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抓住射入心脏的箭杆,一股殷红顺着她白皙如玉的手指流出来。她挑起眼皮,碧波微澜,叶眉紧蹙。
她扮成慕容思阳装束,这个熟悉的身影一直住在她心里,这一箭了结了他们所有的恩怨,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夜晚,那一年她只有八岁,母亲和哥哥都死在逃难的路上,是饿死的。她也饿,唯一的半块儿烧饼,母亲塞到了她的嘴里。大风像饿极了的狮子,嗷嗷地吼着,她赶紧蜷在一家大门外拐角处,缩成一团,使劲儿拽拽袖子,这件衣服是母亲补了又补的,袖子像半个破布帘子耷拉在胳膊上,胳膊肘往下都裸露了出来,那半截儿袖子什么时候被扯掉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门楼上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她不知道这是谁家,她只是又渴又饿,干裂的嘴唇和牙齿一起哆嗦着,她发烧了,迷迷糊糊之中,见到了母亲和哥哥在向她招手,距离一直那么遥远,任凭她拼命地奔跑、呼喊。
洛尘再次睁开眼睛,光滑如丝的锦被盖在自己身上,真柔软,她忍不住伸直脖颈,用下颚蹭了蹭。
“父亲,她醒了!”一声惊喜,让她回过神,她吓得立刻坐了起来,两只胳膊紧紧抱着腿,小脑袋埋进膝盖间,不敢抬头。
“你别怕,这是我家。”又是那个男童的声音,她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
男孩忽闪着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这个男孩个头比自己高一点,脸蛋儿白嫩,闪着弹性的光泽,让她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但她还是忍住了,男孩儿一直在朝着她笑,酒窝含笑,明眸含笑,连两道浓眉都一直带着笑意,这让洛尘觉得温暖。
慕容府,武林世家,慕容将军是朝廷重臣。他是慕容家唯一的少爷,慕容思阳。
她成了他的小跟班。
慕容家的客厅内,慕容将军面色凝重,慕容思阳和洛尘跪在大厅中央。
“私闯祠堂禁地,到底是你们两个谁的主意?”将军手里拿着家法鞭子,只要听到结果,鞭子马上就会落到某个人的身上。洛尘吓得头也不敢抬。思阳也被父亲的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出声。
“是我!”思阳挺直了身子,抬起头,发出了坚定的声音。
“噼啪噼啪……”鞭挞声,响彻在慕容家的庭院上空。
思阳的后背被一条条血迹染红,他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洛尘含着眼泪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扑到了思阳的身上,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住了刚刚落下来的鞭子。
罪魁祸首明明是她,思阳却为她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老爷,您饶了少爷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好奇心重,看全府上下都不敢进那道门,我才撺掇少爷进去的。”洛尘哭诉着,倒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父亲,不是洛尘,都是我的错。”思阳明白,父亲是真的生气了,如果洛尘承担罪责,父亲很可能把她赶出家门,他不能让她走。
将军一眼就明了了。
光阴如箭,转眼十年过去了。比武场上的两个翩翩少年,一个英俊潇洒,一个亭亭俊美。
洛尘习惯了女扮男装,在慕容府的十年间,她一直是这样的装扮。府里的人都忘记了,十年前那个被老爷救回来的孩子,是个女儿身。或许有人一直不知道,洛尘是个女孩儿。
思阳做了皇帝的贴身侍卫,洛尘也跟着做了侍卫。
让他后悔的是让洛尘参加那次营救。皇帝被敌军围困在金牛山,乱军厮杀中,洛尘一马当先,冲了进去,硬生生为皇帝挡了一箭,那一箭,正中洛尘胸口,离心脏就差一点点。
营帐中,紧急抢救,大家都知道了洛尘是女人,她解开发髻,一头柔顺的秀发瀑布般倾泻下来,她微闭双目,长长翘起的睫毛颤动着,病榻上的她还什么侍卫,分明只是一位美少女。
皇帝痴迷了,痴迷洛尘的美貌,痴迷洛尘的英勇,这该是如何坚毅与忠诚的姑娘。
皇帝立刻宣旨:“洛尘救驾有功,即刻封为辰妃。”
思阳愣了,如重锤灌顶。
慕容家世代忠良,又怎么能抗旨?
慕容家手握重兵,镇守边关,连传捷报。
“陛下,慕容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如果想造反?”宰相沉吟了片刻,接着说:“借这次回京述职的机会,除掉他,以绝后患。”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这是皇帝的声音。
洛尘手里端的那杯莲子羹,差点摔到地上。她刚到上书房门口,就听到了这几句。
她入宫后,安静、懂事,深得皇帝喜爱,但她没想到,对她柔情蜜意的皇上,竟然有如此的狠心。
她赶紧转身,离开。
那一晚,她扮成了慕容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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