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徒步记

　　1

　　翻小相岭山脉要转十七个弯

　　从河坎村到尔洛巴嘎的距离

　　是四颗糖在我口中融化完的距离

　　这样想，时间真不值一提

　　2

　　进入广洛村，狗朝着我吠叫

　　路过一对去打柴的新婚夫妇，有说笑

　　我不小心踩了马粪，有点香，原汁原味

　　3

　　路过许多种植物，大都叫不上名

　　栎，栒子，香青等。只有野蔷薇割伤了我

　　只有一片蕨草地让我想起母亲

　　4

　　一路二十六个标语

　　一个也没记住

　　打断一头母牛在公路上喂奶

　　只有这事，让我很愧疚

　　5

　　年轻的时候爱抄近道

　　笔直的路走多了，就不会拐弯或回头

　　笔直的路走多了，就容易老

　　老人偏爱弯路，稳当，且适合回忆

　　6

　　一座石头墙把我挡在粮食以外

　　圆根萝卜和酸菜是冬天仅剩的希望

　　可惜彝人不拿它们待客

　　7

　　独自走路比结伴而行更快

　　七十岁的巴久阿普给我指路

　　他的祖先曾给马帮和红军指过路

　　他问我去哪里

　　我说不知道，翻过小相邻就好

　　8

　　河谷有很多鬼，稻草编织而成

　　看上去有点熟悉，好像我的老相识

　　9

　　巴久阿妈的小卖部

　　没有饼干，矿泉水以及面包

　　只有盐巴和雪花啤酒

　　我们想买点吃的

　　巴久阿妈说有腊肉，她去煮，不要钱，管饱

　　我们笑着说不做客，只是路过

　　02自净者

　　1

　　在灵魂高地，我拿起犁

　　时间之鞭就策在一头倔牛身上

　　让人忘记衰老

　　2

　　一条倒流的河，被我喝干

　　一只迷恋阳光的老狗，躺在松针堆上

　　一个男孩怀揣火种，守卫柴

　　一头山羊在跨越藤条的时候，坠崖

　　一个人等于一匹马

　　一匹马等于一坛酒

　　木古宜莫村昨夜有人醉死

　　3

　　我模仿牛吃草

　　也学神说话

　　一只乌鸦在牛身上寻觅虱子

　　一只耳朵在我身上聆听噩耗

　　同志们

　　好人的葬礼上我们结伴流泪

　　坏人的葬礼上我们也要流泪

　　4

　　圆根萝卜倒挂在屋檐下

　　陽光和影子的博弈，让人头疼

　　一只鸟被咒死在公路上

　　额尼乡政府门口

　　一群衣装素淡的彝族男人

　　围着酒，席地而坐

　　他们声音洪亮，从不窃窃私语

　　5

　　牧羊老人的披毡裹着粪香

　　在他的吆喝声中，我们赶到山顶

　　一个叫尔吉火普的地方

　　眼睛吸尘，伤口通风

　　两匹马在原野上拼命交配

　　6

　　一头猪的耳朵有多大

　　它的天空就有多小

　　走了一百六十公里路

　　最后从嘎嘎洛坡的树林出来

　　我和远方的姻亲关系

　　在夕阳的见证下，缓缓落幕

　　作者简介：加主布哈，男，1995年生，大凉山彝族人，著有诗集《借宿》，西南民大在读研究生，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第三届诗酒文化大会校园组金奖，第七届青春文学奖，第36届全国大学生樱花诗赛奖，第六届徐志摩微诗歌奖，2018年度“新丝路青年文学创作奖”，第八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等。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草堂诗刊》，《散文诗世界》，《青春》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