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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天列车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6106
王 夔

  

  插图:李子新

  通天梯下,有家餐馆,是我常去的地方。餐馆名“王二土菜”,店主王二身材魁伟、眉骨突出,像《三国演义》中的关羽。我坐在餐馆不起眼的角落,总能遇到前来打探消息的人。

  其实关于通天梯的秘密,我一无所知。我一个保安员能知道什么,我只负责维持秩序,目送那些人登上通往月球基地的空天列车。曾生是我的朋友,他是知道的,我连空天列车的毛都没摸过。所以,有时我说空天列车的车皮是用锑钨合金加纳米技术做的,完全是吹牛。曾生坐在我的对面,一脸疲惫。我有5年没见他了。餐馆的东边墙上,曾生的头顶,挂着一本电子日历,上面写着2721年9月14日。他转头向上看了看日历,我将深灰色天鹅绒窗帘拉上,面前的菊花茶变得有点黯淡,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问,抽吗?我说,不抽。他说,学不会?我说,不想学。他“哦”了声,掏出打火机。我说,这里不让抽。他尴尬地将烟收回,说,我忘了。

  服务员开始走菜,曾生完全没有胃口。地球上分成了若干个区,曾生生活在硝烟弥漫的MD—2区,他是M-21军先锋敢死队成员,以前我也在那儿干过。不过,后来我找到一个叫黑石的人,托他的关系,来到了地球上唯一没有硝烟的F区,还当上了通天梯最外层的保安。我不知道曾生是怎么过来的,要从其他区进入F区,难度极大。菠萝咕咾肉发出诱人的香味,曾生迟迟没有动筷子,他还是那样。我说,你就不能吃点?曾生问,有意义吗?我说,生而为人。曾生笑起来,你真以为你是人,你是XZ8547D-589。我真是烦透了,烦透了这些人的东西。

  他说着,撕下手臂上一块仿生皮肤和肌肉,露出了锃亮的机械臂,这些才是我,是我们。曾生说的XZ8547D-589,是我作为机器人的中心处理器代号。我飞快地将那块仿生皮肤和肌肉重新安在曾生的手臂上。别这样,这里有警卫纠察队。曾生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拍了拍他,吃下一块泛着明黄光泽的菠萝咕咾肉。我听到来自胃部的搅拌声音,镍合金刀片瞬间将菠萝咕咾肉打成肉泥,一侧的储液罐喷出仿胃酸,胃袋开始蠕动。曾生跟着也吞下了一块肉,说,这就是你说的秩序,人的秩序。机器可以相安无事,但你们偏要人的秩序。好了,到处在打仗、抢地盘。老袁,别告诉我你吃出了肉的味道,即使你说有,那也是你的芯片指令。对我们机器人来说,吃下一块铁与吃下一块肉没有什么两样。不,也许铁更补一点。我姓袁,叫袁进。我没有告诉他,就在这几年,我的确对味道有了新的理解,我首先知道了苦,后来知道了甜,我相信那不是指令,是来自身体内部,来自人的那个部分的感受。

  店主王二走了过来,问我们饭菜口味怎么样。我点点头,曾生也点了点头。王二坐了下来,送给我们一人一罐明牌啤酒。才出的牌子,味道不错。前天你还从我这里买过一箱,回去喝了吗?他问。

  还没喝。我说。

  王二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人,一个活了527年的人。确切地说,他也不算真正的人。属于人的部分在他身上,应该已经看不到。机器和仿生材料一件件地取代了他原来作为人的部分。早在500年前,地球上最后一个婴儿出世后,再没有婴儿来到这世界。男人的精子完全消失,被人类寄予厚望的人类精子库在战争中化为灰烬。从此地球上只有逐渐被机器取代的人和想变成人的机器。

  我一直对王二的味觉深感怀疑,因为他的味觉早被电路取代,而他的记忆,也被转化为芯片贮存。记忆从人类大脑转存到芯片的过程中,本来就存在着错读,何况,对芯片来说,每次重复也有犯错的可能。我认为,如果有一个真正的人类在此,餐馆所有的饭菜都难以下咽。王二从旁边的柜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打开,碰了碰我和曾生面前的易拉罐,来,喝点。

  我只得拿了啤酒,曾生则摇了摇手,走到门外去抽烟。王二一口就将啤酒喝了下去,我也喝了下去。王二问,喝出它的味道了吗?我说,没。王二笑了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喝出它的味道。有一天你还会因为它而喝醉。我说,你见过在你们餐馆喝醉的人吗?王二说,没见过,不过,我年轻时喝醉过。我真想再醉一次。

  曾生跟着我,去我山下的住处,他的手中,拖着只硕大的旅行箱。到了房间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箱子打开了,里面竟然是DX-74-E军的女战士。她身体里的能量环被曾生取下了,因此在旅行箱里,她闭着眼睛,软得像摊泥。

  我送给你的礼物。他说。

  你是怎么得到她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两军对垒,根本没有投降一说,更没有俘虏一说。因为对于机器来说,没有生和死的概念,只有指令。话说回来,死也没有那么容易,受了伤,修理修理可以很快复原。DX-74-E军是M-21军的死对头,曾生怎么弄到她的,真令人难以置信。曾生喜欢抽烟,并不是他抽出了烟的味道,而是烟让他想起战场。曾生说,他是在一次侦察中遇到她的,他发现她时,她离他只有5米。她从一座掩体中走出来,他举起H量子枪,她不避不让,像个傻瓜。他当时意识到,她可能哪个方面的线路出问题了,他走过去。她的手很软,毫无力气,他顺利地拿下了她身上的能量环。老袁,我把她留给你了,她身上肯定有你用得着的地方。他掰了掰她的腿,说,很好,能跑,老袁,你要不要换了试试?

  所有的战利品,尤其是对方的机器人或被机器取代的人(被机器取代的人很少上战场,各区都有对应的保护措施),一旦得到,都是至宝。他把至宝给我,可能他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儿关于空天列车的秘密,甚至天宫的秘密。其实我能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月球上的天宫基地是培养未来人类的,只有地球上合格的人,才会被送到天宫培养。而怎么样才算合格,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一旦有合格的人,立即会被天宫的量子传送带传送至通天梯广场,再从那里坐上空天列车,沿着通天梯直达天宫。

  天宫基地没有战争,也没有贫困,人们过着富足而悠闲的生活。这还不是每个人都想上天宫的最大缘由。最近这些年,有个传闻非常可怕,说天宫的人类拥有神奇的法力,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将从天宫下凡,清除地球上的所有人类,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曾生把她送给我,显然,他也想得到空天列车的秘密,他想去天宫。虽说机器没有生和死的概念,但机器人有,而且,和以前的机器人相比,现在的机器人越来越怕死了。

  曾生已经抽完了他带来的烟,他说,你知道的,我喜欢烟,并不因为我喜欢战场。有时是讨厌,我讨厌它我才抽它。我走了。

  我将旅行箱拉给他,带走吧。

  不,不,我好不容易把她带过来。你留着。

  你留着,战场上用得着,这么完整的一个人。来不及修理的时候,可以临时替换。

  曾生坚持把她留在我这里。临走时他说,等着我,等我回来。

  我没有按曾生说的将她大卸八块,而是将能量环重新装回了她的体内。

  在水晶软床上,她躺在那里,她的棕色头发躺在那里,她的黝黑的眼睛躺在那里。她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上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T恤衫。她侧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像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我这是在哪里?她问。

  F区。

  我怎么在F区?她突然尖叫起来,我被M-21抓了吗?我我我,我怎么变成战争物品了?

  没事了,我把你的能量环放回去了。这里是F区,地球上唯一的中立区,你是安全的。虽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在F区,也无法重新把你注册为人,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到安全会的。等我的朋友回来,我会劝他把你带回MD—2区,让你重新注册为人。

  那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我应该没有名字了,以前我叫苏珊。

  苏珊,你饿吗?

  有什么吃的吗?

  有水果和面包。

  她跟着我,来到客厅,打开冰箱,挑了罐啤酒,我发现她拿的就是今天我喝的,是明牌。刚才我没喝出什么味道,既不甜也不苦,像罐清水。味道怎么样?我问。

  你能喝出味道?

  不,起码这啤酒不能。我说,你能喝出味道?

  我喝不出味道,味道重要吗?只是因为我们机器人最初是人制造出来的?如果是蜜蜂制造出来的,是不是每天要采蜜?如果是蝙蝠制造出来的,是不是要昼伏夜出?

  我坐过去,也拿了一罐啤酒。机器人就像一堆演员,饰演着人类这种怪物。我慢慢地喝,希望从里面找出甜或者苦的滋味。落地窗外,群山绵绵。一列空天列车正以每小时3万公里的速度奔向月球,在通天梯的索轨上,形成一道绚丽的赤光快速划过。我们在模拟人类,同时也在制造着自己,制造着人类的意念和感觉。但意念和感觉,远不如形体好塑造。谁知道人类的躯体里是怎么住着那些奇怪的想法的。我转过话题,指了指窗外,想去?

  谁不想去。到了那里,便是神仙。

  她用了“神仙”这个词,让我吃了一惊。因为我觉得不管机器人到了哪里,都只能是机器人。“神仙”是一个古词,在当下已然弃用,我也是在芯片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它的位置,而这个释义,是450年前装进去的。

  她又吃了点面包。然后梳洗、更衣,她的身上弥漫着茉莉的香气。我甚至从香气里捕捉到一丝甜味。机器人也在进化,我常常幻想,有一天,机器人身体里的机械传动装置都会进化成骨头。我如此憎恨人类。我如此热爱人类。

  苏珊可真是迷人,可惜我只是堆机器。我的住处是两居室,分了一间给她。我让她尽量不要外出,要被警卫纠察队发现她是名偷渡客,她是要被抓去的,连带我也会坐牢。也不知道曾生有没有顺利离开F区。F区很小,围着通天梯大约也就方圆百里。苏珊关了灯,我也关了灯。山间有岩羊出没。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假如那可以叫睡着。我手臂上闪过一道隐红,是99公里外的π粒子频波,那是我和曾生之间特有的,是曾生的信息。曾生说,他刚出了F区,就遭遇了DX-74-E军的袭击,你快把那个女机器人带过来,我要用她的C-O98芯片。你必须在两小时内到达这里,要不然,我就死了。

  我不明白曾生为什么要我去,我想,唯一的可能,是他被M-21军放弃了,他只能向我求救。他一定伤得很重。我要去救他吗?或者说,一堆钢铁要去救另一堆钢铁吗?或者,我们仅仅是钢铁吗?我们在敢死队一起混了几十年,我们之间有人类的哥们儿感情吗?还是,只是一串串指令形成的联系?我转了一圈,我发现,我在找烟。我他妈为什么找烟?我是不是现在就进去,趁苏珊刚装入能量环,身体虚弱的当儿把她拿下。她的门虚掩着,苏珊侧卧,像是睡着了。不知道她的睡着,是不是像我一样,只是闭目编织绮丽的梦境。我走过去,她没动,但当我伸向她的能量环时,她坐了起来。我吃了一惊,毕竟,我5年没有战斗了,真动起手来,我还是不是她的对手?她往后捋了捋长发,说,找我有事吗?

  对机器人来说,男人和女人没有区别,区别仅在于最初的设定。苏珊站起来,她穿着睡裙,身材婀娜。她的眼睛闪出异样的光,她静谧、柔软、摄人魂魄。我想,那是媚术,失传多年的媚术。媚术仅适用于女战士,几百年前,好像用处挺大,主要针对人和被机器取代的人。后来,作用越来越小,因为,即使现存的人,也和我们一样,是机器。机器对媚术都免疫。可是在我心底深处还是被她的眼睛勾了一下。现在,既然我没有把握将她拿下,那么,我就撒个谎,到了曾生那里,总有办法将她拿下。我说,我请了假,现在就要回MD—2区,你跟我走,我帮你重新注册。要不然,这段时间F区查得紧,即使在我这里,也躲不了几天。

  好吧。她说,不过我得换件衣服。

  苏珊换了黑色的紧身背心、黑色短裙裤,雪白的脖子上吊着心形钻坠。我翻出旅行箱,重新将她放进箱子里。我开着车,一路狂奔。从F区往其他区是顺畅的,难的只是从其他区进入F区。MD—2区和F区接壤的部分是一片荒地,我依照π粒子频波的指示,很快找到了曾生,他失去了一条腿,胸部还有块焦黑的大洞,能源环也出现了硕大的裂痕,随时可能崩坏。曾生问,人呢?我知道他指的是谁。我打开旅行箱,苏珊从里面爬了出来,随即一把冰冷的枪抵在了我的胸膛。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带出来了。苏珊说。

  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天宫基地此刻定然灯火辉煌,我为什么不是在那里?曾生在一边说,老袁,你忘了吗?她已经是战利品,被剥寻了人的资格,她是开不了枪的。

  苏珊看了眼旁边动弹不得的曾生,又看了看我,说,我也叫你老袁吧。老袁,你想不想试试?

  我这才想起了关于战利品的条例和规则,但也不想冒险一试。我举起手,说,苏珊,是我救了你,是我把能量环重新装进了你的身体。现在你想干什么?想恩将仇报吗?

  苏珊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变成他的零件?他重要吗?

  他是我兄弟。

  一堆机器,我们都是一堆机器。

  她说机器,我不认,起码我不像机器那样冰冷,我常温36度4,我伸出手来,慢慢地拨开了面前的KL量子枪。我重温了一遍战利品条例和规则,确信她无法使用身上所有的武器。如果一定要在苏珊和曾生面前做出选择,我还是会选曾生。我说,借你的能量环一用,也许我能在他死亡之前,将他带到修理基地。我不要你的C-O98芯片,因为我要了你的C-O98芯片,你就会死。放心,我只是借你的能量环,用完后我再还给你。

  不。这时曾生大叫一声。一颗铀制穿甲弹在他身边爆炸。

  我顾不得苏珊,赶紧跑了过去。

  是G-W84军。曾生说。在MD—2区,M-21军、DX-74-E军和G-W84军是势均力敌的三股力量。开始只有M-21军和DX-74-E军,后来冒出了神秘的G-W84军,并且在近年的战斗中,G-W84军往往占了上风。苏珊也跳入了我们的掩体里。但铀制穿甲弹的特点就在于,它的穿透力强。我们的这个钢筋水泥掩体转瞬就会被它穿得千疮百孔。

  有几个人?我问。

  七个人。曾生看了看手腕上的雷达表,说,他们来了。

  事情有点糟糕,正常情况下,我们很快就会战死,然后被G-W84军战士大卸八块,拿走有用的部分。我鼓励曾生,别怕,兄弟,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输过?我又对苏珊说,现在能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要不,你带着曾生走吧。苏珊说,你就不怕我把他卸了。我说,总比落在G-W84军手上好。苏珊说,我不走。我和他现在都没有战斗力,走不了多远。

  我咬了咬嘴唇,你这是想死。

  曾生说,死还不容易,我抽支烟。

  他从怀中掏出烟,递给我一支,我接了,曾生说,我真想用子弹点燃它。他当然没有子弹,他掏出的是打火机。给我点了,自己也点了。我呛了两口,曾生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这才像兄弟。

  曾生取下了他的能量环,取下了死亡圣器。死亡圣器是二十年前,曾生立下一等军功,M-21军给予他的奖赏,一件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尽管死亡圣器杀伤力极大,但死亡圣器一旦发出,发射它的那个人也会死亡。曾生是把他整个人架在了死亡圣器上,如果机器人也算人的话。圣器闪动着金色的光芒,炸平了3公里外小小的山头。那七个G-W84军战士从曾生的雷达表上消失了。曾生的身体开始发烫,他的仿生皮肤和肌肉燃烧了起来,发出难闻的气味。苏珊跪在曾生面前,说,我不恨你了,不恨你了。我取下了他的雷达表,留个纪念。

  这时我突然发现,雷达表上又有一个光点在动,并且迅速地向我们迫近。我挺枪怒射时,才发现,那个G-W84军战士已被死亡圣器打成了残人,没了头颅和双臂,但两腿狂奔,即使我的子弹将他的胸膛洞穿,他还是跑到了我们面前,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跟苏珊说,我们走吧。苏珊问,去哪儿?我说,回F区。苏珊说,那个边界我恐怕过不去,你走吧。

  我站在那儿,死亡圣器落下的地方依然浓烟滚滚。苏珊将G-W84军战士拖到曾生旁边,她要将他们埋了。曾生现在已是一堆焦黑烂铁。对于这种古老又奇怪的处理亡者的方式,我难以理解,我在芯片里搜索了一番,我想这是仁慈。苏珊喊我帮忙,我们将他们埋在泥土之下,又在上面堆了个小小的坟头。在这个曾经美好的地球上,到处是弥漫的战火,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埋了曾生,仰望星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我抱住了苏珊,她柔软的身子靠在我身上。

  你喜欢星空吗?她问。

  我想,她又在施媚术了。此刻,她就是星空,她的双眸,是最明亮的星星。我说,我喜欢。我吻了她。是喜欢的吻,不是仿人类练习。我说,我爱你。我说,在这样的时刻,我想,我应该去爱一个人。是你的仁慈,让我知道我爱你。

  当我说完这些话,我忽然发现,自己身处通天梯下,身旁是辆待发的空天列车。车厢不大,最多容纳20人。车厢前板,有块白光屏幕。我查找四周,没有苏珊的身影。空天列车启动,屏幕上有声音说,恭喜诸位,找到了仁慈与爱,仁慈与爱才是踏上天宫基地的车票。屏幕上开始出现天宫的场景,像想象中的那样,一个高度发达的社会。在片尾,是一个婴儿,他刚刚出生,是天宫中第一个婴儿,一个真正的婴儿,爱的结晶,七斤六两,他粉嫩的样子多么惹人喜爱。

  苏珊,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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