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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朋友(Part1 李威林 Chapter01)

时间:2010/4/3 作者: 坐车兔 热度: 84037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  
  你背上行囊开始独自行走  
  在秋天开始的时候  
  离别的眼泪开出伶仃的花  
  ——摘自威林的博客《单身情人节》
  
  2006年8月23日,如果世界还没有走到尽头,那么,今天必将是我的末日。
  
  也许,我就快要撑不住了。在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尘世间离别之前的狂欢。喧嚣得刺耳。面对这喧嚣,我捂住双耳,终于也是无能为力,任这噪音穿透耳膜,将我席卷。明天我就要成为一名高中生了,然而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我却还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因为,在这个表面看起来是如此平凡的夏天,却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平凡的事。首先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阿木背着他单薄的行囊,踏上了旅程。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阻止他那在我看来实在是荒唐的行动。然而,当他回头用那么决绝的眼神望着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永不会停下脚步。当然,我也永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最让人绝望的是,他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他只是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在每个地方留下他的气味和足迹。对我而言,他从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沉默,从来都是隐忍,从来不说害怕。后来的我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的模样,然后会想象他当时在什么地方。是在遥远的云南西双版纳,还是会在神秘的雅鲁藏布大峡谷。这次分别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火车上给我发的短信:“威林,离开,让一切变得简单,让一切有了重新被原谅的理由,让我们重新来过。”我突然就意识到,这一次分别,注定将是永别。想要再次见到他,是一件比孙悟空护送唐玄奘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经还要艰苦卓绝的事情。我倔强地转过头,拒绝和他的目光对视。其实,是我害怕他看到我流满泪水的脸庞。还好的是,他好像并没有在意。
  
  更加离奇古怪的事还在后面。我的爸爸在莫名其妙的发了迹之后,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好多状况。其间种种,我实在不愿提起。我以为这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成为带着血痕的过往。然而,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我的爸爸妈妈狠狠地吵了一架。声音似要刺穿我的耳膜。黑暗中开出瘴毒花朵,虽然无法看见,却依然可以靠感觉和想象描绘出发光的金边,浓烈的腥臭味道,依然会从淌满粘液的巨大花瓣上,扩散开来,呼吸进胸膛。循环溶解进生命力,变成无法取代和瓦解的邪恶与阴毒。我一个人呆在自己逼仄的房间,蹲在角落里,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在脸上,决堤,然后变成河,却终究是无能为力。毕竟,十六岁的我,对这种毫无头绪的家庭闹剧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经验。天亮后,爸爸来敲我的门,我本来并不想开,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本能吧,早已经没有了力气的我还是努力站起来拉开了门。我看见站在我对面的爸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突然就长满下巴的胡渣更加剧了他的憔悴。他见我打开门,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好像他并没有意料到我会打开门。但是,他依然维持着沉默,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就那样看着我,炯炯有神。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也许,在我这个还未成年的儿子面前,他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有些多余吧。离开,或许是现在的他唯一的选择。这个家,对他好似枷锁,勉强困住了他的人,却再怎么也困不住他的心。等爸爸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出家门后,我回过头,看见了筋疲力尽的妈妈,孤单漠然地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整个人仿佛要陷在里面。我走过去,把妈妈的脸靠在我的胸口,企图温暖她,虽然我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和她一样,在微微的发抖。
  
  也许,无聊的上帝十分的有兴趣,想要看我究竟能够上演多么荒谬的笑话。在我走投无路,想向邻居的王博哥哥求救的时候,他的奶奶却告诉我王博已经搬走了。和他已经分别多年的妈妈,却在前两天突然回来把他接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他竟然没有来得及和我说一声再见。我看见他家那只叫做永恒的猫还蜷缩在窗台,眼睛微闭,表情淡定。我在那只猫的身下发现一张纸,上面是王博留给我一句话:“威林,原谅我不能亲口对你说再见。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我想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现在呢?我身边的人离开的离开,消失的消失,我要如何面对接下来迷途的人生,要去哪里才能找寻得到属于我的未来?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只是闭着眼睛,像那只猫一样,将所有都置身事外。当然,这根本就是徒劳。明天,明天迟早要来到,而我,究竟应该怎样做,去用一颗未长大的心,迎接没有明天的明天?我依稀记得我好像是在梦中绕着一个原点不停地转圈,知道感觉到疲惫后才慢慢进入深度睡眠的。在梦里,我还看到了爸爸,看到阿木,看到王博。他们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忘记了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也许这都并不重要。要知道,未知的明天,才是我真正要去面对的。
  
  第二天醒来后,我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仿佛和人搏斗了一夜。
  
  妈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到我的窗前,我接过后一口气把它喝了下去。妈妈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当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明白,我们两个人都需要时间,好让心中的伤口慢慢的痊愈。我穿好衣服背上书包便出了门。关上门回头的一刹那,我仿佛看见妈妈眼底那深深的哀伤。我感觉心像是碎了一块。我知道,无论我们多么乐观,多么坚强,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我们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苦难。而这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原罪一般,不可饶恕。唯有坦诚的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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