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东

　　洛萨是马里市有名的恶棍，仗着他舅舅是警察局局长，他天不怕，地不怕，带着一帮子痞子，把个马里市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这天午夜，洛萨潇洒够了，从夜总会出来，摇头晃脑地往回走。刚走出不到两百米，突然，一辆小汽车亮着远光灯，朝他直冲了过来，雪亮的灯光照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洛萨吓了一跳，刚要破口大骂，汽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三个壮小伙，冲上来把他摁在了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洛萨气坏了，他气呼呼地喊道：“我是洛萨！我是洛萨！你们怎么敢绑我？”

　　一个小伙子冲上来，“啪啪”给了他两个大嘴巴，低声说道：“绑的就是你，再叫，要你的命！”

　　洛萨不敢叫了，小伙子拿出几只臭袜子，塞进洛萨的嘴里，然后给他戴上眼罩，把他抬进汽车后备箱，发动了汽车。

　　待在黑咕隆咚的后备箱里，洛萨心里很快就回过味儿来—这准是城里另一伙儿恶棍干的，这伙恶棍的头目叫雅克，年轻气盛，要不是有舅舅帮忙，洛萨的团伙早就被雅克给灭了！现在，自己被人家绑架了，估计这条小命要悬了。

　　汽车一路颠簸着，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才停了下来。洛萨被从后备箱里抬了下来，放到了一个大竹筐里，然后被人抬着走了一段坡路，最后，他感觉竹筐被吊了起来，有人在竹筐里放了一个大袋子，有人把他手上的绳子松开，随即竹筐载着他开始快速下降，洛萨感到湿冷的空气朝他扑了过来。过了几分钟，竹筐落地了，上面的人把绳子收起来，离开了。

　　洛萨活动了一下手腕，把捆在身上的绳子抖搂了下来，他摘下眼罩，从嘴里掏出臭袜子，上下左右看了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了过来，自己被扔在一个废旧矿坑底下。抬头看去，矿坑口离自己大约有三四十米，不过坑壁又滑又陡，自己很难爬出去。再看看身边，竹筐里的大袋子中，装了不少饼干、火腿，还有矿泉水。

　　洛萨更纳闷了—看起来这件事不是雅克干的，因为如果是雅克的话，他会让人直接把洛萨大头朝下扔进矿坑，摔得粉碎他才解气。可现在对方是用竹筐把洛萨放下来的，而且还给他准备了吃的喝的，这明摆着是不想让他死。这样看来，这只是一次绑架而已，自己现在应该是个“肉票”，他们也许会找自己的舅舅勒索一笔钱，一旦勒索成功，自己就会被放出去的。

　　想到这里，洛萨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儿，更让他惊喜的是：这几个绑架者做事并不专业，虽然绑架了自己，却没有把他的手机拿走！

　　洛萨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他打开袋子，拿出饼干、火腿和矿泉水，吃饱喝足了，这才掏出手机，想给舅舅打电话，这时他才发现—在坑底下，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洛萨把胳膊高高举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还是一点儿信号也没有！

　　洛萨试图攀着坑壁上的岩石往上爬，可那些岩石又湿又滑，他刚爬了几步，就掉了下来，差点儿把他的腿摔断。洛萨不敢再尝试了，为了能确保手机在关键时候有电，他把手机关了，静静地待在坑底，等着有人来放他出去。

　　可外面的人似乎把洛萨给忘了，他看着坑口亮一次、暗一次，就在心里记个数，约莫过去一个月了。袋子里的食品和水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再这么耗下去，恐怕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人只有在困境中才能激发出最大的潜力，洛萨也不例外，他又开始试着朝高处爬，爬上去，摔下来，再爬上去，再摔下来……没过几天，他就能爬到离洞口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了！虽然上面的石壁已经光滑得无处下手，但在这个位置，他打开手机，发现竟然可以接收到微弱的信号了！

　　洛萨赶紧拨通了舅舅的号码，可响了几下，就被挂断了，洛萨赶紧重拨，这次倒好，舅舅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洛萨的汗唰唰地流了下来，他一只手扒着洞壁的岩石，一只手快速地给舅舅发短信，告诉舅舅是雅克绑架了自己，自己现在在一个废矿坑里。看着短信发出去了，他这才关了手机，小心翼翼地下到坑底，等着舅舅派人来解救自己。

　　你还别说，这条信息还真的起了作用。过了不到两天，洛萨就听到洞口传来了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有人从上面放下一只大筐来，洛萨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等到大筐刚一落地，他马上就冲了上去，抬脚就要往筐里跨，却冷不防从筐里站起来一个人，—下把他摁倒在地上。洛萨这一个月来一直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哪里敌得过对方？很快，对方就从他身上把手机翻了出来，扔进筐里，然后摇了摇绳子，竹筐很快就升了上去。

　　洛萨这才看清楚，原来跟自己干架的居然就是雅克！他都要气疯了，冲着雅克吼了起来：“混蛋！你究竟想干什么？”

　　雅克冲着洛萨苦笑了一声，说：“你还不知道我想干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也被人绑架了！人家把我扔下来之前，告诉我如果不把你的手机送上去，他们就不把食物和水送下来！洛萨，想开点儿吧，咱俩现在是难兄难弟了！”

　　两个人正说着，上面又吊下来一个大袋子，里面全是吃的喝的，雅克把袋子接住，上面把绳子收了上去，不大一会儿，上面就安静了。

　　洛萨看着雅克，冷笑了一声，说：“你个混蛋，一个月前把我扔到这里，现在遭报应了吧？”

　　雅克叹了口气，说：“洛萨，你说得不错，一个月前，确实是我派人把你扔到这里来的。但那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有人给了我钱，让我那么做的，而且对方还要求我必须给你准备一个月的食物。”

　　洛萨愣了：“那究竟是谁指使你做的呢？”

　　雅克哼了一声：“事情到了现在，再瞒着你也没必要了，指使我把你弄到这儿来的，是本市最大的地产商罗本。”

　　“罗本？”洛萨更纳闷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他跟我舅舅是不错的朋友，罗本的生意里还有我舅舅的股份呢！我从来没找过他的麻烦啊！”

　　雅克指了指洛萨的脑壳，说：“还自称是老江湖，你那脑袋是用来盛尿的？没有你舅舅的允许，罗本敢对你下手？你有手机的事情，除了你舅舅，还有谁知道？”

　　洛萨的脑子彻底晕了—自己这些年虽然给舅舅惹了不少麻烦，可自己也没少给舅舅进贡啊！自己那些非法所得，有一大半进了舅舅的腰包，舅舅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呢！

　　看洛萨一脸的迷惑，雅克笑了。他告诉洛萨，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一开始，洛萨的舅舅想让洛萨收敛一些，不要让他太过于为难。可说过几次，洛萨依然我行我素，洛萨的舅舅这才通知罗本找人把洛萨放进了矿坑。本来想过一个月就把洛萨放出来，可让洛萨的舅舅和罗本没想到的是，由于洛萨失踪，人们对马里市的治安环境有了希望，所以在短短一个月里，马里市的房价居然上升了1%！要知道之前马里市的房价一直是下降的。白花花的银子进了洛萨舅舅和罗本的腰包，这两个人一合计，这才决定把雅克也弄到这里来，然后把他们俩的手下全部驱逐出马里市，那样的话，马里市的房价还会涨得更多！

　　听完雅克的话，洛萨放声大哭起来：“早知道会落得这么个结果，我当初不干坏事儿了，现在倒好，困在这破洞里，死了都没人想念。”

　　雅克叹了口气，说：“洛萨，也不一定。过几年，等马里市的老百姓都买不起房子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想起咱俩的好处来？”

　　选自《上海故事》2015.3

　　（彭建辉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