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迷途暮,百年后的大榆树根做成了茶台,像是簇拥着的六只羊,这是用爱的另一种方式追忆我的先辈和族人。
——题记
1
黎明前的几颗星子,拖着疲惫的身躯。我用采摘的野枸杞
配上几年保存的几朵野槐花
献给我的族人,这茶不能过夜啊!
上几辈子的瓷碗,落在破窑里
攒了几年的野蜂蜜,融化在茅草房里
当了嫁妆的花肚兜,挂在屋檐下
这几束久远的月光,照亮了家门
星星点点的村户
点点星星的族人
把幸福和苦难藏在疏疏落落的角落
还是让大风吹来吹去
吹成一片片枯黄的叶子
2
苦水河又瘦了一圈。除了干枯和死亡,其他都是擦伤
抔一把黄土,祭出个穿出新衣的月儿
摘一朵谷穗,拜出个笼上心头的灯火
这一祭啊!一百只母羊趟过苦水河
这一拜啊!八十只公鸡飞出糜子川
我的族人,还是一地枯萎的谷苗
被炎炎烈日拔出来,丢在河面上
还有谁叩问着大地,什么时候
村头那几朵彩云就是一场及时雨?
我沿着苦水河走远又走回来
寻觅羊咩的去向、鸡鸣的落差
十年九旱的河道,绕来绕去的花儿:
瓷碗里的鸡血滴滴溅
台阶前的族人眼巴巴望
3
深夜的茶台上,茶雾腾腾仿佛清冷的苦水河,深埋在
苍茫里,而在日夜不息的族人眼里:
一本进了学堂的书,发黄了至今保存
三座庙堂里传颂着安慰的问候
半句秦腔打湿了好几个年头
几粒粒小米放大了经年的口粮
我的族人!我的亲人!
这世人竟然有那么多相投和相似!
照面的庄稼,剩下根部
挑灯的照旧挑出一地苦菜花
空荡的田野,无人播种
打水的照旧打出一眼女儿红
4
我的族人,留不住苦水河的瘦水把破碎河面上的冰块
藏在背阴的墙角,放在向阳的山坡
融化着一杯杯喝茶水
茶水里的苦味儿,亲人的苦味儿
黄里透红。肠里发声
这是隐藏在苦水河岸上的修辞
暴露了西部大地的深沉和苦难
这段历史让NIH前院长哈罗德·瓦默斯(Harold Varmus)对2025年的目标持有谨慎态度。他说:“没有人否认对阿尔茨海默病的研究亟须取得进展,但是我希望不要对其限定日期。”
族人啊!辽远苍茫的山川包容了什么?
我带着这茶台上的六只羊许愿:
赶上河水头的羊,保一路平安
驮在马背上的羊,排出几重山的难关
牵引星空的羊,拖来了七斗棒棒糖
叼起一根骨头的羊,握着新娘勤劳的手
顺着旧路离家的羊,回头还有一望
举着风灯的羊,吹亮了谷子湾
5
想起我的族人身子骨困乏的样子借着月光下的丝丝光亮
走进谷子湾,打起了一处新庄
走出糜子川,开挖了一片荒地
阵阵大风吹得沿河抖着骨头
把地冻三尺的山坡开成了平地
几缕夕阳照得沿山瘦出了声响
让放学的孩子还要背回一捆捆糜谷
一分力气。几亩心田。农业
获得胜利。我的族人是一块自留地
坚实的脊梁,变大了的谷子湾
放荡的胸怀,变宽了的糜子川
6
月亮高高地悬着,万家灯火亮了老榆树高高地站着,一家门户自立了
我的族人就这么真实地往前走
槐花打起油纸伞,又一个女儿
在悲伤的唢呐声中嫁出泪流
杏花放下红手帕,又一个炉匠
沉沉的铁砧越过山岗
梨花开出雪里红,又一个擀毡匠
想着雪一样的洁白远走高飞
桃花漫过苦水河,又一个牛皮灯影班子
唱响又一村夜的生前旧事
各色的花儿被一场迟来的春风吹凋
又一个磨石客还在星星峡敲打山风中的石块
我的族人,逝去的已是九堆黄土
活着的在苦水河畔还是一棵大榆树
7
是谁把天地的祈福留在河岸上?我的族人,深记着那画个大圆的春天
秀金山托起了日月的脸庞
一嗓子的秦腔吼开了山谷
为上大学的孩子戴上大红花
仿佛红色的火焰燃烧过一座座山冈
一股劲的唢呐是否叫醒乡情
为雪域当兵的第九个孩子
扎了一只雄鹰,顺着风远走高飞了
一沟沟里的锣鼓划过星空
为谋生离开秀金山的一大群孩子
送出一颗颗鸡蛋,送上了金蛋蛋
天地如碑。碑文高高大大。我的族人
这一点点改变,改变的不是一点点
这一步步迈出,迈出的不是一步步
8
苦水河穿过黎明和黄昏犹如一粒火种,行走在黄土高坡
我的族人,写下一个家族的大谱
在小谱里扣紧往日的安静
糜子川照旧是手巴掌大的山川
谷子湾照旧是月牙儿一样的山湾
野兔照旧走着山羊的路
山羊照旧走着我的族人创开的路
山花烂漫。我的族人踩着
碎步的梨树,缝合忧伤的月亮
这一辈子向前走了一大步
仿佛占尽了好山好水,喋喋不休
每一座漂亮的新房子,比邻而居
让我记住向阳的山坡,养人的天堂
每一户安家的院落,落在好字头上
让我背着行囊为下一个家门画个圆
9
在我画下的一个个圆里幸福和苦难像是族人的两只手
伸出四季的屋子,指点我留下爱的灯火
我的族人啊!星月高悬
残损的绳纹瓦片留存了
生锈的箭镞钱币保存了
我记住了以苦水河为道路的人
我记住了以秀金山为靠山的人
我在茶台的最高处,仿制了
一山一河。依山傍河
河畔上开花,山沟沟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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