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的那只红头苍蝇在白凡耳边如鬼魅般嗡嗡出没,他对这只苍蝇已捕捉了半月,每次都失手于它,即便眼睁睁看着被拍到墙上,当移开因重击而变得紫红的手掌时,掌上和墙上并不见那只想当然已变成了肉酱的苍蝇,不到半小时那只红头苍蝇又在白凡的耳边嗡嗡起来,而这时白凡已无睱顾及,他正侍弄着一只冰块上的龙虾,他要把那两只垂下去的粗大触角弄得栩栩如生般翘起。白凡喜欢他的这份工作,他是这大酒店里其中之一的厨师,在他手里每天都要侍弄出几十只看上去生猛鲜活的龙虾,然后亲手端到客人的餐台上并向客人介绍一番龙虾的来处与制作工艺,看着客人垂涎欲滴的表情,白凡心里便会涌出些许的快慰。白凡会用各种各样的时菜把龙虾的周边点缀得像原生态,有时还会突发其想的在龙虾的旁边放上一两只小虾,常常惹得小孩子惊呼,大人惊叹。在他侍弄下一只龙虾时他又听到那只红头苍蝇在脑勺后嗡嗡作响。每次听到苍蝇的嗡嗡声他都会心情紧张,因为老板强调过只要在谁的工作范围见到苍蝇便会扣去半个月的奖金,老板把奖金定得比基本工资还高,这样他扣谁的奖金时便告不了他违反了什么劳动法,所以员工们对自己的工作都是战战兢兢的。
有几次他正要拍杀那只苍蝇时,正好老板走了进来,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他皱着眉头去搜寻声音的来源时,那只红头苍蝇却消声匿迹了,每当这个时候白凡的双手都会像龙虾的爪子般冰凉。白凡总觉得这是一只喜欢逗着他玩的苍蝇,但他却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每天忙活时他得分出大半的心思去提防那只苍蝇,苍蝇的嗡嗡声比起来自身后的老板的声音更能让他紧张,这只苍蝇不但会让他扣去奖金而且有可能让他失去这份工作,这是他在这城市里干过的第八份工作了,他不想再去找什么工作了,他想自己的生活稳定些,家里的老妈身体每况愈下需要他每月寄钱回去,而且他喜欢这份工作,他喜欢把龙虾摆弄得就像在海水里面漫游。
在不是上班的时间里白凡便喜欢来到旁边的那个超市门口玩那种快速投篮的游戏。
在不是上班的时间里白凡便喜欢来到旁边的那个楼盘看打桩机轰轰响着一点点打进地基。
在不是上班的时间里白凡便喜欢来到旁边那个小区的室外健身场,每次他都会看到一个小孩子从杠杆上栽下来。
在不是上班的时间里白凡便喜欢趴在宿舍的阳台上看对面女宿舍挂晒的衣服,他知道那条红内裤一定是那个叫漾的女孩的。
在不是上班的时候白凡便尽量找点事情让自己干,哪怕是趴在宿舍门口去读数那过往的行人,这样才不至让他老想起那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大厨徐先那淘洗海参的动作看上去很猥琐,那嘴巴微张着好像很陶醉。徐先把手里的那条海参丢进篮里后对白凡说他又看上了那个叫漾的女服务员,他说他喜欢漾那像海参般柔软的腰和包在统裙里圆圆的屁股。徐先总在白凡面前吹嘘他泡妞如何有能耐,他说酒店里的女孩只要他看上的大多都能泡到手。白凡不知道徐先说的是真还是假,他碰到过不少的男人都喜欢这样吹嘘自己,每遇到这种人白凡便且听之,但他还是见到过几次徐先偷偷做一些好吃的给一些女孩吃,而没几天便会看到那吃过徐先特制糕点的女孩悄悄溜进徐先的宿舍。白凡知道漾并不是那种谗嘴而又随便的女孩,白凡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叫漾的女孩。徐先在说着要去泡那叫漾的女孩后,白凡又听到了那只红头苍蝇在他脑后嗡嗡地叫,凭直觉那只苍蝇落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他猛摔手往墙上拍去,当他缩回那火辣辣的手掌时,手掌上并不见半点苍蝇被捕杀的痕迹。徐先问他你这是干嘛?白凡说好象有一只苍蝇总是嗡嗡叫。徐先说那你可要留心点了,老板最忌讳这个。白凡说我知道,拍了几次都没能拍着它。
白凡送虾去的厢房刚好是漾在那里服务,白凡迅速扫去一眼,发现漾穿着统裙的屁股真的浑圆好看。有漾在旁白凡在对客人介绍龙虾时更显绘声绘色,他明白自己更想让漾知道自己的手艺是如何超群。果然在白凡介绍过后赢得客人的一阵掌声,白凡看到漾也跟着鼓起掌来。白凡向漾微微点点头便离开了厢房,他记得离开厢房时漾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在摆弄下一只龙虾时白凡轻轻地吹起口哨,奇怪的是到下班他都没听到那只可恶的苍蝇的嗡嗡声。
在不是上班的时候白凡便喜欢到旁边的一家水族馆里泡,他爱看鱼缸里的各种鱼虾和造型。
在不是上班的时候白凡便喜欢去旁边的家乐福超市里逛,他东看看西摸摸时间便又很快打发过去了。
在不是上班的时候白凡便喜欢站在有交警查醉驾的路旁,然后看一个一个醉驾者如何在交警面前胡搅蛮缠。
在不是上班的时候白凡便喜欢趴在宿舍的阳台上看对面女宿舍的阳台上挂晒的衣服,他想那条随风摇曳的红统裙一定是漾的。
月底发工资时有两个倒霉的员工被扣了半个月的奖金,因为老板在他们的岗位里发现了苍蝇。白凡在侍弄那只从澳洲进口的龙虾时又看到那只红头苍蝇从他面前嗡地飞过便又不知所踪了,这时他便会习惯性地往后看看,老板的身影和苍蝇的嗡鸣都一样叫他提心吊胆。这个月的工资终于全数发到了手,他把一半寄回家里,老妈需要他寄回的钱治病。徐先又是一副猥琐的神情在淘弄着他手里的那根海参。徐先对白凡说他已给漾送了他亲手做的小吃,她已带回宿舍去吃了。他又喜形于色地补充说,按我的经验凡吃了我专门泡制的小吃的女孩,最后也会让我吃了的。说着徐先对白凡挤挤眼。白凡说我看漾不像是那种随便的女孩。白凡感觉这话不是对徐先说的,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徐先蛮有把握地说最多再过一个礼拜就会有结果了。白凡又听见那只红头苍蝇落到了身后的墙上,他装着无事般用眼角瞄到了墙上的一个红点,然后在心里盘算好位置后便迅速拍打过去,这时他没有马上缩回手,他想象着苍蝇在手掌里变成肉酱的样子,在他轻轻移开那依然麻辣辣的手掌时,看到墙上的瓷片依然是白锃锃的。白凡气恼着把那拍得火辣辣的手按到冰块上。
白凡给客人端上龙虾时发现漾也站在厢房里,白凡向她点点头,漾也脸色红润地向他点点头。白凡又绘声绘色地把他端来的龙虾向客人们介绍了一翻,介绍完后照例博得客人们的一阵掌声。趁客人们在品尝龙虾的时候,白凡来到漾的身边,白凡问漾,吃过龙虾吗?漾摇着头说没有。白凡说,有空我专门弄一只小龙虾给你吃。漾说,真的吗?白凡说,真的。然后他便离开了厢房,离开时他看到漾一脸欣喜的神色。回到厨房的白凡在摆弄手里的龙虾时嘴里轻轻地吹着口哨。
一个星期后徐先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他把手里干的活弄得乒乓作响。徐先在嘴里骂骂咧咧,这臭丫头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白凡问,谁走了?徐先说,还有谁,漾呗。徐先说完狠狠地把手中的海鲜剁成两截。白凡问,什么时候走的?徐先说,昨天走的,我现在才知道,说是跳槽去一家会所当咨客去了,白给她弄了那么多好吃的!白凡又听见了那只红头苍蝇从脑后嗡的飞过,听徐先说漾跳槽后他侍弄龙虾的手指便变得没那么利索,龙虾的一根后腿还不小心给他掰断了。厨房里杂乱的声音以及那只苍蝇在后脑勺不时飞过的嗡嗡声都让白凡变得心情烦躁。又一只龙虾的后腿给他不小心掰断了。白凡变得懊恼不已,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那只可恶之极嗡嗡作响的苍蝇。他吸吸气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想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捕杀了那只苍蝇。白凡让自己的情绪尽量控制着,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学着武侠片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招数,看来他真要和那只苍蝇决一雌雄了。白凡知道这是一只狡猾而又机警的苍蝇,它落在任何一个地方之前都不会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所以它在身后嗡的一声飞过时你根本无从知道它到底落在了哪里。白凡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徐先不时弄出的声音也影响不了他的双耳对苍蝇的专注追踪。今日这只苍蝇变得有些肆无忌惮,在他脑勺后飞来飞去的频率高出了许多。白凡不会再让自己盲目地往墙上狠拍了,他明白自己对付这只狡猾的苍蝇一定要有奇招。他想到的奇招就是在苍蝇从身后嗡嗡飞过之时凭直觉把它从空中突然拍下来,而且看都不用去看。白凡一动不动地站了二十多分钟,那只苍蝇在他身后嗡嗡作响的频率越来越高,有一次他还感觉到那只苍蝇竟落在他肩膀后,白凡尽量让自己平缓着气息。这只苍蝇已经把他困扰得太久了,每天上班都令他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漾的出现让他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些,没想到她昨天无声无息就跳了槽。经过几次的来回判断,白凡相信自己已经捉摸到了苍蝇从身后掠过时的路线。白凡再让自己稳了稳气息,当他再次清晰地听到那只红头苍蝇嗡嗡地从他的身后飞过时,他猛然向后摔手而出,他发现自己的手掌是猛拍在一个什么软乎乎东西上时连忙转过身来,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老板的眼镜歪在嘴角上,在指痕愈来愈深的脸颊上趴着一只被打成了肉酱的红头苍蝇。老板张着嘴,盯着白凡半天都发不出声来。白凡也是张着嘴盯着老板脸颊上那只苍蝇半天都发不出声来,但很快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他心底涌流出来,看着老板脸颊上那只终于被自已拍成肉酱的苍蝇,之前在他心里紧绷得太久紧绷得太难受的那根玄竟然一下子便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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