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种子送到楼顶,鸟把种子藏在楼顶。
阳光和雨水就那样注视、就那样交谈。有生命诞生的时候,震动和喧哗是因为听到了呼吸,见到了光彩。而楼顶上的小树,才有两个叶片,泛着油光、嫩嫩的,却没有引来新闻。
根的去向呢?大地在哪里?水泥,灰灰的,干干的;钢筋,硬硬的,凉凉的。只要根须扎进去,就存在小树生长的大地了——哲学家和生物学家反复强调。树杈粗了,叶片多了。
晨露把第一缕霞光折射,云的踪迹淹没了,小树意气正盛,面向阳光,在轻风中挥舞致意。玻璃窗内的盆花望着楼下的车流、人流、回旋往返的飞鸟,惬意显在花瓣上:多少生灵崇敬我的高度,我的安适,我的荣耀……时间很快就把楼顶上的树的一个枝丫送到盆花的头上。有月光的晚上,盆花终于永远睡去了,她终于知道了,仰视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原来在瞩目楼顶上的树。
阳光依旧,雨露依旧,风依旧。楼顶上的树呼啦啦不停在追赶时间。有摄像机镜头。有一些人开始指向楼顶。
“站得高,才看得远。”
“可惜,位置错了,远处的风景,又能看多久!”
主人手持香烟望着窗外发呆,天空果真没有一丝云彩,阳光也静静地燃烧,如今,盆花的位置已空。朦胧之间,一抹淡绿色的轻凉迎在主人额头——楼顶上有树?真是绝佳景色,快快打开窗子。从此,楼顶上的树便把大自然的灵气时时传到主人的室内,而这时,气势较好的树杈已伸出楼顶边沿覆盖着了主人的大半个窗口。从此,有微风相伴的日子,很脆很细的话语便在主人室内回荡。
仲夏,雨敲窗棂的夜晚,一股砂石裹挟着雨水砸在地板上。主人被惊醒。楼顶上的树根已冲过楼板缝隙进入室内。雨水仍向室内流泻。
“你要风景,还是要住所?”主人妻子气愤异常。
“都要!”主人在坚持。
这样的对话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反复了多少遍。清晨,主人赤脚踩踏地板上的泥水,那凉凉的意境使其晴朗了思维:人的视线不会总有风景相衬。那楼顶上的树,幼小时,给人多少想象的空间,让多少人曾在楼下驻足过,评议过,是因为新奇,也因为有趣吧!可如今,楼顶上的树一改往日新奇之趣,瞬间出现令人吃惊、甚至危险之场面——这也算是一道风景吗?
鸟儿渐渐远去,风儿渐渐凉爽,月儿渐渐消瘦。
楼顶上的树,在风雨飘摇中度过了数个春秋,当黄叶再次从树杈间滑落的时候,已装饰一新的主人书房也再次迎来了这位悄悄拜访的客人——黄叶已由窗户入室斜躺在桌面上。
插图:黄泽鲲
“这真是大自然的恩赐,嗯,有一丝香气!”
主人一如既往,兴奋异常。
突然的一天,主人被楼顶上的走动声、说话声惊扰,由窗子向楼上喊:“你们做什么?”
“楼顶上的树长大了,会破坏楼顶,要砍掉。”
“可那是风景呀!”主人急忙辩解。
“是风景,却不成材。”
楼顶上的树最终被砍掉了。主人因此很不高兴,大病了多日。
主人至今不解:楼顶上产生风景的树,不成材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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