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不到,老何被一泡尿憋醒了。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望着身边这位轻轻打鼾的白皙女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两人是怎么到的宾馆,又是怎么睡到一起的。只觉得满脑子迷迷糊糊的。他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关好门,坐在马桶上,点燃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回忆起了与这个女人有关的事情。
这个女人叫景璐,是老何的初恋,准确说,应该是暗恋。上高中的时候,老何就暗地里喜欢她。这女人用老何这辈子背得最熟练的诗来说就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景璐对他完全没有感觉,整天看他就像看空气一样。
老何清楚地记得,在高考结束后,他给景璐写了一封信,算是正式表白了自己的想法。景璐很快给老何回了信,满满的三页纸,言辞切切。但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早就知道你的小心思,但我没看上你!
老何这下算是彻底死心了。后来,景璐考取了北京一所著名的高校,老何则去了哈尔滨一所普通的医药类高校,从此天各一方。
大学毕业后,景璐去了杭州,老何在滨城找到了工作。老何结婚生子,也就彻底忘记了景璐。
老何聪明能干,又吃得起苦,几番打拼,很快就在滨城站稳了脚跟,成为当地医药销售领域的行家里手和领军人物,老同学都开玩笑地称他为“药贩子”。也有同学在酒局中提起老何当年暗恋景璐的陈年旧事。老何总是淡淡地说,“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大家一乐呵也就完事了。
近几年,兴起了同学聚会热。恰逢老何他们这届高中毕业二十周年,大家商量着搞一场隆重的大聚会。所有能联系上的同学都联系上了,国内国外的,几乎一个没少。自然也通知了在杭州的景璐。景璐回复说,尽量参加。很简单的几个字,却一下勾起了老何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情愫,他很想见见她,看看这么多年有啥变化。老何十分热心和豪爽,不仅主动担负起聚会的组织工作,还承担了聚会的所有费用。可惜聚会那天,景璐临时有事,未能参加。
老何虽然说有些失望,但毕竟和景璐加上了微信,也算是取得了联系。两人经常通过微信闲聊,有时是老何主动问个好,有时是景璐主动和老何聊。每一次都让老何兴奋不已,越聊着越想早点见到她,越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晚上,将近七点多钟,老何突然接到景璐的微信,告诉他明天要到滨城来出差,问老何有没有时间,大家见见面,吃顿饭。这把老何给高兴坏了,赶紧答应了下来,并帮着给订好了酒店。
次日,老何安排好了公司里的工作,换上了一套正装,笔挺的西服,扎着领带,皮鞋也擦得锃亮,还特意去理了发,焗了油,像个新郎子一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单位的员工都乐了,搞得老何心里也是一阵发虚,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老何比飞机抵达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机场。站在接机口,在众多接机的人当中分外扎眼,老何心里多少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不久,乘客陆续出现了,老何没好意思往前挤,这么大岁数,又是这么多人面前,搞得猴急一样,未免有失身份。他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心里想着见到景璐第一句该说什么。
等待中,一个穿着深红色西服短裙手里挽着风衣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伸出了细长白嫩的小手:“老同学,记不得我了?”
老何定睛一看,随口来了句“哇靠, 你是景璐?”景璐哈哈笑了,露出了满口整洁的白牙,笑得腰都弯了下去。老何这才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实在太粗俗。但看到景璐乐成这样,心里也就坦然了,说明人家没有介意嘛!
老何帮景璐拿起拉杆箱,两人一起朝停车场走去。大厅里的人看到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男女,纷纷投来瞩目的眼光,老何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景璐上车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老何亲自开车。车之前专门做了保养,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烟灰缸也被老何给盖上了,还特意往车里喷了点香水。
一路上,两人随便唠扯着,从上学期间发生的趣事,到滨城这些年的变化。老何充当了解说员的角色。
到了酒店,老何拿起拉杆箱要送到房间里,景璐很高兴,没有丝毫犹豫,好像这一切都是老何应该做的。老何心里暗暗高兴。
进到房间后,景璐先是环视了一圈,然后先把外面穿的灰色风衣脱了下来,挂在了衣帽间。然后邀请老何坐下来,她要为老何沏一壶茶。老何说,“景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景璐笑呵呵地问:“都有谁参加呀?”老何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光想着接你,忘记通知大家伙儿了,要不,我现在通知。”说着,老何拿起电话。景璐看着老何,笑了:“算了,今晚就咱俩吧,你单独请我,咱俩也可以好好说说话。”
这老何心里美得冒了泡,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请别人打扰他们。表面上客气了一番后,老何先行告辞,留下了景璐自己休息。
晚上六点,老何已经在酒店大厅等候了,景璐也准时走出了电梯门。
往外走的时候,景璐主动伸出了手,很自然地挽住了老何的胳膊。老何心里一阵颤抖,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两人就这样走出了酒店,到了车上。
饭店离景璐住的酒店不远,开车也就五分钟左右。
老何订的包间是个六人间。今晚,只有老何和景璐两个人。但老何是这家饭店的常客,老板也认识老何,他早就点好饭菜,价位远超于六位客人的量,服务员自然也不敢怠慢。
老何特意为景璐准备了两瓶法国的红酒。服务员很快把当地的海鲜特色的菜品摆上了满满一桌子,景璐看了,直呼浪费,说自己平时晚上都不吃饭的,为了保持身材,这满满一桌子菜,不吃可就对不起老何的一片盛情了。
席间,景璐貌似看透了老何的心思,只是小口地抿着红酒,直说自己不善于喝酒。两人边吃边聊着往事,不知不觉中,景璐和老何各自喝掉了一瓶红酒,景璐白皙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红晕……
再后来的事,老何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已经连抽了三根烟的老何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当年那么文静的一个小女生,二十年不见,如今性情已是大变。
老何站起了身子,洗了一把脸,看看手表,天也快亮了,寻思着进屋穿上衣服,回家再稳稳地睡上一觉。反正他老婆孩子都在国外,他现在也是独来独往的,自由得很。
进到卧室里,景璐已经醒了,正半起着身子,依靠在床头看着手机,看见老何从卫生间出来,景璐放下手机,冲老何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上身一半都露在被外,白白的肌肤,丰满坚挺的胸部,直看得老何销了魂。
老何有点不好意思了,想为自己辩解,刚起了头,“昨晚有点喝多了……” 景璐就笑着打断了他,“这不是理由。” 老何的脸顿时红了。
干脆,老何也不装了,一把脱掉睡衣,又拱进了景璐滚烫的怀里……
之后,老何和景璐两人,或者你飞过来,或者我飞过去,你侬我侬的,好不快活。
老何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你不说,我不问。所以,关于景璐家庭这样的隐私话题,老何从来不问的。直到有一次,景璐主动开了口,老何这才知道,从大学毕业至今,景璐一直也没有结婚,更谈不上生孩子了。
景璐才高貌美,大学毕业后,直接去杭州一家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工作。这么多年,追求她的男人排成了长队,但都难以入她的法眼。这个感觉性格合不来,那个感觉学历不匹配。到了后来,景璐干脆也不想结婚了,这样过着也挺好。如此一来,就一直到了今天,四十多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一天深夜,熟睡中的老何接到了景璐的电话。
景璐告诉老何,自己接到一位在证券公司工作的朋友的电话,一家企业即将上市了,打算先认购一些内部股,手头钱不够,问问老何手头是否宽裕,借点钱。
老何这人,这辈子只凭业务吃饭,对于股票基金什么的,一概不碰,也不了解。平时积攒的钱或者扩大业务,或者干脆就存在卡里。听罢景璐一番说道,也没想太多,就问道景璐打算借多少。景璐张口就是五百万。老何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卡里也就三四百万的样子,还不够景璐借的。感觉到电话里的老何有些迟疑,景璐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了?亲爱的,还不相信我?再说了,这也算你入股,赚了后咱俩对半分。”老何没敢说自己手头现金不够,赶紧说,“没问题,我信得过你。明天就把钱给你打过去。”两人又笑嘻嘻地聊了一会儿,各自挂断了电话。
这下子,老何睡不着了,这差的一百来万,找谁能一下子借到手呢?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筛子:同行业的朋友不能借,传出去以为自己公司业务不好。亲戚也不能接,没几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想来想去,老何一下子想到了老陈头。这家伙前一阵子一口气卖了手头上的多套房子,凑钱准备给在上海的儿子买婚房,手头几百万的现钱肯定是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何就给老陈头打了电话,开门见山,告诉说景璐要入股,资金不够,自己还差个百八十万的。
这老陈头平时对股市研究颇深,对内幕之类的信息非常感兴趣,再加上景璐提过的这家公司最近要上市的消息已经传得众人皆知,老陈头早已经关注此事。听老何这么一说,感觉发财的机会来了,当即表示没问题,但要求再追加三百万,算入股,事成后多一份红利。老何一听,这才放心下来,满口答应,并迅速告诉了景璐。景璐咯咯笑了,“这老陈头果然具有商业头脑啊!”
很快,老何的五百万和老陈头的三百万当天下午就汇入到了景璐指定的账户。
不久,这家公司如约上市,景璐卖了股票,倒手赚了大笔。然后,按照当初出钱的比例,快速将钱连本带利打回给了二人。
这下子,老何和老陈头兴奋得不得了。尤其是老陈头,一再央求老何,下次景璐再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一见景璐。一是当面表示感谢,另外,也是建立一层关系,为以后合作做铺垫。老何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当初若不是老陈头出手相助,今天还真未必能赚到这笔钱了!
这一次,老何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股市里赚的钱,远远比做医药生意来得快来得容易啊!
从此,老何对景璐愈发地喜爱。这女人不但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老何,有生意了也拉着老何一起赚钱。这样的女人,换做谁,能不爱呢?老何甚至想着,这样的好事儿再干上几笔,就金盆洗手,给老婆一大笔钱离婚,然后和景璐移民国外,远走高飞,享受幸福的二人世界去。
而老陈头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以前和老何吃饭,动不动要AA的,如今抢着买单不说,还经常给老何拿上几瓶好酒,巴望着下次还能带上他。
不久,又一个好机会来了。一家巨无霸企业要上市了,这是满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而且,上市日期也已经定了下来。
老何和老陈头主动找上了景璐,询问是否有办法干上一票。景璐笑呵呵地说,我本来就入股在一位大佬的户里,只不过股份比较小而已。如果你们二位投资,咱们占股自然比例也就加大了,一旦上市,收益是不可想象的。二人一听,齐声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投啊!”
二人回去,各自开始筹措资金。很快,老何把公司的大部分资金抽了出来,凑够了两千来万;老陈头也把给儿子买婚房的钱取了出来,凑了八百万。二人先后把钱打进了景璐指定的账户内,然后,就静等着这家公司上市日期的早日到来。
但令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景璐一直依靠的,并且深信不疑的大佬,早已经债务压身,被债权人追得焦头烂额的。如今这几千万进来了,大佬干脆把这些钱还有别人给他入股的钱经过一番运作,全部打到了自己在国外的账户上,然后,一张机票走人,跑到国外逃债去了!
这消息对于老何和老陈头哥俩,无异于惊天霹雳,一下子傻了眼。等老何和老陈头急匆匆地赶到杭州,在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景璐。三人相见,彼此唉声叹气,默默无语,各自的心态复杂极了。
但生意场上就是这样,愿赌服输,没有人强迫你做什么事,都是自己主动的,赔了,也没有办法。三人互相安慰一阵子,然后去当地公安局报了案,也就只能如此罢了。
老何二千多万的资金打了水漂,公司业务没法开展,开不出工资,业务员纷纷走人,只好关门歇业;那老陈头本来打算今年给儿子在上海买完房子装修后,明年结婚,如今婚期也不得不推后了。
老何与景璐因为这件事,也逐渐断了往来,老陈头也不再和老何喝酒了,三个人之间犹如变成了陌生人。
半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次饭局上,老何听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同学说,景璐现在移民在国外,住着别墅,到处旅游,日子快活得很,身边还有一位男友,貌似那位逃债的大佬。
老何听了,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大口喝酒。一个星期前,他在国外的老婆正式向他提出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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