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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会理

时间:2023/11/9 作者: 凉山文学 热度: 15904
马世权

  一、东城墙的如烟往事

  会理东城巷西北角有一段古城墙遗址,墙基上有一串介绍性文字“会理古城墙,一段来自大明王朝的时光记忆。”掐指算来,古城墙迄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了。

  据《城关镇志》记载,会理城墙建于明洪武年间,东面北起东关口小巷处(今船城羊肉馆旁),向南经东城门至原公路局处,然后向东经南城门至西环路西河处,再向北经西城门至西关口卖铜火锅处(原一中后大门口),最后向东经北城门至东关口小巷处。城墙四周环绕着一道宽四五米的护城河。城墙、护城河、吊桥、城楼、垛口等,构成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

  而今,古城墙只余下北门城楼一段以及东城巷一段遗址。不必说北门城墙上的拱极楼是会理保存历史最悠久的古建筑,也不必说红军长征过会理于西城墙炸开一个口子的那场激战,单是这东城巷老一代居民的记忆,就与东城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城墙内边藏佛堂

  从东城巷露天茶园动身,向西穿过一段长十多米、宽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进入东城老巷子,往北走几米就是东城巷22号大院。院子里藏着一座佛堂,距今已有100多年历史,显然是因佛教文化而得名,从城墙遗址看,佛堂修建在城墙的内边。说“藏”,是因佛堂被临巷一间二层砖房遮住,如果稍不注意,很难发现。该建筑具有民国时期的特点,八字形大门,典型四合院布局,四周为一楼一底的木架结构板壁房。木板楼梯,土砖黛瓦,门楣和窗户有镂空雕花,古色古香。门墙上挂着“文物保护单位”牌子,下方印有“会理县人民政府公布,2010年10月立”字样。

  佛堂有三重院落。四合院南北两边房屋的后面,又各有一个四合院。这种布局结构的房屋还真不多见,走进去让人有一种神秘之感。北头四合院靠西面为两楼一底共三层,南头四合院的正房有月亮门。

  第一次来这里,我在院里驻足良久,看见大部分木门上了锁,有的虚掩着。一位老妪不知何时从哪一个院落哪一道木门走出来,我向她打听有关这座佛堂的事情。她说,佛堂是1914年修建的,民国至解放时期,有三个不结婚的女子住在这里,她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佛主姓马,人们都称她为“马老师”。外面也有人来这儿念佛的,多的时候有十多二十人。常住佛堂的三位老师没有子女,她们老了,俸禄就由她们的子侄辈供给。解放后这里辟为公租房,院子里住有十多户人家。再问作堂者谁,老妪摇着头说:“那就晓不得啰!”

  岁月愈久远,时光的沉淀愈醇厚。沿佛堂修建的時间往上追溯,穿越时光隧道回到清代,一张手绘的《会理城池及寺观坛庙图》上,但见城内有九莲寺、文昌宫、文庙、五公祠、城门庙、元天观等。这些寺庙和道观,应该是当时人们祈祷和休闲之所,足见当时佛教盛行,信众遍地,香火鼎盛。更让人惊讶的是,东城墙城楼上居然设有一座先农坛。要知道,北京天坛附近也有一座先农坛,那可是历朝皇帝祭祀先农、举行亲耕籍田的地方!

  城墙有个猫儿洞

  巷子里有一位80岁的居民叫王朝贵,我叫他王叔。王叔说,东城墙有他“童年、少年、青年的记忆”。他的父亲是原县缝纫社职工,小时候就跟随父亲租住东城墙以内的何家大院,进出古城须得经过城门。上世纪40年代,东城墙被拆开一个洞口。为什么要拆这个洞口,民间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为了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作为疏散人员的通道,一说就是为了方便百姓通行。洞口的位置在今民政局南头办公楼后面的斜坡处。虽然未修建城门,但那时的人们还是把这个洞口叫“新城门”,这显然是相对于古城四座老城门而言,而在顽童的口中则将此洞口戏称为“猫儿洞”。王叔回忆,出了猫儿洞就是紧贴墙根的护城河。他说:“那时候河里的水大着呢,我们一群小伙伴去碾房下的河里抓田鸡。东面这条护城河上就有三座水碾房,农耕时代,河水冲动水碾子,加工粮食作物。”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城墙遭到严重破坏。有人把城墙砖拆去修大礼堂,有人用城墙泥土脱土基(即土砖)。城墙逐渐被夷为平地,仅略高出地面。王叔接着说,“要说拆城墙,自己也算是一份子。县里修建大礼堂那阵子,我用竹篮一次挑两块墙砖,去卖给那些修建工人,一块墙砖足足有40斤重呢。”

  当然,先后被拆除的还有其它三面城墙。仅余的北门城楼那一段,还是因当年县生活服务部开设在上面,故而得以幸存。东城墙遗址呢,在古城区改造中作被留存下来。

  每夜睡在城墙上

  东城墙被拆除后,靠东城巷这一段墙基被辟筑为会理县农机厂职工住房、会理县酿造厂以及糖果厂生产用房。

  东城巷1号楼和2号楼,是原县农机厂职工住房,两楼一底,预制板结构。今年92岁的原农机厂会计谢坤,能清楚地说出农机厂的前身为“会理县通用机械厂”,后来与“会理县拖拉机站”合并为农机厂。拖拉机站的厂房就在现民政局所在的位置,也是建在东城墙的墙基上。

  县农机厂职工楼房的建设单位为会理县建筑社(会理建筑公司前身)。1号楼建于代上世纪七十年代,南北走向的楼房就建在东城墙墙基上。2号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靠西头的那一半也是建在东城墙墙基上。楼房施工规范,墙体周正、墙面平整,勾缝标准,水泥标号严格,属于会理古城区最早的钢筋水泥结构建筑之一,质量较高。而今里面居住的人家,大部分已经不是原县农机厂职工。谢老的家在1号楼的底层。每当有人问他家住何处时,他便笑着告诉人家:“每夜睡在城墙上。”

  城墙往事成云烟

  在东城巷戏台前,遇见一对看京剧演出的老夫妇。从交流中得知,他俩是当年会理县酿造厂的职工。老同志名叫朱建顺,今年88岁。他说“一生中最美好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1958年响应国家“支援西康省建设”的号召,从资阳来到会理,两人一起分到县酿造厂工作,恋爱、结婚、养儿育女,一晃几十年过去,如今他们的三个孩子都已经退休了。两老每天去东城巷走一走,看一看,戏台上那些画脸谱的京剧表演,激活他们对城墙的青春记忆。他们清晰地记得,西街巷子那条通道,就是当年紧贴城墙的那道护城河的河道。

  南街巷子里有一处大门紧锁的“酿坊”,从远处看得见院里有一幢一楼一底的房屋,那是当年县酿造厂的厂房,位置在东城墙墙基上,如今已是破旧不堪。朱老说,那时厂里的七八十个工人,有来自大邑县的,有来自简阳的……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问起隔壁县糖果厂的过往,朱老说,单位改制后,从事“甜蜜事业”的那一代人就各奔东西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犹如东城巷老厨房屋顶那一缕缕炊烟,逐渐消散在时间的烟云中。

  记不清在那本书上读过一句话:“让历史继续下去的最好方式,是发挥它的价值,和它生活在一起。”在前几年会理古城区风貌改造中,东城巷被打造为仿一条古风情步行街。街巷里店铺林立,人流如潮。

  东城墙遗址旁,一副大型仿古水车,在长嘴铜壶水流的作用下,昼夜不息地悠悠转动,仿佛在向游人述说发生在这里的如烟往事。

  二、在科甲巷,遇见一家书吧

  文友让我把签名送他的那本《会理方言赏析》放在科甲巷的“简爱书吧”,他下乡回来时顺路去那里拿。

  简爱书吧,我是有过印象的,在科甲巷靠西面那一头。有一天我骑自行车从巷子里经过时看见过这名字,以文学名著的名字为店子取名本身就让人过目不忘,加之书吧的木门旁边有几块小木墩挂件上写着“看书”“发呆”“白日梦”等,让人觉得挺有意思,便留下了较好的第一印象。

  吃过晚饭,我把书放进手提袋,出门骑上自行车便上路了。十多分钟后到了科甲巷东面巷口。此时太阳西斜,古朴幽深的巷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仿佛一位洞悉世事的长者,睿智丰富,宁静安详。

  科甲巷原名龚家巷,位于会理古城的东侧,巷里多数是明清时期的建筑,明代时期这条巷子里的每户人家都有科举中榜的弟子,后来便把这里改名科甲巷。有人说,会理一条科甲巷,藏着古城最深的文化。这话倒也精辟。科甲巷、钱局巷等23条巷子与古城的东街、西街、南街、北街,以及东关、西关、北关,构成会理古城“四街三关二十三巷”格局,见证了会理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

  巷子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简爱书吧的木门虚掩着,我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回应,便轻轻地推开房门,准备把东西放在吧台然后离开。退出门来正准备离开时,远远地便听见文友的说话声,只见他和两个人一道说着话,从巷子东面走过来,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有劳你亲自送大作过来,走,一起去书吧喝杯茶吧。”文友说。没等我表态,他就向书吧里间高声喊道:“兰姐,有客人。”随着应答,不到一分钟便见一位女士从楼上下来。通过介绍,知道了她是书吧主理人,名叫刘兰,样子在三十岁左右。她笑著招呼我们进屋上楼去坐。

  书吧的一楼被分隔为四间小屋,书架上摆放的书,好些看上去有点年份了,与古朴的书桌倒也搭配。从木楼梯走上二楼,这儿的布置与一楼相差不大,只是多了唱机、收录机等老物件,屋外临巷子的阳台上,种着许多花儿。刘兰为我们泡上一壶茶,笑着坐下来同我们聊天。她说,书吧里的书籍大部分来自社会捐赠,有一部分是自己购买的。正说着话的时候,有两位女士走上楼来,刘兰忙着招呼她们去了。

  坐在布置精致的小屋里,看着架上摆放的那些书籍,让人顿生一种怀旧感,想起在古城里与书有缘的那些日子。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会理城只有一家国营新华书店,位于北街大礼堂斜对面。在那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能够走进书店掏钱买上一两本自己喜爱的书籍,算是非常奢侈的精神享受了。至今我家里还保存着一木箱子小画册,就是那个时候我用奶奶打草鞋卖了给的零花钱,一本一本从这家书店买了积攒下来的。

  儿时求知的主要场所,除了学校便是书店。我清楚地记得那时书店的布局,与供销社是一个模样,前面一排玻璃柜子,营业员站在柜台里面,后面靠墙又有一排木质架子,书籍分门别类地摆放。买书人指着想要购买的书,营业员伸手从玻璃柜中或是书架上把书拿出来。读者翻阅后若是中意了,营业员先要盖上一个蓝色的书戳,读者付了书款,就算成交了。印象最深的是,收银台旁边设有一个专柜,里面摆放着“本土作家作品”。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也有我写的一本书摆放在这明亮的玻璃柜台里。

  守府路东面也有一家“新华书店”,好像是过了些年才有的。店面比北街的宽大得多。店里的书籍按文学、艺术、生活、儿童、旅游等分门别类地摆放。临街的玻璃墙上贴着高尔基那句至理名言一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2015年年应书店经理之托为该店撰写的对联“店藏经典启智慧,书为阶梯通高峰。”下联便是化用名人名言而来的。这是后话。

  改革开放后县城里多了几家个体性质的书店。守府路西面开了一家“大众书城”,与东面的新华书店近相呼应。不同的是,书城以经营学生教辅资料为主,到这里来的顾客多为学生或家长。北街有一家与县文化馆比邻的“瀚海书店”,也属于个体性质。有一年春节前夕,书协在文化馆开展义务书写春联活动,我去那里凑热闹,请书家挥毫给我写几副自撰的春联,书店老板看见了,便盯住我,要我也为他的书店撰联一副,恭敬不如从命,即兴撰一副送与他。

  西关有一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个体书屋。说它不起眼是因为普通得连个招牌也没有。书屋的主理人是一对夫妇,操的外地口音,穿着打扮比较朴实。有一次我问这书屋的名字,男老板笑着说叫“平价书屋”。这店名倒也名副其实,店里的书通常打七八折,有的低至五六折。对于像我这种把书买下来便心安,拿回去就束之高阁的读者来说,买着倒也划算,所以经常光顾。我个人觉得,这一类书店比起大城市那些做得高端大气又精致的书店来说,它没有距离感。首都、省城、州府的品牌书店我都去过,面对店里装潢漂亮价位不菲的书籍,往往只是在店里翻阅,最后很少买走,特别是那些塑封的书籍,店里有“不得任意拆阅”的提示,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东关与元天街交汇处有一个旧书摊,偶尔我也光顾。家里书架上摆放的《魏晋南北朝历史故事》《历史在这里沉思》《元曲鉴赏辞典》等一堆书,就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说到旧书摊淘书,《会理历史文化研究》一书的执行主编李卫民老师算是高手。有一天我在十字街口遇见他,他拿着一本1972年版的《人民画报》,原书定价为1元2角。其中一页载有“会理城区图”,看起来应该是广角镜拍出的照片,影像非常清晰。李老师高兴地对我说,花45元买下来也算是值了。

  伴随时代的发展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书店的经营模式不再单一化。

  东城巷的“漫客咖啡”我也是去过的。店里靠墙处有一壁书架,摆放着以“本土作家作品”为主的几百册书籍,样书任客人们翻阅,如果特别喜欢,还可以花钱买一本带走。

  话说回来了,简爱书吧的经营模式有点特别,它不卖书,到这儿看书是免费的。显然,这是一家公益书吧。主理人把花种在门前,种在书屋里,种在阳台上。有书、有花、有咖啡,这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唯美。就如我们今天一样,背景音乐声中闻着花香,泡一壶茶,几个好友聚在一起聊天、看书,体味古城的慢时光,日子便浸润在弥漫着书香的古老街巷里。

  书店是城市的灵魂。我们常说,书读得多了,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其实,书店多了,也会改变一座城市的气质。在会理古城,无论是老牌的新华书店,还是个体书城书屋,亦或露天坝的旧书摊,乃至公益性的书吧,它们静谧地散落在大街小巷里,赋予这座城市浓浓的文化气息,这个小城就温暖起来。一个溢满书香的城市,它必定会有强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一个热爱书籍的城市,它的民风因此变得更加淳朴、更加文明,也必然传递给他人温度和价值。

  文章写到这里,我又想起那年春节前为北街瀚海书店撰写的那一副对联:

  雨润玉岭杜鹃艳,

  书香古城民风淳。

  历史上文化繁盛,出文人、出秀才、出进士的科甲巷,有了一家书吧,算得上一个标配。不知为什么,遇见了,便想为它撰联一副,也算作本文的结尾吧:

  小城满含千载韵,

  古巷静读一卷书。

  三、古城吆喝

  位于会理古城中心的钟鼓楼上每天朝来撞钟,暮至击鼓。悠扬的钟鸣鼓磬声传遍古城街巷,回应着城里的日出日落,让民众和游人感受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的古风雅韵。如果说一阵阵的钟鸣鼓磬是会理这座古城的器乐,那么,那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吆喝便是古城的声乐。

  一大早,大街上这边一声“抓酥包子——馒头——花卷儿”的吆喝还没有落下去,那边一声“武大郎烧饼——肉馅儿呢!”又已经喊起来。街巷里,还有卖豆浆油条的、卖稀豆粉油茶的。热气腾腾的吆喝给这个还带着些寒意的南国早春带来融融暖意。到了晚上,手推车卖葡萄干的,骑自行车过卖烤饼的,街沿边摆摊叫卖烤洋芋、红薯的,滨河路开微型车过卖菠萝的,卖纽荷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叫卖声更是活跃。“凉粉儿——凉面——冰粉儿——卷粉儿——”地地道道的本地口音,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多听几遍,心里自然都凉了下来;“荞凉粉儿——酸辣粉儿——泡萝卜——”来上一碗,清爽麻辣,味道非常诱人。特别是那酸酸的泡萝卜,又脆又爽,会让你垂涎欲滴;还有什么“开心冰粉儿”“伤心凉粉儿”等吆喝,一定会让你的五脏六腑感觉得透心地凉。

  这便是古城的吆喝,口语化的语言,亲切自然。叫卖的声音悠缓闲适,仿佛一支原生态的山歌,听着呀,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进入店铺找个位子坐下来,品尝独具特色的川滇风味,领略古城文化的光辉灿烂。

  “黄糕——苞谷粑——”好多年了,这质朴淳厚的叫卖声一直经久不衰。叫卖的老者挑着一对箩筐早早地从乡下赶到城里来了,叫卖的姑娘骑着一辆摩托早早地从城里赶到乡下去了。稻米和苞谷被称为黄金作物。秋天,庄稼人田里的稻谷收割了,地里的苞谷归仓了。用新鲜的稻米和苞谷做出来的黄糕和苞谷粑,原汁原味,不加香精,不加色素,不加防腐剂,味甜清香,极像那些淳朴厚道的乡下人;黄糕和包谷粑蒸得鼓鼓的,悠闲地酣睡在修剪得体的苞谷叶子中,与叶子的颜色一样的金黄,极像那些有风度有涵养的城里人。

  元天街是古城改造的一条商业街道,人流如潮。这里的店铺以经营名牌时装、珠宝首饰为主,洋溢着浓浓的现代商业气息。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为了招揽顾客,各家商铺也各有招法,借着这个季节里各个节日的来临纷纷搞起店庆周年打折、元旦甩卖和春节大酬宾等促销活动。吆喝炫耀自己的商品如何的上档次有品味,如何的物美价廉,能最大限度的满足消费者:“走过路过,机会千万不要错过!”“错过好机会,价格翻几倍!”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真够热闹的。

  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古城里从早到晚叫卖声没个停。一声声吆喝,活跃了市场,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充满着浓郁的地方特色,浸润着浓浓的乡里乡情,使古城会理充满朝气,更添生机与活力。

  如果时光倒流几十年,在古城的街头巷尾,人们常可听到各种各样的吆喝。比如过年时节那声悠长醉人的“嘣米花儿,嘣包谷花儿”,单车上飘过来的那一声词儿清脆的“冰糕,冰棍儿,五分钱一个”,还有那挑着担子挨门挨户叫喊的“补铁锅、锑锅,补瓷盆”,扛着磨石板凳边走边吆喝的“磨剪子,磨菜刀”,奶牛场工人送奶时那一声中气十足的“牛奶——”听父辈们说,当年这位奶牛场工人,因为他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的优质服务和对工作无怨无悔的人生态度,曾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我们这一代中的很多人还是喝着他送的牛奶长大的。

  钟鼓楼的钟声鼓声,敲响千年古城多少陳年旧事;大街小巷的吆喝声,见证历史的车辙和岁月的更替。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如今,这些清脆悠扬的吆喝声大多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淹没在会理这座既古老又现代的城市喧嚣中,成为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四、一条河,从古城淌过

  去年我的一篇散文《故乡小河入梦来》在“河长制征文”大赛中获得一个小奖,激发了我对河流文化的关注与思考。那篇文章写的小河即是会理城河,说的是城河淌过我老家那一段给我留下的少年美好记忆。

  城河,因从会理古城淌过,故而得名。纵贯会理全境,全长150公里,她从龙肘山逶迤而来,淌过古城后,一路奔流,向南蜿蜒迂回,流经宽阔的平坝,跌进山峦纵横的沟谷,浩浩荡荡,最后汇入金沙江。

  对城河的认知,就像汇集沿途溪流而变得丰沛的河水一样,随着自身的阅历逐渐丰富起来。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通安,从会理到通安的往返路途中,总能在爱民乡拥护村地段看到城河中的一座拦河大坝景观。平日里,坝内水域开阔,水流平缓,波光潋滟;雨季天,坝上激流飞溅,鸣声轰响,煞有气势。听说这座大坝是上世纪60年代爱民公社兴建的,是县域内第一座水泥大坝。因为修建在拥护村的地盘上,也就有了一个颇具年代特点的名字——拥护大坝。当地的人们巧妙地利用这里的地形地势筑起拦水坝,让原本宽阔的河道被大坝拦腰截断,水位抬高,河水顺着沟渠流进农田,灌溉庄稼。那时候,城河淌过我老家那一段也有拦河坝,只不过那是滚水坝,河水暴涨时水坝往往被冲毁,枯水期便要重新筑坝,以确保农业灌溉用水。农耕时代,城河上一道又一道拦河坝依地势从高到低排列,形成“一坝一水一片田”的独特格局。

  一般说来,大坝下游不远处的河岸,都会矗立着一座水碾房,那是农耕文化时代粮食加工作坊的一个缩影。河水进入水碾房冲动水伞,带动石碾子,把谷物碾成稻米。小时候跟着大人到水碾房去加工谷物,与小伙伴在碾沟里撮鱼,在河床上翻爬沙虫。长大后离开故乡,多少次,故乡的城河进入梦中,“哗哗哗”的水流声,唤起多少儿时的美好记忆。

  在城河流经的平坝地带,分布着众多的土地,人们把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种植在河流两岸的田坝里,把甘蔗、豌豆等种植在河谷地带,把石榴、芒果等树木种植在山间坡地上。春夏秋冬,无论你走到哪里,处处焕发着勃勃生机。勤劳的会理人十分珍惜上天赐予的城河水源,世世代代依靠勤劳与智慧,充分利用当地的土地光热等自然条件,构建了一个丰足而美丽的富饶家园。城河滋养着会理人民,说她是会理的母亲河,再恰当不过了。

  近日读美国作家比尔·波特的《黄河之旅》,我被作者执着顽强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他在朋友的资助下沿着黄河走,从入海口一直走到它的源头,历时两个月,行程五千公里,寻访五千年的中华文明。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母亲河如此痴迷,对中国文化历史如此追寻,实在令人钦佩。

  比尔·波特深知,一条河就是一部历史。

  我们翻开会理城河这部“史书”就会发现,会理是人类起源和衍化的地区之一。考古调查,在城河与麻弄河汇合处的东咀遗址、城河与金沙江汇合处的石棺遗址,发现早在新石器时期即有先民在纵贯会理全境的城河流域繁衍生息。城河流域不仅有早期人类聚居遗址,还有多元的青铜文化面貌。

  在城河流经的不同地段,民族构成各有不同,民俗风情各有差异。各民族的节庆、语言、服飾、住宅、婚俗等各具特色,呈现出“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的景象。

  城河发源地龙肘山南麓的龙泉乡,居民以彝族为主,他们的传统节日火把节,源于古代部落时期的火崇拜。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这天傍晚,众人高举火把在田间地头奔走往来,璀璨的火把将夜晚照得通红。火是光明的象征,代表理想和希望,火把燃烧得越旺盛,预示未来生活会越加兴旺。城河上游的城区居民多为汉族,许多姓氏是中原移民的后裔。农历五月初五这一天,家家兴吃药根宴。古城区席开三千桌,把“端午万人宴”演绎到极致。饭后人人出门游百病,将节日过得极有仪式感。地处城河下游与金沙江交汇处的新安,是四川省唯一的傣族乡,居民早年从云南西双版纳迁徙而来。泼水节是他们的新年,人们在这一天相互泼水,表示美好的祝福。“水”在傣语是幸福的意思,泼上一身水,便意味着一年吉利,四季平安。

  在城河流域的不同地段,人们说话的差异也是客观存在的。主要表现是发音方面各有特点。龙肘山麓居民的发音,彝腔比较重。比如“结局”听起来有如“舅舅”,“上船”听起来有如“上床”,他们用“啊波”“啊波波”表示惊讶或感叹的语气;以古城为中心的县城话,又称会理官话,儿化音是最有特点的,“冰粉儿——凉粉儿——酸辣粉儿——”是古城街巷耳熟能详的吆喝。一句带“给”的问句,一句带“敢”的强调句,一句带“哦豁”的感叹句,将“会理人”的身份暴露无遗;距离县城不远的彰冠一带,音调上又明显有别于县城话,比如“二哥”听起来有如“耳锅”,“那边”听起来有如“啊(a4)边”;而在城河下游金沙江沿岸的黎溪、通安一带,受云南方言的影响,重鼻音特点明显,比如“去哪点”听起来有如“克哪点”,“月亮”听起来有如“一亮”,“下雨”听起来有如“下以”。什么叫“蜀韵滇风”,从方言里就能找到最佳答案。

  在城河淌过的这片土地上,古代文明与农耕文化交相辉映,民俗风情与方言俚语相得益彰。

  今天的会理人,紧扣时代发展的主题,努力打造城河生态文明。加强城河发源地——龙肘山植被保护,拟恢复“会理八景”之“玉岭花海”。濯缨桥、联兴桥等处的“平湖”大坝,与传统意义上的拦水坝不同,它们是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实现自动化蓄水、放水,形成“一坝一水一片景”的滨河景观。

  城河中游地区,人们智慧地利用水能产生的电力,将千年流万年淌的城河流水提到田间地头,抽到山间坡地,不断扩大石榴种植面积,将石榴产业与生态发展有机结合,打造出一张独特生态发展特色的新名片,让会理在外界有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称谓——“中国石榴之乡”。

  城河下游与金沙江汇合处的马鞍坪移民安置点,共安置600多家搬迁户,成为乌东德库区四川最大的移民集中安置地。不久前我和家人到这里游玩,整个安置区背山面水,风景宜人。东部、西部、北部、南部的安置房鳞次栉比。站在北部安置点远眺,宽阔的柏油路上车来车往,观景台上人头攒动,城河水与金沙江水交汇自然形成的“平湖”景观让人震撼,明镜般的水面上不时有载客的游轮快速驶过,平静的水面激起一串串欢快的水花。

  犹如奔腾涌动的城河水,新时代的潮流滚滚向前。从古城淌过的这条河,孕育了“中国石榴之乡”,孕育了“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给会理这片热土带来的,是一派景美人和、安居乐业的盛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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