体检报告的，米教授似乎看得格外认真，程郡有些慌张，问米教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米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脸色严峻地问了程郡的饮食和睡眠情况，还有生活环境、工作状态、家属病史等。询问完毕，米教授告诉程郡，从体检报告的数据看，他有患上肺癌的巨大风险，患癌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必须马上诊治，否则一旦恶化，恐怕来不及救治。

　　真是五雷轰顶，程郡喃喃自语地说在国内体检没有什么问题呀……但是程郡是见过世面的，医学上的专家教授，开刀看病治疗不一定真的是高手，但是他们之所以称得上专家教授，医学理论和经验是有一套的，读拍的片子和看体检报告他们肯定是高手。现在体检报告实实在在放在面前，科技不会作假，机器不会骗人，米教授也不会看错……程郡一生追求健康生活，人们并不羡慕他的财富，却羡慕他的健康身体和年轻态生活理念，现在反而一夜之间自己变成癌症患者，马上要死了，这让他一世英名威风扫地，他真的感到是逆天了，逆天了！怎么办？怎么办？

　　“办法还是有的。”米教授看着程郡的脸，十分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痛苦心情，但是情况发生了，就要正确面对，积极治疗。”

　　程郡盯着米教授的眼睛看了老半天没有说话，其实他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渐渐地他回过神来，见米教授面无表情地等待他的反应，真想上去掐住米教授的脖子问“为什么是我患癌症”，但是他渐渐平静下来说：“米教授，你是医生，是医学专家，怎么治疗听你的。病人听医生的，天经地义。”

　　“其实，癌症虽然很恐怖，但是只要积极治疗，对症下药，还是可以控制的。况且，你的癌症还没有发作，我给你注射一套抗癌针，就可以平安无事。不过，这套抗癌针的价格比较高，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米教授还是平平淡淡地说着，意思是抗癌针比较贵，你心疼钱可以不打，打不打你自己决定。

　　“钱不是问题。要多少钱？”程郡不在乎钱，在乎面子，在乎命。

　　“一套抗癌针88万元，当然是人民币。”米教授还是轻描淡写地说。

　　“钱不是问题，但是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程郡为难地说。

　　这个时候，陪在边上似乎被吓坏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钱虹开口了：“程老板，我们知道你有钱，今天只是没有带身上。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身上带着公司让我采购美容器材的钱，我先借给你30万。我回国解释说没有采购到满意的美容器材，你回国后马上把钱还我就是。”

　　黄铃铃和张芳也表示愿意各借出10万给程郡救急。

　　程郡分别打了借条，借了钱虹她们共50万元，加上自己带的钱，总共付了88万元，当场打了一套抗癌针。

　　抗癌针是米教授亲自打的。打完针米教授露出了笑容，安慰程郡说：“这套抗癌针很神奇，打了后你就放心吧，以后不可能再患癌症了。”

　　三

　　尽管打了抗癌针，尽管米教授说了以后不可能再患癌症，但是关于癌症，关于生命，程郡还是放心不下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回国后马上去了一家大医院，再次作了体检。

　　国内医院的体检结果要等一个星期才出来。程郡焦急地等待，一天就像是一年。等待的时间里，程郡没有心思去健身房健身，也没有心思去美容院美容。那天和钱虹她们一起回国后，他马上把50万借款还给了钱虹她们，就再也没有心思和钱虹联系。一星期后这家大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但是左看右看没有看出有肺癌的病灶。程郡马上拿出两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仔细对比下来，各项指标都差不多，都没有问题。难道是抗癌针起了作用？这也太神奇了，世界上有这样的抗癌针，人们就不会得癌症了。程郡不放心，到一家专门的体检中心再次做了全面体检。

　　又是焦急的等待，但是根据体检报告得出的结果还是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程郡不甘心，请朋友找了三名治疗癌症的权威专家会诊。三名权威专家反复核查了程郡的体检报告，一致认为，程郡的身体没有任何癌症症状。至于针对外国米教授说的那份体检报告和说辞，三名权威专家都表示，癌症是世界医学难题，癌症的病因目前尚不清楚，所以根本就无法准确预防，如果谁说打个抗癌针就能预防癌症，说的人就是骗子。

　　程郡这才明白，自己被骗子骗了。

　　程郡十分气愤，被骗的钱他并不心痛，心痛的是自己被这么一阵折腾后，心力交瘁，人一下子老去了许多。这几天见到他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目光，有的疑惑地问他：“程总，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人变得苍老了许多。唉，人哪！”程郡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要去找美容院的钱虹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美容院的老板告诉程郡，钱虹回国后就辞职了，现在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程郡责问美容院老板：“我参加的免费旅游，是你们美容院组织的，你们应该对这个事情负责。”美容院老板回答说：“你参加的所谓的免费外国豪华旅游，不是我们美容院组织的，是钱虹的个人行為。她假借我们美容院的名义，招摇撞骗，发生了这些不良影响的事情，我们美容院也受到了损失。”程郡不知道美容院老板说的是真是假，他只有报案，让警察来辨明是非。

　　警方已经接到多起此类报案，而程郡的“癌变之旅”案件，诈骗痕迹比较清晰。警方就以程郡提供的线索作为突破口，先将钱虹和黄铃铃、张芳三人抓获，随后顺藤摸瓜，打掉了这个假借海外免费豪华旅游而实施诈骗的诈骗团伙。

　　选自《东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