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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梦想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9239
文 郝万民

赵清醒走进局长办公室,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李长文,脸上闪烁着自豪兴奋得意激动,同时又夹杂着不安和难为情,搞得堂堂的局长李长文有些不知所措。

  李长文问:“怎么啦?有事?”赵清醒生出些许不快,心想他对我怎么还是这样的态度?还问我怎么啦有没有事,我来的目的你难道不知道?虽然不快,却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那样会显得胸襟不宽。也不能沉不住气显露痕迹直接提醒,那样会显得不够深沉。赵清醒仍然什么都不说,继续盯着李长文看得目不转睛。李长文更加摸不着头脑,又问赵清醒到底有没有事,赵清醒心中的不快抑制不住了,在脸上显现出一丝丝不满,说:“局长,我的事您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下?”

  李长文已经莫名其妙了,说:“你什么事?安排什么?”这时轮到赵清醒丈二和尚了,心想局长这是怎么啦?顺理成章的事干嘛这般对待?是在打马虎眼?不对,没有谁会对如此严肃的事打马虎眼。想反悔?就更不对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了算。又一想,心中忽然开窍了,局长这是在刁难自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免得自己以后有所膨胀有所骄傲。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继续抓在手心,免得自己羽翼丰满后向他的权威发起挑战。还有,自己马上要面临一个站队的问题,局长应该是在欲擒故纵,让自己明白他才是真正的老大,不要把形势看错。

  瞬间想得如此明白,赵清醒定下心,把一丝丝不快收起,又诚恳又真挚地说:“局长放心,我在您手下鞍前马后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过二心,以后对您也不会有任何二心。以前我工作扎扎实实,以后仍然会扎扎实实。我地位变了,但我不会骄傲自满,甚至可以夹着尾巴做人。”

  

  赵清醒口中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李长文用这样的方法对付自己有些过分。至于搞得如此暧昧如此神秘吗?有什么话不可以明明白白地说?当官控制下属确实需要手段,可是那是要分对象的。以前自己是中层干部,你用这样的方法无可厚非,现在我赵清醒也是高层干部了跟你只差半级,这样做不等于小儿科吗?赵清醒暗暗下定决心,今天的事绝对不能不了了之,以后一定找机会想办法给李长文添一些堵让他过得不痛快。

  此时李长文已经坠入五里雾中,看着赵清醒,觉得世界颠倒错乱得无法看清无法把握了。李长文灌一大口茶,带着一些犹豫,说:“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你的意思,请你说明白一些好吗?”赵清醒更加气愤,却仍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说:“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尽快帮我安排了我好马上开展工作。”李长文更加迷惑,说:“你让我安排什么?你说你地位变了,怎么个变法?”

  赵清醒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脸上现出不满,声音提高一些,说:“局长,这就不对了吧,干嘛明知故问?昨天全局大会,组织部领导宣布,不是让我当副局长了吗?你应该让办公室尽快给我安排办公室,召开会议明确我的主管方向。”

  赵清醒的一席话,听得李长文目瞪口呆。怎么回事?空穴来风?怎么来得这么大这么莫名其妙?昨天根本没开过会啊!昨天是星期天所有人都不上班,怎么可能开过会?局里一个副局长退休了是要弄一个副局长,候选人有好几个,赵清醒是其中之一。

  一段时间以来,所有候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活动来活动去,搞得整个系统混乱不堪。赵清醒活动力度相对较小,但也没闲着。可是到底选哪个组织部正在研究,最快也得一个月后才能确定。在如此敏感的时间段赵清醒怎么来了这么一出?是在跟我这个局长耍花招?不像,赵清醒在群众艺术处处长的位置好几年了,工作一直做得不错,可以说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中层干部,基本上不搞阴谋诡计,待人诚恳,算得上聪明人但只是普通聪明,应该玩不出什么花样。是在开玩笑?也不像,玩笑可以开,文化局嘛,除了政策法规处大家工作都比较轻松,有时甚至比较随意,开玩笑的事常有发生。可是再轻松再随意,也不能把玩笑开到这样的程度吧?作为老牌处级干部,这个度他赵清醒应该是能把握好的。

  李长文最终得出结论,赵清醒不是在跟他耍花招,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精神失常了。李长文觉得好笑,脸上现出笑意,说:“清醒啊,清醒清醒吧,回去好好工作,别胡思乱想。”赵清醒说:“局长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怎么可能不清醒?怎么会是胡思乱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副局长不够格?可是那不是你说了算,是组织部说了算。就算你想把我的副局长撤掉,也没有那个权力吧!”

  李长文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大声说:“够啦,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赶紧回去工作,实在不行去精神病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赵清醒也拍一下桌子,没有李长文拍得响,却也让放在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器摇晃了好几下,大声说:“李长文,你不要侮辱我,不能我没表示跟你站队就打击我,你作为局长要有胸怀有格局。”李长文说:“好吧,我没有胸怀没有格局。但我提醒你一下,没有人宣布你当上了副局长,那只不过是你想当然了。”赵清醒说:“怎么可能?明明昨天开的大会。”李长文说:“昨天是星期日根本没有人上班,是鬼跟你开了会吧?”

出局长办公室,赵清醒在走廊里走得很慢,脑壳里的大脑已经变成混乱不堪的豆腐渣。迎面碰上了自己的下属小张,拦下来,问:“小张,今天星期几?”小张说:“星期一。”赵清醒说:“昨天呢?”小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清醒,说:“昨天,那就应该是星期日呀。”赵清醒说:“你确定?”小张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今天星期一昨天星期日,处长你没事吧?”赵清醒说:“没事没事,你去忙吧。”小张慢慢走开,一边走一边回头,脸上现出浓浓的不可思议。

  赵清醒来到政策法规处,见到了处长老孙。老孙很客气,说:“怎么百忙中来我这里啦?有指示?”赵清醒说:“你干的这一套我一窍不通,哪能有什么指示。啥事没有,就是随便过来坐一会儿。”老孙说:“你们处清闲,还能随便过来坐一会儿。我就不行了,哪也去不了,事情一个接一个。”赵清醒说:“是啊,全局数你最忙,听说你们昨天又加班了?”老孙说:“没有啊,昨天我跟几个哥们儿去钓鱼了。钓出来马上炖,真新鲜,下回带你一起去。”赵清醒说:“好好好,一起去,我请客。”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清醒紧紧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做几个深呼吸,打电话给妻子钱艳玲。赵清醒说:“艳玲,今天星期几?”钱艳玲没好气地说:“你傻啦?问这样的问题?”赵清醒说:“我没傻,告诉我星期几。”钱艳玲说:“星期一,别没事瞎打电话,我忙着呢。”赵清醒说:“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要问你,昨天我是不是加班啦?”钱艳玲说:“加什么班加班,昨天你一直在家看电视,我让你帮我洗衣服你还跟我吵了一架,到现在我的气还没消呢。”赵清醒说:“这怎么可能……”钱艳玲说:“脑袋让门挤了吧?晚上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赵清醒还想说什么,手机里却传出了嘟嘟嘟的声音,赵清醒只得把手机放下,脑袋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闭了眼睛,细细地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清醒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确实开会了,自己被任命为副局长了,所有细节此时仍然在脑袋里放电影一般明明白白。宣布后组织部领导发表讲话,勉励他要严于律己团结同志,很好地发挥作用。自己也发了言,表示不会辜负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同事们对自己的支持,一定不遗余力地把工作做好。发言时对所有人进行了观察,发现大多数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羡慕和鼓励,只有一小部分人带着嫉妒和不甘。

  如此清晰明白的一件事,怎么会像没发生一样,其他人没有一点印象?难道确实没有发生?不可能,自己记得清清楚楚,肯定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既然发生了,所有人却都不承认,那么很明显,有人设计了一个类似于指鹿为马的阴谋。这个阴谋绝对大手笔,下的力气大得难以想象。不但要把全局的人设计在其中,还要把省委组织部纳入其内。否则自己在文化局这边无法揭开,在组织部那边也能打开突破口。更让赵清醒觉得难以置信的是,把他的爱人钱艳玲也设计进去了。钱艳玲跟他结婚二十多年了,他们的儿子已经上大学,两个人感情说不上如胶似漆却也算相濡以沫。现在钱艳玲的胳膊肘却拐向了外面还拐得那么自然,设计阴谋之人该有多么神通广大。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阴谋中时间是错乱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们能打破时空,让时光倒流或向前跳跃?

  赵清醒情不自禁地来到窗前,凭窗向外眺望。他的办公室在五楼,能看到很多高楼大厦很多纵横交错的街道,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熙熙攘攘。天是晴的,天空不是很蓝但也算清明。太阳悬挂在东南方,光芒耀眼无法正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时空有一丝一毫的不正常。

赵清醒想把事情的底牌揭出,想了好半天却没想出任何办法。无奈,只得坐回到办公桌前,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想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任何眉目。心情不好,大脑混乱不堪,赵清醒自然什么也做不下去,进而觉得必须找一个人说说话,同时对事情进行进一步求证。找谁呢?想了片刻,赵清醒拿起手机,打给徐芳华。

  徐芳华是省歌舞团的团长,舞蹈演员出身,四十好几了,名副其实一个徐娘半老,却风韵十足,比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味道更浓。赵清醒跟徐芳华相识好多年了,上周日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两个人在一家宾馆开了房间。那天两个人不但睡了觉,还说了很多知心话。赵清醒这个年纪的处级干部跟人说知心话的机会极少,跟徐芳华却说得淋漓尽致,说明两个人是有共同语言的,是能走进彼此内心的。赵清醒跟钱艳玲也有共同语言,但说的是俗不可耐的家长里短,跟徐芳华说的却是阳春白雪的艺术和人生。另外,徐芳华活动能力特别强,圈子内交往广泛,对很多事都了如指掌,此时跟徐芳华谈一谈或许能解开谜团。

  徐芳华很快接电话了,说:“赵处长,有什么指示?”赵清醒说:“芳华,中午有时间吗?出来坐坐?”徐芳华应该是愣了一下,说:“赵大处长怎么想起来请我出去坐?太阳从北边出来啦?”赵清醒说:“别开玩笑,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徐芳华说:“太不正常。”赵清醒说:“凭咱俩的关系,怎么能说不正常呢?你要是下午到晚上一直没事,我们还可以干点儿别的。”徐芳华说:“我怎么听着有点儿不对劲?”赵清醒心想这个娘们儿,还跟我装上了,但没有表示不满,说:“就这样定了,十一点半,太原街皇金海鲜菜馆,不见不散。”徐芳华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说:“好吧。”

  十一点刚过,赵清醒就来到皇金海鲜菜馆了,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好几个硬菜。十一点半,徐芳华准时到来。徐芳华风风火火,进房间后坐下,说:“赵大处长,我下午有事,咱们快点儿吃,有啥话快点儿说。”赵清醒说:“干嘛搞得那么忙?我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徐芳华说:“一个小时应该啥话都说完了吧?十二点半我准时撤。”赵清醒心想这个坏女人,还不好意思了,不过也好,她要是太好意思,自己对她反而没兴趣了。女人就应该有足够的深度,否则男人就少了征服和探索的兴趣。赵清醒决定先不往暧昧方面说,先把那个疑问弄清楚,一边给徐芳华和自己倒酒,一边说:“你听没听到消息?”徐芳华说:“什么消息?”赵清醒说:“我提副局长的消息?”徐芳华愣一下,说:“是宣布了还是听了小道消息?”赵清醒说:“昨天开会正式宣布的。”徐芳华说:“不对啊,昨天不是星期日吗?而且我听说人选还在研究,最快也得半个多月后才能定下来。”

  赵清醒立刻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徐芳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自己已经把事情想得非常严重,但现在看来,还是把严重性低估了。那个巨大的阴谋竟然把徐芳华这样关系极小的人也包括进去了。仅仅十几个小时,还要跨一个夜晚,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副局级位置,至于搞得如此大张旗鼓吗?

  徐芳华开始大吃大喝,一边吃喝一边哼哼哈哈地打了一通电话,打完后说:“赵大处长,确认过了,根本没那么回事儿。你干嘛跟我编这样一个谎言?开玩笑吗?别的事可以开玩笑,这样的事是不能开玩笑的。再说了,这样的玩笑不应该跟我开啊。”赵清醒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的是玩笑?不会啊,怎么可能是玩笑?”徐芳华说:“你是不是因为特别紧张搞出了幻觉?”赵清醒说:“绝对不是幻觉,确实是昨天开的会,组织部领导公开宣布的。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回避这件事否定这件事,现在连你也说没那回事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芳华,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帮帮我,帮我把这个阴谋弄清楚。”徐芳华说:“首先,我认为这不是阴谋。第二,就算是阴谋跟我也没关系,干嘛让我帮你?”

  赵清醒说:“想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你能帮我了。”徐芳华说:“为什么?”赵清醒说:“你怎么啦?因为我们关系不一般啊。自从我们上周有了那样的事,我已经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啦。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请你帮个忙不是很正常的吗?”徐芳华说:“你什么意思?”赵清醒说:“啥什么意思?你不会忘了吧?上个星期日,我们在海天大酒店,那个夜晩,是我这么多年来感觉最幸福最快乐的夜晚。”

  徐芳华霍地起身,胸脯前倾,指着赵清醒的鼻子说:“你……你……”赵清醒说:“怎么啦?这里又没有别人,用得着掩饰吗?”徐芳华说:“你……你个老流氓,只会胡说八道。我啥时候跟你去海天大酒店啦?做梦呢吧?就你这个熊样,我会跟你去酒店?”说完把大半杯啤酒泼在赵清醒脸上,哗啦一声把几盘菜扫到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清醒一直在求证两件事,自己到底是不是当上了副局长,是不是跟徐芳华有过一腿婚外情。如果两件事是真的,别人为什么会矢口否认。如果两件事是假的,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真实,切身体验清清楚楚。求证方式多种多样,几乎把能用的都用上了,比如向各种各样的相关人员询问,查看工作记录,甚至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的帮助下到海天大酒店翻阅了入住登记。最终,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天早晨赵清醒醒来后起床,穿衣服时觉得自己不是刚刚从床上下到地上,而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自己是去北京领奖了,去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大海波涛》获得了茅盾文学奖。那是一个盛大的颁奖大会,连副国级领导都参加了,自己不仅得了获奖证书,还得了百万元奖金。会议开完就急匆匆赶回来了,所有细节此时仍然历历在目。赵清醒愣住了,自己到底是刚刚起床,还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看看身上,衣服还没穿利落呢。再看看床上,被子还乱乱的,把手伸到被子下,还是热的。再看四周,没有任何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迹象。

  卧室的门开着,赵清醒来到门边,看到钱艳玲正在往餐桌上摆东西,有面包牛奶煎鸡蛋香肠片小咸菜,算得上丰盛。钱艳玲看到赵清醒了,气哼哼地说:“现在好多家庭都是男的做早饭,你倒好,一次都不做就知道睡懒觉。不喊你是不是还不起?赶紧把你的臭牙刷干净过来吃,吃完赶紧上班。你们局副局长人选不是快公布了吗?就算希望不大也得争一争,别在关键时刻让人抓了把柄。”赵清醒说:“是你把我喊醒的?”钱艳玲目光中闪出警惕,说:“不是我还能有谁?你是不是指望着有另外一个人?”赵清醒说:“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指望有另外什么人?”钱艳玲说:“我一直怀疑你外面有小狐狸精,看来还真有啊。”赵清醒说:“你别疑神疑鬼胡思乱想了。”

  能够确定了,自己是刚刚起床,不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而且赵清醒还想清楚一件事,茅盾文学奖揭晓是在两个月后,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自己是出版了长篇小说《大海波涛》,但那是一部跟茅盾文学奖沾不上边的作品,是找关系赞助出版的,相当于自费,根本没有参评。那样的作品拿出去参评,不但注定得不了奖,还会成为一个笑话。

  呆呆地站了片刻,赵清醒心有所动,觉得窥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赵清醒又一次来到李长文的办公室,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李长文瞄了赵清醒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看手里的文件。文件看完,发现赵清醒沏了茶,正喝得滋滋润润。李长文眉头皱得更紧,心想他这是要干什么?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啦?真觉得当上了副局长,能跟我平起平坐啦?本来这几天赵清醒没有再明显地表现出不正常,李长文已经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最起码不怎么在意了,甚至认为已经结束了。可是现在,李长文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但没有结束,还出现了发展下去的迹象。如此一来,就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了。先跟他谈一谈,谈得好一切都好说,谈不好,就只能跟他的家属取得联系,带他去精神病医院检查了。

  李长文来到赵清醒旁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清醒啊,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赵清醒说:“没有啊,我在工作方面一直没有任何压力。”李长文说:“生活方面有压力?”赵清醒说:“生活方面也没有压力。”李长文说:“可是我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对。”赵清醒说:“没什么不对吧,一切都正常得很。”李长文说:“那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坐在我这里就是喝茶,是什么意思?”赵清醒说:“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来你这里坐一会儿。你没关门,我就没敲门,你在看文件,我就没打扰你。”

  李长文说:“副局长的事别太在意,能上当然好,不能上也别想太多,总之要相信组织。”赵清醒说:“局长放心,是否能上我根本不在意。”李长文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以后别再弄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只要扎扎实实地把工作做好,机会有的是。”

  赵清醒脸上现出莫名其妙,说:“局长,我什么时候弄不着边际的事啦?”李长文说:“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计较啦,而且我是理解的。那件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我们都当没有发生过就行了。”赵清醒有些急了,说:“不行不行,局长,必须得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李长文说:“你难道忘了?”赵清醒说:“忘不忘的,您得说什么事啊。”

  李长文非常生气,把赵清醒自己认为当上副局长的事说了一遍。赵清醒完全彻底地蒙了,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说:“怎么可能?这件事我半点儿印象都没有啊。我在您手下工作十多年了您是了解我的,您可以想一想,我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吗?”李长文说:“我也认为你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可是你确实那样做了。放心,我已经说过我不在意,所以你用不着辩解。”赵清醒说:“我真的没做过那样的事,一定是您搞错了。”李长文说:“事情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搞错?”赵清醒说:“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根本没有的事,您老人家竟然当成真实的了。”

  李长文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能够通过言行举止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此时从赵清醒的脸上身上没有看出任何不自然不自在,对自己的判断也就产生了一丝丝的不自信。不过李长文的思绪仍然是清晰的,觉得赵清醒如此这般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想用演戏的方式把做过的蠢事抵赖过去,一种是精神上确实出了问题。前一种可能需要深到可怕的心机和精湛的表演技艺,可是李长文认为那样的东西赵清醒根本不具备。如此一来,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李长文已经在内心做出决定让精神病医生或心理专家介入,却还是想在那之前对赵清醒进行一些安慰,于是慢慢起身,说:“清醒,回去工作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赵清醒也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局长,人有时会把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当成真实的,有时会把真正发生过的事当成是虚幻的。那件事确实没发生过,您还是好好想一想吧。很明显,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问题。希望您不要只从我身上找根源,也在自己身上找一找。”

  门被赵清醒在外面重重地关上,李长文在沙发上重新坐下,脑袋里那一丝丝不自信开始慢慢放大。作为一个文化系统的局级干部,李长文对事物的认识是有独到之处的,对赵清醒最后那几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是认可的。的确,纷繁复杂的世间,真实和虚幻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一些事情看上去真实其实并不存在,一些事情看上去虚幻,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比如大约一年前的一天,自己的儿子突然间成了国家级专家,享受的待遇让他这个局级干部都目瞪口呆,好多人大张旗鼓地向他表示祝贺,表情中有真诚有虚伪,有羡慕有嫉妒……可是当儿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场虚幻,连正经工作都没找到的儿子仍然畏畏缩缩,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伸手就跟他要钱,说再不给他一些钱他老婆就会跟野男人私奔,他也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大约两个月前,李长文下班刚到家老婆就跟他大吵大闹,说他跟京剧团的一个小妖精不干不净。李长文一直严格要求自己,那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不论他如何解释,老婆就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跟他离婚并让他净身出户。老婆的证据非常充分,其中有好多细节。争扯到最后,李长文竟然觉得那样的事真的发生了。进而,老婆所指出的那些细节,竟然成了亲身体验了。李长文深知一旦离婚势必会满城风雨,对自己的影响是致命的,于是便向老婆承认错误,说一定跟小妖精断绝关系,类似的事再也不会出现了。最终老婆胸襟宽阔地让步,说可以原谅他,但如果他食言再犯,绝对会要了他的老命。那之后李长文多次见到过那个小妖精,每次见到都觉得自己确实跟她有过那么一腿,一些细节还能清晰地在眼前出现甚至能在感觉上重温。

  虽然赵清醒那件事历历在目,此时李长文却对其产生了一些疑问。李长文强迫自己让理性占据上风,开始对事情进行进一步分析。先分析动机。赵清醒就算想当副局长想到痴迷而搞一些动作,也不会搞出那样的动作。赵清醒算不上聪明人,但绝对不是蠢人,能够弄明白那样的动作不会给他加分只会给他减分。再分析可行性。那件事实在荒唐透顶,只要脑袋没被门彻底挤成碎片就不可能做出来。很明显,赵清醒的脑袋没有被挤到那样的程度。动机不成立,可行性不存在,那么,那件事真的没有发生过吗?

  这样的怀疑把李长文吓了一跳,接下来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决定进行求证。李长文记得那件事是发生在两周前的周一上午,在手机上打开日历,查到是6月7日。翻开那天的工作日志,见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上午是在省里开会。李长文身体一僵,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喊来秘书小孙,说:“小孙,我6月7号在省里开会拿回的文件是不是在你那里?”小孙想了片刻,说:“6月7号,您应该没到省里开会。”李长文说:“不对啊,工作日志上记着呢,那天上午是在省里开会。”小孙拿出手机翻看片刻,说:“那天本来是要去开会的,但后来会议取消了。您那天上午是去省委组织部,跟他们研究副局长人选了。”李长文说:“你是说,那天上午我没到局里来?”小孙说:“是的。”李长文愣了片刻,说:“没事了,你去忙吧。”

  小孙离开后,李长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产生了一种无助的虚弱感。很明显了,自己把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当成真的了。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说儿子那件事源于期盼儿子有出息的愿望,小妖精那件事源于潜意识中的企图,那么赵清醒这件事又源于什么呢?自己作为局长,作为赵清醒的直接领导,为什么会编排出那样一件事?是自己对他有成见?不可能,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成见是领导干部最不该有的东西。成见等于把人或事看死,可是人和事不是死的,而是不断变化的。自己对几个副局长候选人一直一视同仁,向组织部提出的建议是客观的,出发点都是把真正有能力有德行的人提到领导岗位,是为局里的工作着想。自己受什么人的怂恿要对赵清醒进行打击?那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历来堂堂正正,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小人?难道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也不可能,自己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健康得很。

  没能找到原因,李长文索性不再找,接下来则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赵清醒,思考片刻,决定找赵清醒谈一谈。李长文打电话把赵清醒叫过来,亲自给赵清醒沏了茶,坐在赵清醒对面,说:“清醒啊,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当它没发生过。你是知道的,很多事只要当它没发生,那它就等于没发生。”赵清醒说:“局长是这样的态度,我特别高兴。”李长文说:“世界上的事奇妙得很,真正分辨真假需要智慧。更进一步,不在乎真假,则需要大智慧。你说呢?”赵清醒说:“理解,局长就有大智慧。”

离开李长文,赵清醒似乎卸掉了千斤重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慢慢经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四周,觉得世界上的一些事确实特别有意思。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必须尽快做,找徐芳华谈一谈。拿出手机打过去,徐芳华很快接了,语气中透着一些无可奈何,说:“赵大处长又找我有什么事?”赵清醒说:“又找你?我最近找过你吗?”徐芳华说:“我忙得很,没时间跟你嚼舌头,有事说,没事挂了。”赵清醒说:“别挂,有事,请你吃饭,你不会不赏光吧?”徐芳华说:“没兴趣,忙,不赏光。”赵清醒说:“这么多年朋友了,还是赏个光吧,否则我会觉得特别没面子。”徐芳华似乎想了片刻,最终说:“好吧,你赵大处长是我的主管领导,我可不敢得罪,说吧,时间,地点。”赵清醒说:“南洋美食宫,五点半。”

  赵清醒按时来到南洋美食宫的一个包间,刚坐下徐芳华便到了。两个人简单地寒暄两句,赵清醒喊来服务员点菜,一边看菜谱一边说:“芳华,我们有三个多月没见了吧?”徐芳华一愣,说:“贵人多忘事吗?我们两周前见过的。”赵清醒说:“两周前?我怎么没有印象?”徐芳华脸上现出不可思议,说:“赵大处长是想掩饰什么吗?两周前,海天大酒店,你说了很多混账话,我倒了你一身啤酒,掀了桌子,你应该印象深刻啊。”赵清醒说:“我确实一点儿印象没有,是不是你弄错啦?”徐芳华说:“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

  菜点完,把服务员打发走,赵清醒十分严肃地说:“两周前一起吃饭我确实没有半点儿印象,但是有件事我是感兴趣的,就是你说的我说了很多混账话。你能不能说一下,我都说了什么混账话?”徐芳华说:“既然没印象,就当没发生过吧。既然没发生过,也就没必要重复了。”赵清醒说:“不行,那些话肯定对你有所伤害,我需要知道然后引以为戒。”

  徐芳华说:“好吧,告诉你,你编排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说我们俩在酒店开过房。”赵清醒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说:“真那样说,确实是混账话。不过你应该是弄错了,我保证我没说过那样的话。你可以认真想一想,我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吗?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有目的的,我说那样的话目的是什么?”徐芳华说:“我怎么知道你目的是什么?恐怕没什么目的,只是精神错乱吧。”赵清醒说:“你觉得我是精神错乱的人吗?”徐芳华说:“你还说你当上副局长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赵清醒说:“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就算再想当副局长,也不会如此没有理智地胡说八道吧。”

  徐芳华此时对赵清醒产生了明显的鄙夷,心想这个王八犊子这是怎么啦?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干嘛不承认?那件事确实令人讨厌让人恶心,可是事实上也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且只有天知地知你赵清醒知我徐芳华知,过去了不再提了不也就跟没发生过一样消失了吗?有什么必要费这么多心机进行遮掩进行否认?从另一个角度讲,那甚至可以当成一个玩笑。事实上徐芳华对自己那天的反应是有一些后悔的,觉得那样做过分了,当成玩笑一笑置之也就过去了,没必要把赵清醒斥为流氓又是掀桌子又是泼啤酒。一些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觉得它大不了它才大不了,不觉得它大不了它就没什么大不了。甚至徐芳华还想过找机会跟赵清醒解释一下说一句对不起。虽然歌舞团自负盈亏,但名义上是受赵清醒领导的,得罪了赵清醒被他给穿上小鞋,不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势必都会像戴上枷锁那般束手束脚。

  菜上来了,两个人开吃开喝,气氛平平淡淡,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只有两个人,情绪又略带压抑,酒便喝得没有味道更没有激情。最终把话题转移到重要方向的是赵清醒。赵清醒跟徐芳华碰一下杯,喝一大口啤酒,说:“芳华,你还觉得两周前我们在海天大酒店吃过饭吗?”徐芳华说:“不是我觉得,是事实。”赵清醒说:“那你认为觉得和事实是什么关系?”徐芳华愣一下,说:“赵大处长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都把我搞蒙了。我才疏学浅,这样的问题回答不上来。”赵清醒说:“这就是我们人类思维的一个误区,因为种种原因,我们经常会把真实当成虚幻,把虚幻当成真实。我再强调一遍,那件事真的没有发生,是你的感觉出现了偏差。”

  虽然跟赵清醒认识很多年了,徐芳华却从来没有研究过赵清醒,这时见赵清醒如此反常,觉得值得研究一番了,于是开始研究。自己已经强调那件事过去了,可以当它没有发生了,赵清醒却仍然在辩解在开脱在挽回,用的是一种荒唐可笑的方式。他这是在玩指鹿为马三人成虎?是在进行精神催眠?把我徐芳华看成脑残啦?这也太小儿科了吧。如此看来,这个王八蛋根本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往严重了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太不洒脱了,太没有格局了,甚至有一些猥琐了。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想当副局长,而且认为自己能当上副局长,实在是滑稽得不能再滑稽了。

  徐芳华已经在文艺界混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舞蹈演员混成了歌舞团的团长,不能说心机多么深,对付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此时徐芳华把赵清醒放入小人之列,对他也就生起了戒心,进而则盘算是不是弄点颜色让他看一看。给他颜色看却不能得罪他,就需要一些技巧。他试图让真实成为虚幻,试图对别人进行精神绑架,说明他在这方面有所陷入了,子虚乌有地觉得自己当上了副局长觉得跟自己开过房就是明证,那为什么不让他陷得更深呢?真让他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该是多么有趣的事。徐芳华思考片刻,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肯定了,也许那件事真没有发生。”赵清醒说:“不是也许,本来就没发生。”徐芳华说:“太神奇了,没发生的事,竟然感觉那么真实。”赵清醒说:“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徐芳华说:“那是不是我们应该对所有的事都提高警惕?因为看似真实其实是虚幻,看似虚幻其实是真实。”赵清醒说:“当然,必须提高警惕,不论是把真实当成虚幻还是把虚幻当成真实,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徐芳华说:“那赵处长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中很多事很可能都是不真实的。比如你在文化局当了十几年处长,你和你老婆结婚二十多年了感情不错,你的儿子正在上大学。”赵清醒说:“这样的事就用不着怀疑了,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是真实的。”徐芳华说:“事情都可以是虚幻的,证据难道没有可能是虚幻的?比如你跟你老婆结婚这件事你可以拿结婚证证明,可是结婚证有可能是虚幻的。你可以用跟你儿子说话看你儿子的东西证明你有儿子,可是那些也有可能是虚幻的。难道你认为可以用虚幻证明真实?”赵清醒说:“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可怕。”徐芳华说:“没什么可怕的,虚幻和真实本来就没办法分清,很多人都是生活在虚幻之中,你和我都不能例外。现在我问你,我们俩在酒店开房这件事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赵清醒说:“那是我胡说八道,不是真实的。”徐芳华说:“你错了,那是真实的,我们确实在酒店开过房,度过了很有激情的一个夜晚。”赵清醒说:“不可能,我查过酒店的入住登记,没有我们开房的记录。”徐芳华说:“那只能证明入住登记是虚幻的,或者说你去酒店查入住登记这件事是虚幻的。你这个人太无情无义了,人家冒着巨大的风险陪了你一夜,你竟然推得一干二净不承认有那么回事。”赵清醒心中剧震,沉默片刻,说:“难道真有那么回事?”徐芳华说:“那天的一些细节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我们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用不用我给你重复一下?”赵清醒说:“不不不,不用重复,我脑袋有点儿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接下来赵清醒陷入了沉思,一直到饭局结束再也没吃几口菜喝几口酒,也没说过几句话。徐芳华却吃了很多喝得很痛快,用风卷残云形容都不为过。效果远远超过预期,让徐芳华即得意又觉得诡异可笑,同时还有一些疑惑。这是真实的吗?一个好好的处级大男人,真的陷入到虚实颠倒中无法自拔了?

文化局副局长没有从文化局内部产生,是作家协会的一个处长空降而至。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把人送到文化局,召开全体大会公开宣布,要求全局对新任副局长予以支持。

  赵清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赵清醒对能不能当上副局长不怎么在意,此时却也产生了空落沉重之感。刚才的会议是真实的吗?当上副局长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年轻人,不是虚幻吗?需不需要求证一下?比如去会议室看一下有没有刚刚开过会的迹象,比如跟自己的手下或者别的处室的人谈一谈。想了片刻,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对自己来说都没有意义了。真正有意义的是自己怎么看,自己既然已经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也就无需再去分辨。

  如果说刚才那个会议是真实的,那么组织部领导宣布的副局长会不会是我赵清醒而不是别人?没错,就是这样的,虚幻和真实的分界线就在此处。如此一想,赵清醒心头的空落和沉重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实和轻松,进而则是振奋和激动。从现在起,不,从大约半个小时前开始,自己是副局长了。以后要在各方面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跟班子成员搞好团结,跟下属搞好关系,要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尽可能地发挥出来,为社会文化的发展作出突出的贡献。

  赵清醒立刻给钱艳玲打电话,说:“老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开过会,我当上副局长了。”钱艳玲很高兴,说:“太好啦,晚上回家好好犒劳犒劳你。”赵清醒说:“应该犒劳,你多弄几个菜,我们好好喝几杯。”

  挂断钱艳玲的电话,赵清醒又打给徐芳华,说:“芳华,得到消息了吧?”徐芳华说:“赵处长指的是副局长吧,得到啦。”赵清醒说:“那你为什么不向我表示祝贺?”徐芳华愣了一下,说:“向你,表示祝贺?”赵清醒说:“是啊,以我们的特殊关系,我最想听到的就是来自你的祝贺。”徐芳华说:“对对对,是该向您老人家表示祝贺,希望您老人家当上副局长后继续对我们歌舞团进行关照,哈哈哈……”赵清醒说:“你笑什么?”徐芳华说:“没,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太有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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