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的雪花飘起来,风越来越大,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地上的树木披着一头银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四墩子赶着羊群正在往山下走。
四墩子是个跑腿子,爹妈早就没了,他一个人放了十几只羊,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就像他喝的汤,寡淡。但他心里藏着劲儿,努力地驾驶着生活的小船拨开了时光苦难的叶子,期待着前方会有希望的花朵为他盛开。
住在前街的凤梅是他前方的希望吗?他说不准,但是在他的心里凤梅就是黑夜里那一盏希望的灯火啊。寡妇凤梅,带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娘俩相依为命。
雪花任性地飘下来,灌进脖子里,四墩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虽然他穿得挺厚,但风还像针尖儿一样扎了进去。
四墩子吆喝了一声,羊们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跟着头羊沿着山边的小路往家走。
四墩子家的大门从来不锁,因为没啥值钱的东西,他赶羊回来进院也方便。羊进了家门,进到圈里,四墩子就闻到了菜香味儿,他乐了,快步走进屋,果然是凤梅来了。凤梅笑着说:“墩子哥,我给你做了点儿米饭,给你端来一碗冻豆腐炖粉条儿,你最爱吃的!”说着,羞涩地笑了,搓着手站在炕沿边儿。四墩子一看,炕上的被也叠起来了,衣服也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摞成一摞摆在了炕梢儿上。
四墩子眼里涌上了一层雾,他搓着手,吭吭哧哧地说:“凤梅,你……你,你受累了,吃了吗?”凤梅说:“你别这么外道,要不是你去年大雪天里去接孩子放学,孩子的脚都得冻坏,孩子放学没回来,我急得要命,还不是你把孩子背回家的!”
四墩子笑了:“我也没啥能耐,就能帮你接接孩子,也没天天去!”他有些语无伦次了,“那,那,你也在这吃吧,孩子吃饭了吗?”
“吃完饭了,在家写作业呢。”凤梅说完,麻利地走到外屋,端了碗大米饭,摆在桌子上,又把冻豆腐炖粉条儿端上来,又从锅里盛出一小盆小米粥,香味儿立刻飘满了屋子。
四墩子说:“凤梅,快吃饭,我自己做饭唬弄,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你太好了,你也吃!”
凤梅点点头:“你出去一天了,你快吃!”
四墩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连声说:“好吃!”凤梅也慢慢地吃饭,偶尔抬眼看看四墩子,四墩子也抬眼看看凤梅,他纳闷,自己刚吃两口,咋就饱了,胸膛鼓鼓的,脸也放着光。
凤梅帮四墩子洗完碗筷,就回去了。
凤梅走后,四墩子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觉得屋子里有了股甜味。第二天四墩子醒来时,天已露出亮光。他抬头望了一下,心想,下点雪吧,可别太大。下雪了,凤梅就能给他做饭,他进屋了就能上炕,炕热热的,就能把他冻僵的脚暖和过来。
他打算手里再有点儿钱,就跟凤梅说,他心里憋了好长时间想说的话。
今天,他放羊回来,远远地看见家里的灯亮着,他的心瞬间也亮堂了,他只觉得有一阵很温暖的东西闯进心里。凤梅给他送了一条新做的棉裤,他说放羊穿不出好儿来,这条新的留着在家穿吧。
凤梅说:“穿坏了我再给你做!”说完,脸红了。
四墩子忙说:“凤梅,我,我……”话还没说出来,凤梅就笑着说:“天气预报里说,这几天有大暴雪,雪大路滑,家里羊还有吃的,就别出去放羊了。”
四墩子看着凤梅,说:“不行,我还指着羊出钱呢。”凤梅喊他快上炕暖暖脚,脚都冻木了吧!四墩子听着凤梅的声音,觉得外面厚厚的雪都要化了,小草拱出来了,他和凤梅在一起放羊。
第二天,四墩子依然去放羊。羊们像一朵朵散落在田野里的棉花,它们悠闲地啃着,四墩子抱着鞭子,站在天底下,听着羊们嚼草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山里的雪来得铺天盖地,不依不饶。
凤梅看着外面的暴风雪,越来越大,她担心四墩子,让孩子吃了饭,她就来到四墩子家,给他烧热了炕,做了他爱吃的冻豆腐炖粉条儿,锅里贴了玉米面的大饼子,香喷喷黄灿灿的。
一直等到天黑黑的,四墩子还没有回来,大雪吞没了山路。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羊群回来了。但是四墩子没有回来。
北风呼啸,风吹着哨儿,拉着长音儿在黑夜里窜来窜去。
四墩子—
凤梅站在院子里号啕大哭。
“哭啥呀?”躲在柴垛后面的四墩子,呵呵地笑着走出来。凤梅愣神儿间,四墩子已走到她近前。
此时的凤梅,顾不得羞涩,一头扎在了四墩子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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