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
主要人物
刘若男:女。19岁。在校大学生
阿妈(纳塔·边马打珍):女。52岁。纳塔家的“达布”(女主人)
拉措(纳塔·边马拉措):女。19岁。阿妈的三女儿
阿普(纳塔·边马央章):男。73岁。阿妈的舅舅,纳塔家最年长者
央青(纳塔·边马央青):女。12岁。阿妈的外孙女(阿妈大女儿的女儿)。
第一章
一
晨曦中的格姆神山。
亮海。水中,一只猪槽船。
亮海和草海的分界线。
草海。
走婚桥。
早行人匆匆走过。
推出片名——走在泸沽湖(暂名)
二
晨曦中的尼扎意(花楼)。
男人翻身穿衣。
阿妈的二女儿,24岁的边马祝玛也起身,露出内衣。
男人:睡你的。
祝玛靠在床头,下意识地拉被子盖住胸口:路上小心点。
男人回头,双眼在晨曦中闪着光:大起个肚皮,个人注意到哈。
祝玛:嗯。
在开门、下楼梯的画外音中,祝玛的脸上带着惬意、满足和担忧。
三
晨曦中的喇嘛庙。
阿妈和小外孙女儿央青在喇嘛的引领下,穿过院子。
四
晨曦中的湖边。
一双手解开猪槽船。
水面涟漪。
五
晨曦中的走婚桥头。
刘若男步履蹒跚,门欲跌倒。
六
晨曦中的走婚桥。
阿妈和小央青走过。
七
走婚桥头。
刘若男摔倒。脚下是一张泸沽湖旅游地图。
小央青惊呼:阿依,你看——
阿妈急忙上前:嘛哩边边哄,格姆女神保佑。
第二章
一
上午,山坡。人山人海。祝玛、小央青和拉措都在人群里。
阿妈的儿子,24岁的边马降初边整理衣袖边摇着头,沮丧地坐到祝玛、小央青和拉措身边。
山坡高处,央章头发花白,端坐中间。
村长:比赛到现在,只剩下仁青茨尔和旦珠茨尔两个人了。按照老规矩,他们两个再比赛一轮投远和投准。决出今年的获胜者,代表我们村参加镇上的打靶节。
仁青茨尔(男,21岁)和旦珠茨尔(男,22岁)站在两边。村长喊到自己的名字时,两人分别向前一步,向众人示意。
众人呼喊,有的喊仁青茨尔加油,有的喊旦珠茨尔加油。
特写:拉措的脸,青春而又朴实。
村长:现在我们请德高望重的阿普央章(央章爷爷)宣布比赛开始。
众人鼓掌。
央章费力地站起来,又差点跌倒:树子老了空心,人老了就没得用了。
众人哄笑。
有人喊:倒退三十年,第一名就是你喽。
央章笑笑,摆摆手:先比赛投远,准备去吧。
仁青茨尔和旦珠茨尔分别走到各自放着“孜鲁呼”(投石器)的地方,各自准备。
众人分别给两人加油。
仁青茨尔抬头,与拉措的视线相对,点了点头。
拉措害羞,低下头。
二
上午,阿妈家客房。
刘若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阿妈端碗,轻声地用摩梭语和汉语交替呼唤:木(女儿)——孩子——
刘若男醒了,环顾四周。
阿妈:醒了?格姆女神保佑
阿妈端起碗,用勺子试着喂刘若男喝水。
刘若男一把推开碗,转身不理阿妈。
三
上午,山坡。
仁青茨尔手持“孜鲁呼”,挥动。
人群中拉措手握手机,表情紧张。
四
上午,阿妈家客房。
刘若男躺在床上。
特写,刘若男的脸,泪痕未干。
叠印以下画面:
城市,长途车站。
刘若男走到售票口。
刘若男的画外音:除了离家出走,我冲动的没有任何选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错了。
五
上午,山坡。
仁青茨爾和旦珠茨尔手拿 “孜鲁呼”,分别站在各自的位置。
央章:投远比赛结束,旦珠茨尔两次超过仁青茨尔——旦珠茨尔胜。
旦珠茨尔向众人挥手。人群中有人欢呼,有人懊恼砸拳。
拉措满脸红晕,紧咬双唇。
仁青茨尔则面无表隋。
六
上午,阿妈家客房。
刘若男躺在床上。
特写,刘若男的脸,泪痕未干。
闪回到刘若男家客厅。
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妈妈:忍了这么多年,受够你的气了。离婚!
爸爸:离就离!
刘若男站在门口,男同学在背后踮起脚张望。
刘若男:我回来了。
妈妈和爸爸站在一片狼藉中,同时回头。
妈妈和爸爸:他是谁?
刘若男:我同学呀。
妈妈又骂爸爸:看看,看看。上梁不正下粱歪,大学才读了一学期,男朋友就领到家里来了。
爸爸:不要推卸责任,都是你把她惯成这样的。
刘若男向妈妈解释。妈妈不予理睬。
刘若男向爸爸解释,被爸爸一把推开。
刘若男倒在沙发上,男同学去拉他。
妈妈和爸爸继续争吵。
刘若男咬牙切齿:走!
七
上午,山坡。
仁青茨尔和旦珠茨尔手拿“孜鲁呼”,分别站在各自的位置。
远处,半张羊皮做成的靶子很显眼。
央章:投准比赛现在的结果是仁青茨尔两中,旦珠茨尔一中。加上先前投远比赛的成绩,两人打平。
众人议论纷纷。
央章回头与村长商量一阵:不要吵了。现在开始最后一轮投准比赛。还是打平的话,加赛一轮投远。
场面哗然,有人高喊不公平,有人喊好。有人说这下仁青茨尔必输无疑,有人说不一定。
旦珠茨尔走到中间投掷位置,示意大家安静。他的视线扫到拉措处,有些茫然,拉措回避。
然后,回头小声对仁青茨尔:我就不客气了哈。
仁青茨尔微笑一下。
旦珠茨尔挥动“孜鲁呼”。
众人屏住呼吸,拉措紧张地抱紧小央青。小央青推不开。
旦珠茨尔出手。
石头飞出。
央章昂头,稍作停顿:没有中!
有人惋惜,有人欢呼。
八
上午,阿妈家客房。
刘若男躺在床上。
特写,刘若男的脸,泪痕未干。
闪回到城市,长途汽车站。
男同学:回学校?放暑假了呀刘若男。
刘若男继续往前走。
男同学:说话呀,你要去哪里?
刘若男不回头:你回家吧,不要管我了。
男同学:还是回家吧,毕竟我们都离开家好几个月了,回去好好劝劝你爸爸妈妈,刚才他们都在气头上,现在回去他们的气一定都消了。
刘若男站住:刚才的事情,你要是告诉别人,我就对你不客气。
男同学刚要说话。
刘若男猛喝:不要再跟着我!
男同学站住。看着刘若男走进车站,无奈地摇摇头:娇生惯养的娇小姐脾气又来了。
九
上午,山坡。
仁青茨尔手拿“孜鲁呼”,回头看看旦珠茨尔。
旦珠茨尔沮丧地摇头。
仁青茨尔装石头,挥动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拉措紧张地抱紧小央青。
仁青茨尔出手。
石头准确击中靶子。
央章昂头,稍作停顿:中!
众人有的欢呼,有的叹息。
拉措将小央青推倒在地,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去拉。
祝玛也伸手拉小央青,两人四目相对,拉措害羞捂脸。
祝玛笑了。
第三章
一
早晨的泸沽湖,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恬静、安宁。
远处,一只猪槽船,船上的仁青茨尔在早霞中成剪影。
他一边撒网捕鱼,一边唱着情歌。大意是:
泸沽湖水清澈无比,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湖边坐着的美丽姑娘啊,你是格姆女神降临人间吗?
二
湖边公路。
旦珠茨尔开小货车驶过。
路边,几位背包游客被歌声吸引,驻足不前。
三
湖边山脚。
坐着拉措,背水桶放在脚边。
她站起来,刚想张口回应猪槽船上小伙子的歌声,突然看见游人,急忙又害羞地坐回原处。
四
湖面上。
仁青茨尔又唱:
茶和盐巴有缘,烧菜的罐罐让它们在一起:
美丽的姑娘啊,你和我有缘,格姆女神让我们在一起。
五
湖边山脚。
拉措更加紧张、激动,却又那么的害羞。
六
湖面上。
仁青茨尔向姑娘坐着的地方张望。
七
湖边小路。
游客也跟随仁青茨尔的目光,向姑娘坐着的地方张望。
游人甲:看到了,在那里。
游人乙:啊,好漂亮。
旦珠茨尔停车,伸头张望。
八
湖边山脚。
边马拉措急忙起身,拎起空桶,害羞地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九
湖面上。
仁青茨尔呆立船中,视线紧紧追随拉措。
十
湖边小路。
游客们惋惜地七嘴八舌。
游人甲:姑娘走了,姑娘好害羞啊。
游人乙:惊了一对鸳鸯了。
游人丙:哎呀,太难得了,泸沽湖算是没有白来呀。
游人丁:行了吧,都怪我们,还不给人家道歉。
旦珠茨尔沉思。
十一
湖面上。
仁青茨尔呆立船中,迷茫中忘了手中的渔网,连同鱼儿都掉进了水里。
第四章
一
临近中午,阿妈家的“依梅”(正房)。
上火铺中间,坐着另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边马央章坐在左边。
阿妈阿妈给客人和央章倒茶。
特写,裙子、衣服、腰带、鞋等礼物。
四十多岁的妇女:按照我们纳日人的规矩,小伙子的“斯日”我都托人了解过了,往上數四代都没有品行上的问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病痛。小伙子很能干,经营着一个农家乐。阿鸟央章啊,你就放心吧。
央章挣扎着要站起来:你该叫我阿普央章。扶我一把,按照老规矩,我该回避这些事情的。
阿妈去搀扶央章:阿鸟啊,你是咱们纳塔家最年长的人了。听听就听听吧。
四十多岁的妇女拿出平板电脑,给阿妈看屏幕:喏,就是他了。从他们家的“斯日”(一根骨头)上数过来,和你们纳塔家的“斯日”还有点亲戚关系呢?
央章边起身边走边缓慢地念:古尖——拉撒——叶落——热地——波谷——伊尔——察布——万满——纳塔,哦,是姑舅表亲呢。
阿妈推开平板电脑:我们纳日人,姑舅表亲的“比子则嘿”(走婚关系)是可以的。
四十多岁的妇女:是啊是啊,你要是答应了,两个“斯日”就是“夸直务则”(亲戚关系)了呢,很好的事情啊。
阿妈去扶央章:可是我的好果咪(妹妹)呀,你知道这件事情还得拉措她自己同意才是啊。
四十多岁的妇女放下平板电脑,把茶碗送到嘴边:我们纳日人的女孩子哪有说自己愿意的?都是很害羞的。是不是啊,阿鸟央章?
央章朝门外走去:我出去晒晒太阳,你们两个慢慢谈。
阿妈送到门边:等下我喊降初去接你哈。
四十多岁的妇女呷了口茶:纳日人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你是“达布”,你说一句话吧。
阿妈走回来:女儿没有表态呢。
四十多岁的妇女放下茶碗,有些失望地:是了是了,你家拉措好久点头,好久才是“佐佐嘎”的日子。
二
花楼,边马拉措的寝室。
拉措凝视手机屏幕,镜头拉近,屏幕上仁青茨尔英俊的照片。
闪回:
甲搓舞欢陕的场面。仁青茨尔、旦珠茨尔和拉措都在跳舞。
仁青茨尔和拉措两人深情疑视。
旦珠茨尔不时去看拉措,拉措回避。
仁青茨尔退出跳舞行列,回头望了望拉措,朝小树林走去。
拉措脚步错乱,犹豫一阵也退出行列。
旦珠茨尔看到,乱了舞步。
小树林中,仁青茨尔将一部新手机递过来,转身跑了。
拉措接过。
画外音深情地唱:
阿哥哟,好阿哥!
月亮还在西山头,你何须慌慌的走。
火塘是这样的温暖-玛达咪,我是这样的温柔-玛达咪。
人世茫茫难相爱,相爱就该到永久。
三
湖边,玛尼堆。
央章端坐凝视泸沽湖,左手摇着转经筒。
刘若男失魂落魄地走过。
四
临近中午,阿妈家院子,阿妈和祝玛送走客人。
阿妈唯一的儿子边马降初打着呵欠从草楼下来。
阿妈从客房出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啊——
边马降初在院子里洗漱:阿妈,我一晚上都没睡。
阿妈:两个人闹矛盾了?你们可是走过“佐佐嘎”(结交阿肖仪式)的,把装鸡毛、木炭和海椒的篾盒拿给我看看?
一旁的祝玛笑笑,知趣地走开了。
边马降初:阿妈你说什么呀,我们两个没有吵架。这几天游客特别多,昨天跑了一天的车,晚上就遭不住了,猪槽船抵在水下面的一块石头上,我都不晓得,一边划桨一边啄瞌睡,可是我和船都只是在原地打转转,结果鸡叫了我才醒悟过来。
阿妈大笑,笑的前仰后翻。
边马降初:阿妈——
阿妈突然醒悟过来,止住笑:快给她打个电话呀,免得人家担心。
边马降初:早就发了短信了。
阿媽:哎,该过去看看我儿子“处咪”(妻)一家的。哦对了,降初啊,“俄过”(转山转海节)就要到了?你打电话问问阿木拉姆(拉姆姐姐)要回来不?
边马降初:阿妈啦,阿木拉姆工作忙,再说,县城那么远,回来一趟不容易。我看小央青成丁礼的时候能回来就不错了。
阿妈:啊?这个拉姆呀,都有半年没回来了。忘了她的阿妈就算了,她的女儿也不管了。哎,我们纳日人家的女儿,哪有离开阿妈的道理。
边马降初:阿妈啦,你这是老观念了。
阿妈:胡说,“肖波吉”(走婚)都不要了,这还算娜日人吗?
边马降初朝大门走去:阿妈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阿妈:你去哪里?那帮游客早旱就打来电话,说是要到云南那边去呢
边马降初头也不回:把阿乌接回来就去。
阿妈:开车小心点——
五
泸沽湖。
刘若男站在水里,双眼紧闭。
闪回:
镇上小饭馆。
刘若男背着双肩包,在门口张望。
饭馆里,一对男女在饭桌前。男的看手机屏幕,女的喊男的吃饭,男的不理。女的噘嘴生气。
刘若男看到饭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女的转头,看到刘若男,挥手示意刘若男离开。
刘若男低头。
男的抬头,看到刘若男,急忙去拉女的。
女的回身对男的又打又骂。
饭馆老板出来,招呼刘若男。
刘若男摇摇头,转身离去。
刘若男继续走向深水。
刘若男画外音:当我走过草海,面对亮海的时候,我听到了格姆女神的召唤。
六
湖边,玛尼堆。
央章艰难起身,朝湖边走去。
七
阿妈家花楼,拉措的房间。
拉措:可是阿妈,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一颗心怎能装进两个人呢?
阿妈:拉措啊,仁青茨尔是个好小伙子,可是他们家阿普那一辈上,出过“潮若潮木”(私生子女),跟这样的人家“色色”(走婚),是要被耻笑的呀。
拉措:老一辈的过失,为什么要我们这一辈来赎罪呢?
阿妈:我没有歧视他的意思,但是,纳日人的规矩,不遵守是不行的。
拉措:阿妈——害羞死了。
八
泸沽湖边。
刘若男朝水里走去。
手初骤响,刘若男用手摸索。
刘若男接过,妈妈的画外音:若男啊,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没事吧?你把妈妈吓死了,你快回来吧。妈妈给你卡上打了五千块钱,你说话呀?哦对了,你爸爸要跟你说几句话,若男——若男——
刘若男苦笑,将手机拿在手里,继续朝水里走。
九
泸沽湖边。
央章站在水边,朝水里的刘若男喊。
十
阿妈家花楼,拉措的房间。
拉措:阿妈呀,在我看来,“潮若潮木”就是一个爱情悲剧,难道你忍心让这种悲剧在我身上重演吗?
阿妈:你不打算走“佐佐嘎”了?阿妈的话也不听了?
拉措:阿妈,旦珠茨尔哥哥那边,你就回绝了吧。我和它没有缘分。
阿妈: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们纳日人没有逼婚的规矩。我只是不想我的女儿一辈子被人耻笑。那个仁青茨尔——
拉措:阿妈,我想考大学,要好好复习功课,等我上完大学再说吧。
阿妈:考大学?走你阿木拉姆那条路?拉措啊,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
拉措:阿妈——
阿妈: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兒了,看来又要失去一个了。
拉措:阿妈,不会的,你的拉措永远不会离开泸沽湖的。
十一
泸沽湖。
央章在水里拖着刘若男,艰难地朝岸上走。
刘若男试图挣脱:放开我,爷爷,不要你救我。
走到岸边,央章脚一滑,侧坐在水里,表情痛苦。
刘若男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回头看到央章倒在水里,呼喊:爷爷——来人啊——
第五章
一
夜,大雨。泸沽湖边。
一只猪槽船,在风雨中靠岸。
一道闪电,亮光中看到边吗降初。
边马降初费劲地拉猪槽船,费力地拴好。然后,上岸,滑倒。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艰难前行。
二
夜,大雨。阿妈家花楼。祝玛的房间。
祝玛帮男人脱衣服:三十多里山路呢,天气又不好,你就不要来了嘛。
男人拧裤子上的水:雨水好大啊,路上耽搁了,都没来得及去看阿乌央章。
祝玛捶打男人:我都担心死了。
男人: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祝玛松手,转身拉开铺盖:快脱了吧,小心感冒。
男人弯腰拉裤子,露出腿上的伤口,鲜血流到脚背上。
祝玛惊叫,急忙蹲下:格姆女神保佑?
男人若无其事:过手抓岩时摔了一扑爬,差点掉到沟淘下面去。
祝玛看到伤口,捂嘴。
男人拉过祝玛的手:没得事啊,没有伤到骨头。
祝玛在男人怀里抽泣。
男人给祝玛抹去眼泪:好了。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走的吗?
祝玛继续给男人处理伤口。
男人:阿乌央章好点了不?
祝玛:精神还好,可医生说——
男人:年龄大了,有八十了不?
祝玛:才七十三啊。明天不要来了,叫人担心。
男人:你是说,来担心,还是不来担心啊?
祝玛不说话,手上加点劲。男人疼的嘴角抽搐:哎呦——
三
夜,大雨。阿妈家依梅(正房)。
央章躺着。阿妈守候在一旁,小央青睡在一边。
阿妈:阿鸟央章啊,阿咪(舅母)家的阿木(妇姐)们说要来看看你呢。
央章:还是不要来了吧,阿布咪日(我的女人)都不在了,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
阿妈: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比子则嘿确是永远的呀。
央章:还是不要来了,让她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惹咪(外甥女)呀,你去睡去吧,我没事。
阿妈:医生说你风湿性心脏病很严重的。
央章:哈,我赶马人一个,哪里没有去过?什么没有见过?不要听医生的大话,我呀,还没活够呢。
阿妈:阿乌啊,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央章闭上眼睛,又想起什么:不要责怪那个远方来的孩子了,一味地将责任推给别人不是我们纳日人的性格。
阿妈点头。
央章抿了抿嘴,轻轻地哼唱:为人莫饮晨时酒,头重眼皮沉,昏昏醉到晚;莫找两个伴,时时生烦恼,左右难逢圆。为事须要瞻前顾后,要有远虑,不能只顾眼前,打猎靠的是好猎手和猎犬,幸福靠的是智慧和勤劳……
阿妈握着央章的手,也跟着哼唱。
小央青醒了,眨眨眼睛,抬头看。
四
清晨的泸沽湖,大雨过后,一切都显得那么肃穆。
喇嘛庙。小伙子抬着棺轿出门。其中就有仁青茨尔和旦珠茨尔。
三声巨响。诵经声不断。
五
清晨。阿妈家大门。
刘若男跪在门边。
刘若男画外音:爷爷走了,都怪我的自私和任性。
六
清晨。村落。
家家门口香火弥漫,大家矗立在各自门前,表情肃穆,嘴里念着经文,目睹棺轿一家家经过。
画外音:鞭炮声伴随着诵经声。
七
清晨阿妈家大门。
刘若男跪在门边,目睹棺轿经过。
刘若男大哭。
鞭炮声伴随着诵经声中,刘若男的画外音:我19岁了,上大学一年级,可我还是不明白生和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八
清晨,火化台旁。
喇嘛站在各自位置念经超度。
阿妈率领家人跪在地下,祝玛的男阿肖也在其中。
刘若男跪在阿妈旁边,被人拉起来。
太阳即将升起。
大喇嘛:点火!
点火的喇嘛举起了火把。众人哭倒在地。
刘若男不顾阻拦,冲到阿妈旁边跪下,大哭。
刘若男泣不成声:我错了爷爷,你听见了吗?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太阳跳离地平线。
火焰冲天而起。
央章的画外音:为人莫饮晨时酒,头重眼皮沉,昏昏醉到晚:莫找两个伴,时时生烦恼,左右难逢圆。为事须要瞻前顾后,要有远虑,不能只顾眼前,打猎靠的是好猎手和猎犬,幸福靠的是智慧和勤劳……
诵经声越来越大,淹没了央章的画外音。
第六章
一
傍晚,阿妈家“依梅”(正房)。
阿妈躺着。
医生收拾东西,一家人围着医生。
医生:累到了,要休息好。
边马降初狠狠瞪了刘若男一眼。
刘若男低头。
小央青呼唤阿妈:阿依——
祝玛和她的男阿肖急忙过来:阿依累了,不要打扰他。
拉措低头抽泣。
二
傍晚,仁青茨尔家的“依梅”(正房)。
仁青茨尔的舅舅往一个包里塞一瓶酒、一条烟、一块猪膘肉。最后拿起一部新手机。
仁青茨尔的舅舅:哎,家里没有女人,我们嘎绒家的“根根”就断了。
仁青茨尔:阿乌(舅舅)啊,还是不要去了吧,她家的“达布”(女主人)没有看上我。
仁青茨尔的舅舅:嘿嘿,你忘了你是纳日人了吗?哪有长辈干涉晚辈“色色”(走婚)的?你们都交换了礼物,就差一个“佐佐嘎”的仪式了。
仁青茨尔:阿乌——
仁青茨尔的舅舅笑了:都说我们纳日人的文化是什么害羞文化,还真拿给他们说准了。
仁青茨尔:哎,刚刚送走了阿普央章,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仁青茨尔的舅舅: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仁青茨尔:阿乌啊,茶和盐巴有缘,烧荼的罐罐会让它们在一起:我和拉措有缘,格姆女神会让我们在一起。
仁青茨尔的舅舅叹了口气,拿出口弦,分别學男声和女声弹唱:
你家的黄眼圈母狗叫得真凶,等你开门我好心慌。咣啷啷,咣啷啷……妈妈还没有睡着,这时你不能进来。咣啷啷,咣啷啷……长脚蚊子叮得我真痒,等你开门我好心烦。咣啷啷,咣啷啷……妈妈还没有睡熟,你悄悄地不要弄出声响。咣啷啷,咣啷啷……
三
夜,阿妈家“依梅”(正房)。
阿妈躺着。
降初和拉措坐在床边。
拉措抚摸着阿妈的手:阿妈,你醒了?
阿妈起身,被降初和拉措拦住。
阿妈重新躺下:哎,事情像牛毛多么多,你们却让我躺着。祝玛呢?
拉措给阿妈盖好被子:带小央青睡觉去了。
阿妈:嗯,明天一早,还要去上学呢。那个、那个——
降初:阿妈,不要管她?
阿妈:你说什么呀?我们纳日人没有积攒仇恨的习俗哈。
降初:阿妈,来我们泸沽湖的人,要么是旅游,要么是走亲戚,就是没有来这里游荡的。
阿妈:降初,她不是四处游荡的人,她是一时走错了路。
降初:走错了路?要不是她,阿普也不会——阿妈,我不怪罪她,可是她该离开我们家了吧?
阿妈:你闭嘴。降初啊,你的阿普央章,这辈子走遍了山山水水,遇到过这样那样的困难。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谁。
降初:阿妈——
阿妈:好了好了,你和拉措都去睡觉吧,我要和那个远方来的孩子说说话。
拉措答应着出门。
降初出门又回来:阿妈——
阿妈躺下,不理。
降初摇摇头,出门去了。
四
夜,镇文化站。
仁青茨尔和几位游客做在桌前。
仁青茨尔:应该说,达巴教才是我们的原始宗教,达巴教信奉崇拜母亲和女神,崇拜大自然。你们不是问我母系大家庭和走婚习俗形成的原因吗?达巴教就是解开母系文化密码的金钥匙。
游客纷纷点头。
旦珠茨尔醉醺醺的进来,一屁股坐下:仁青茨尔?你果然在这里。
仁青茨尔对游客:就说到这里吧。
游客纷纷告辞。
旦珠茨尔旁若无人地唱:
阿哈巴拉——玛达咪!山上的杜鹃开得再娇艳,可惜她是没有情感的花木;你我才是世间匹配的阿夏。
阿哈巴拉——玛达咪!蝴蝶双飞西边去饮水,你我恩爱日日厮守林里湖边;你我才是世间匹配的阿夏……
仁青茨尔送走游客:别唱了,看你喝的醉醺醺的,找我有事吗?
旦珠茨尔撸胳膊挽袖子:有事!
五
夜,阿妈家“依梅”(正房)。
阿妈半躺着。
刘若男坐在边上。
阿妈:刘——哎,刘,我喊你央宗吧,你那个名字我咋个都记不住。
刘若男使劲点头:好的,阿妈,好的。
阿妈:央宗啊,我小的时候,阿乌央章就给我唱一首歌,现在老了,忘记咋个唱了,但是歌词我还记得很清楚:
想啊想,心里最想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念啊念,心里最念的还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到了异乡,才知道自己家才好;要投入母亲的怀抱,回去啦,回到家里面去啦;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自己的妈妈。
刘若男:阿妈,你就是我的阿妈呀,你是我最亲最亲的阿妈。阿妈,你不要赶我走啊。
阿妈:央宗啊,回去吧,你不属于泸沽湖。
刘若男泪如雨下:阿妈,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阿妈——
阿妈:央宗啊,谁没有过错呢?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错在哪里。
刘若男点头。
阿妈:不,你不知道。
六
夜,阿媽家的花楼,拉措的房间。
拉措满脸泪痕,凝视着手机屏幕。
央章的画外音:不出去走走,咋个知道草海那边是什么样子呢?
拉措画外音:阿哥啊,若是你我真有缘,等我上完大学再相见。
七
夜,镇文化站。
仁青茨尔和旦珠茨尔相对而坐。
旦珠茨尔醉了,口齿含糊:现在我们两个打平了。可惜,都是输家。
仁青茨尔:你喝醉了,都坐不稳了。
旦珠茨尔:你不要管我,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输了?你也输了,哈哈,你也输了,你仁青茨尔也输了。
仁青茨尔:不,我没输。
旦珠茨尔哭了:我输在哪里呢?你说,我到底输在哪里呢?
仁青茨尔:就输在你还不是纳日人这一条上。
旦珠茨尔愣住:我不是纳日人?笑话,你在这方圆三百里打听打听,哪个不晓得我们波谷家的“斯日”?
仁青茨尔:艰难险阻、风雨雷电,再大的困难都挡不住我们纳日人走婚的脚步,你知道为什么吗?
旦珠茨尔:纳日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跟着祖先立下的规矩走就行了,谁管它为什么?
仁青茨尔: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纳日人的婚姻基础就是一个字——情:你也不了解我们纳日人的婚姻形式还是一个字——走;你更不理解我们纳日人的婚姻文化,也是一个字——羞。
旦珠茨尔又愣住:你乱七八糟的,都说了些什么呀?
仁青茨尔起身: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差距。
八
夜,阿妈家“依梅”(正房)。
阿妈半躺着。
阿妈:过了转山转海节,就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刘若男含泪点头。
阿妈:好了,回到你妈妈身边去吧,孩子啊,你记住,格姆女神和你同在。
刘若男想起什么,急忙拿过包来:阿妈,这是五千块钱,算是这段时间我吃住的费用吧。
阿妈:这是你的钱吗?
刘若男:是啊,我妈寄给我的。
阿妈:这是你妈妈的钱。我不收,我没理由收她的钱啊。
刘若男捧着钱:阿妈——
阿妈:我要你拿自己的钱给我。
刘若男放下钱,摸摸眼泪:阿妈,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自己挣来的钱交给你。
阿妈:你去睡吧,我也困了。
刘若男起身。
刘若男画外音:阿妈呀,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九
上午。山坡。
阿妈和刘若男摘青刺果。
阿妈:这是好东西,我们摩梭人离不开它。给你爸爸妈妈带回去,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刘若男手扎了刺,疼得立即把手凑到嘴边吮。
阿妈拉开她的手,仔细察看。
十
上午,镇文化站。
拉措坐在桌子边,认真复习功课。
刘若男提着一篮青刺果,和阿妈在门口张望,阿妈欲喊,刘若男急忙将阿妈拉走。
十一
上午,摩梭博物馆。
仁青茨尔驻足达巴展台前,拿着一根法棍,给刘若男介绍。
阿妈抱着一篮青刺果,在远处等待。
十二
上午,王妃府前。
降初停车,拉开车门,游客纷纷下车。
降初用手指着前方,跟大家说着什么。
刘若男和阿妈在远处张望。
十三
中午,阿妈家院子。
刘若男用刀费力地割猪膘肉,割不动,干脆全身压在刀上,刀一歪,差点摔倒。
阿妈急忙过来,拿过刀,边讲边切给她看。
刘若男频频点头。
十四
下午,卫生所。
阿妈坐在桌前量血压。
刘若男焦急地询问医生。
十五
夜,阿妈家依梅(正房)。
阿妈在叠衣服,一件一件的。
小央青和刘若男在看手机。
小央青:这是你家?跟我们县城的家差不多,我不喜欢。
刘若男:我也不喜欢。
小央青:你喜欢现在阿依的家?
刘若男点头。
小央青:哎,你不是摩梭人。
刘若男:我是,我有摩梭人的名字,阿妈给我取的。阿妈都说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转山转湖呢。
小央青:你连摩梭话都不会说。
刘若男:你教我呀?
小央青:好吧,要好好学哦,(摩梭语)我-是-摩-梭-人
刘若男学了一遍。小央青哈哈大笑:不对不对。(摩梭语)我-是-摩-梭-人-
刘若男又学一遍。
阿妈:会说摩梭话,不一定是摩梭人;不会说摩梭话,也不一定就不是摩梭人。
小央青:阿依,你说的什么呀,我听不懂。
阿妈给刘若男试穿衣服:你呀,等你成丁礼过后就懂了——这里好像有点大了,央宗啊,你太瘦了,要多吃饭。
刘若男:嗯。
小央青拍手:好漂亮,阿木央宗好漂亮。阿依,今天是阿木央宗的成丁礼吗?
阿妈笑了:小央青说得对,今天就算是你的成丁礼吧。央宗啊,不要嫌我话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人了,大人了你懂吗?
刘若男跟着阿妈的指挥前后转动,眼含热泪,
刘若男的画外音:成丁礼?对,今天我才真正的长大了。
第七章
一
清晨,格姆神山脚下,转山的人们络绎不绝。
男女老少,节日盛装。
湖里,猪槽船上站着仁青茨尔和他的阿乌(舅舅),船上堆满祭祀之物和野餐的东西。
路上,人们或走路或骑马。
骑马的旦珠茨尔驮着祭祀之物和野餐的东西。
走路的阿妈一家背着祭祀之物和野餐的东西,降初背着小央青;刘若男穿着摩梭人服装,跟拉措说着什么。
二
清晨,路边一个“索括库”(祭祀点)。
阿妈一家停下来,祝玛、拉措等在周围树枝上挂上布或纸印的图腾或神像,刘若男也在帮忙。
阿妈烧香磕头,撒“日鲁补”(祭祀神灵的苦荞爆米花),降初鼓起腮帮吹海螺。
喇嘛手持摇铃和摇鼓边摇边念经。
远处,有少男少女钻进树林。
祝玛、拉措跪下磕头。
刘若男也过来准备跪下,但她先用眼神征詢阿妈的意见。
阿妈点头。
刘若男跪下,磕头。
三
清晨,路上。
阿妈一家往前走。
路边,有人在跳甲搓舞。
阿妈一家继续走。
路边,有人在踢毽子比赛。
阿妈一家继续走。
路边,有^在对歌。
刘若男画外音:那段时间,我心里格外清净敞亮,阿妈说,我就在格姆女神的怀抱中。
第八章
一
早晨,阿妈家院子。
阿妈家所有人都在。
刘若男拥抱祝玛,祝玛抬手给刘若男整理刘海。
拉措拥抱着刘若男。
刘若男:你能考上的,我相信。
小央青:阿木央宗,你还会回来吗?
刘若男转身:当然了,我是你阿木啊,我是摩梭人,我叫央宗。
阿妈从正房出来。
刘若男急忙放下小央青:阿妈——
阿妈并不理睬刘若男,对着降初喊:时候不早了,快送她去车站吧。
降初拿过刘若男的包:哦,走吧。
刘若男:阿妈——
阿妈跺脚:拉措——
降初在前向大门走去,拉措和祝玛拉起刘若男。
刘若男勉强走了几步,
阿妈:花花糖装好了?不要忘记了。
刘若男又回头跑到阿妈脚下跪下:阿妈——
阿妈背过身,挥挥手。
刘若男大哭:阿妈——
阿妈没有转身,可以感觉阿妈在流泪。
音乐起。
二
白天的泸沽湖,草海和亮海,格姆神山。
走婚桥、摩梭博物馆、喇嘛庙、王妃府、央章曾经坐过的玛尼堆、阿妈家、降初的面包车。
刘若男画外音:我回去继续我的大学生活,还要学会理解爸爸妈妈,但我的心却永远留在了泸沽湖。
小央青画外音:好吧,要好好学哦,(摩梭语)我-是-摩-梭-人-
刘若男画外音:(摩梭语)我-是-摩-梭-人-
小央青画外音:笑声。
三
中午,城市,大学校园。
刘若男和男同学去食堂,两人有说有笑。
男同学:你再说一遍?
刘营男:(摩梭语)我是摩梭人。
男同学学了一遍。
刘若男大笑。
男同学:别笑了,好久你也带我去泸沽湖看看?
刘若男止住笑:好啊。就怕你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四
晨曦中的格姆神山。
亮海。水中,一只猪槽船。
亮海和草海的分界线。
草海。
走婚桥。
早行人匆匆走过。
五
晨曦中的尼扎意(花楼)。
男人翻身穿衣。
祝玛也起身,从背后抱住男人。
六
晨曦中的湖边。
降初解开猪槽船。
七
晨曦中的走婚桥。
阿妈和小央青走过。
八
晨曦,走婚桥头。
一个女学生靠着桥头坐着,头发披散,低着头,看不见脸。从装束上看,跟刘若男几乎一样。脚下是一张泸沽湖旅游地图。
小央青惊呼:阿依,你看——
阿妈急忙上前:嘛哩边边哄,格姆女神保佑。
喇嘛诵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
定格,剧终。
急推演职员表。
(责任编辑:李慧)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