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年代是相对而言,五十年前,我上了小学,当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比较低,经济落后,物质匮乏,学生用的几件文具今天再也见不到。想到它们,不禁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时光……
算盘
现在还有人用算盘吗?我以为,除了个别的专业财会人员,算盘现在恐怕极少有人再用了。它在人们的生活中基本上已经消失殆尽,很难再看到踪影了。可是早在四五十年前,算盘却几乎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计算工具。算盘的历史可谓久矣,据说早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了。中国人的几个手指头噼里啪啦算了两千多年,都是用的这几个算盘珠子。
算盘的规格,呈长方形,四周由木条为框,内有轴心,俗称“档”,由穿着木珠的小木棍固定。档的上端中间用一根横梁隔开,上端有两个珠子,每一个珠子代表五个数,下端有五个珠子,一个珠子代表一个数,运算时定位后拨动珠子运算,谓之珠算。
珠算运算时配有口诀:“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俗称“小九九”,便于记忆,运算简便。平时我们说:“这个人心里有个‘小九九’。”那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功于心计,会算计,不吃亏,多带有贬意。
算盘过去在人们生活中的普及程度十分广泛,商家核算往来账目,收入支出,赢利亏损,大多离不开算盘。即使是不做买卖的普通人家也几乎每家都有一把算盘,理财算账,家庭收支,水费电费……这么说吧,凡是生活中与计算数字有关的事情大多离不开算盘。
打一手好算盘过去曾经是一些买卖人的立业之本、安身之基。听老人讲,建国以前年轻人学做买卖,有两个必要的条件:写一笔好的毛笔字,打一手好的算盘,它们是当年一些人求职谋生的基本条件,就像现在的外语和计算机知识,没有这两样基本技能,年轻人想找一个好职业那是难上加难。
打算盘难不难?当然不难,总共几十个算盘珠子,加减乘除,算法简单,稍加训练很容易掌握。但是世上的好多事都是入门容易,做到精通、极致困难,同样是打算盘,“行家一上手,就知有没有”,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我小的时候,楼上住着一家邻居,男主人号称“算盘王”,当年已经是近六十岁的人了,中等个头,身材粗壮,一头的白发像秋天里的芦花,潇洒飘逸,风度翩翩。他的眼睛大而黑,再戴上一副瓶子底一样的高度白边近视镜,显得眼睛黑亮无比。老人斯文儒雅、老实本分,平时不言不语,与邻里关系和睦。
“文革”初期的某一天,突然院门口开来一辆大卡车,几个身穿军装臂戴袖标的红卫兵小将从楼上大件小件地往外搬东西,成匹的布码成一垛,箱子、柜子、衣服、鞋帽,装了满满一汽车……“算盘王”也被造反派押在车上,头戴纸糊的高帽子,揪斗示众,惨遭凌辱。后来听说,“算盘王”除了姓王,前面之所以冠以“算盘”两字,是因为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仅打得快,算得也准,建国前曾在一次珠算比赛中拿过大奖,号称全市的三把铁算盘之一。不论他是给自己算,还是帮别人算,总之,这双拨拉算盘珠子的手挣下了不小的家业,从学徒做起,精打细算,苦心经营,渐渐成了几家布匹店的老板。打算盘让他发家致富,改变命运,后来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仅家里的财产被查抄,自己还免不了被打入另册,成了被专政的对象,受了几顿皮肉之苦。我想,那时候,这位资本家身份的老邻居对他酷爱的算盘肯定会深恶痛绝的。
我那年过九旬的舅舅,就是一位打算盘的高手。老人在建国前也曾风光一时,办厂子,开银号,时常用一把算盘加减乘除计算着往来账目,算来算去把家业算大了,也把自己算成了被打倒的剥削阶级。我小的时候就经常看他打算盘,虽然后来财产被没收,一度靠变卖维持生活,终至家徒四壁,家境从小康坠入困顿,可算盘始终是老人的心爱之物。家里凡有计算之事,老人一概使用的是算盘。舅舅架上老花镜,算盘抓在手里上下一抖,“叭叭”两下,档位上下的珠子归位整好,然后放在桌子上摆好,就听算盘珠子“噼叭”作响,手指头上下齐飞,加减乘除,三下五除二,成千上万的数字立马算得。那运算的速度之快不亚于笔算,得出的结果准确无误,可谓是口到心到,心到手到。你刚说出题目,那算盘上的得数就出来了。看人家打算盘,那才叫赏心悦目,那才叫痛快淋漓,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享受。直到后来,家里放着计算器不用,遇到算什么数的时候,老人还是坚持用算盘。
这些年,曾经风光一时、大显身手的算盘是越来越难见到了。它之所以退出人们的日常生活,我想,是因为遇上了它的天敌——电子计算器。
论体积重量,论方便功能,论运算速度、准确度,算盘显然不是计算器的对手。算盘打得再好,也得经过人脑,它和计算器的“电脑”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我第一次见到电子计算器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上中学的时候。
有一天上晚自习的课间,一位同学拿出他父亲从日本带回来的卡西欧牌计算器。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国外的洋玩艺儿相当稀罕,家里能有人出趟国更是一件很值得骄傲、值得炫耀的大事。计算器是同学父亲的,他带到学校也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开开眼,见识见识这件新鲜的洋玩意儿。计算器做得相当精致,薄薄的一层,只有烟盒大小,显示屏下面是几排小小的按键。几个同学兴奋地围着他,人家得意地演示着手中的计算器,出几道计算题,几个按键轻轻一按,那计算结果马上就出现在了屏幕上,那叫快捷,那叫神奇,看得我们眼睛发直,心生好奇,更心生羡慕。这么小的玩意儿,算得这么快,这么准,简直不可思议。与如此先进的科技产品相比,又黑又笨的老式算盘像是土得掉渣的老古董。时间过了短短几年,当年十分稀罕的计算器,很快就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现在早已泛滥成灾,几乎家家都少不了几个计算器。
有了小巧灵便、快捷方便的电子计算器,原始落后的算盘明显落伍了,它的命运可想而知。
1970年,我上了小学,记忆中每天要背着一把黑色的木制算盘到学校。珠算当时是一门专门的课程。囫囵吞枣地学过一阵儿,“小九九”背得滚瓜烂熟,打起算盘来却笨手笨脚,加减法勉强会用,乘除法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用算盘算数还不如笔算来得快。当时我就想,都什么年代了还学打算盘,实在是浪费时间。有那工夫,直接用笔在纸上算得了。有这种心理作祟,珠算课肯定学得稀松二五眼。如今,多年不用算盘,它的用法早就忘到脖子后面了。至今我还保留着一把黑漆的木算盘,只为了让孩子增加点见识,用是用不上了。
珠算课现在的小学生还上不上,不得而知。窃以为,即使是小学生学数学,也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打算盘上。如今数字化浪潮席卷全球,电子计算机强大的功能,使得一切计算问题迎刃而解。时代在进步,生活在变化,该淘汰的东西必须淘汰,即使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跟不上时代步伐就得开除出局,有了快捷方便的计算机,我们只好与算盘“拜拜”了,以我的理解,这就叫与时俱进吧!
蘸水笔
蘸水笔现在是见不着了。别说是蘸水笔,这些年,我发现,用钢笔的人比过去都少多了。随着书写工具、办公条件的日益现代化,人们写字的机会越来越少,需要写点什么东西,几个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噼哩啪啦一顿乱敲,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通讯联络更不用再写信了,鸿雁传书似乎成了遥远的回忆,电话、手机、短信、微信、QQ、“伊妹儿”等等信息传播手段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的同时,也简化着人们的情感交流。当然,还会有人用笔书写,但绝大多数用的都是一次性的签字笔,自来水钢笔像老胳膊老腿过了气的演员,很少再有上台表现的机会了。
前一段时间外出脱产学习,同屋的老王还在用钢笔认认真真地记笔记。有一天中午,他在房间书桌上用墨水瓶给钢笔吸水,拧开笔杆,将笔头插到墨水瓶里,一下一下按动笔囊,慢慢地吸着墨水。那久违了的动作,熟悉的情景,一下子让我想到了过去。
过去,过去的时间其实也不远,也就是三十年前后吧,人们用的不都是钢笔吗?上衣口袋里插着支笔,那是有文化的象征;领导手里握着的一支笔,那是权力的代表。钢笔曾经风光一时,会不会写字的,肚子里有没有墨水的,手里都愿意摆弄着一支钢笔。
其实,中国人用钢笔不过一百多年的光景。千百年来,我们传统的书写工具一直都是毛笔,竹笔管、毛笔头,蘸上墨汁,在纸上笔走龙蛇,挥洒自如。赋诗作画,书写文字,毛笔始终是人们传情达意的工具。直到今天,毛笔还在为书法、国画这些国粹艺术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从小到大,我始终和文字打着交道,先是上学,后是上班,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几十年里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笔。至于用过多少支笔,实在是说不清楚。蜡笔、毛笔、圆珠笔,铅笔、钢笔、签字笔……用过的笔形形色色,数不胜数。这其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种特殊的钢笔——蘸水笔。
对,蘸水笔,还有印象吗?木质的笔杆,活动的笔头,写几个字就得蘸点墨水。这种笔没有笔囊,尖上的凸凹小片内能存上一两滴墨水,常常字写到一半,缺胳膊短腿,没水了,得蘸上水再接着写。蘸水笔的笔尖比一般的钢笔尖略有弹性,写出的笔划有粗有细,有浓有淡,兼有钢笔的流畅和毛笔的笔峰,看起来别有风韵,起码是不呆板。
用蘸水笔,显得老派儿、传统,透着一股文化味儿。您想,桌子上备着笔墨,肚子里能没点墨水嘛。
蘸水笔比钢笔便宜许多,经济实惠,笔尖坏了可以随时拔下来更换。它的缺点是不方便,难以携带,得和墨水配合使用,写几个字蘸一下水,比较麻烦。所以,当年的蘸水笔一般都是置于案头,主要用来办公。那时候的银行、邮局,为了方便人们存款取款寄信等等业务,大多备着几支蘸水笔。
二三十年了,蘸水笔从我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说不定那一天,这种不起眼的小物件也会成为人们收藏的古董。
铅笔帽
笔帽,勿庸置疑,就是套在笔上的小帽子,现在不少的笔仍然还有笔帽。钢笔、毛笔、圆珠笔、签字笔、卡通笔、电子笔等等,大多戴着一顶或金属或塑料的小笔帽,既为了保护笔头,又可以防止笔水污染衣物。但是铅笔也有帽,现在的年轻人无法理解,生活中也从来没见过,50岁以下的人也许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铅笔戴什么笔帽?这么不值钱的东西也配得上戴一顶小笔帽。的确,铅笔是笔中的贫民,是最简单最廉价的文具。一支小木棍,中间嵌着一根细细的铅笔芯,秃秃笨笨的小脑袋,既不锋利,也没有墨水,给它配个笔帽实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其实,铅笔的笔帽不仅是帽,更应该算是套,它平时戴在笔头上,保护着笔尖免受折损,用的时候套在后面,加长笔身,便于持握。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上小学的时候,每个学生几乎都有几个铅笔帽。铅笔帽一般是铝制的,有小拇指长短,帽口卷着小小的边,以防划手,帽头呈椭圆锥形。五颜六色的铅笔帽放在铅笔盒里,陪伴在每一个学生的身边。
13段第2句,句式比较简单,但需要区分两个介词to的用法和含义,to whom he was faithful和to the day of his death,两者的含义不同,前者是prep+关系代词,词组be faithful to忠实于某人某物,后者prep表示直到某个时间为止。
我用过多少支铅笔帽,早已记不清了。每天用完铅笔,套上笔帽,为的是保护笔尖不易碰断,其实,它的最大作用是补充笔身的长度,延长铅笔的使用寿命,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那时候,我们用的都是铅笔,铅笔用到剩下一两寸时,笔便没法握了,这时候,套上笔帽,笔的长度加长,便于握持,小小的笔头可以接着再用。我以为,笔帽的作用主要在此。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困难,每家每户都是精打细算着过日子,人们能省的则省,绝不浪费一分钱。我们耳濡目染,从小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使用笔帽纯粹是为了节省铅笔,为了使秃笔头不至扔掉。就像那时候大人们吸烟,眼看一支烟快要燃尽了,还要“烟屁烫手,紧嘬三口”,轻易舍不得把烟头扔掉。有的人干脆套上个烟嘴,为的就是能多吸几口,减少浪费。
“敬惜字纸”,千百年来中国人就有这种传统美德,从王公富豪到黎民百姓,对文字纸张的尊敬与爱惜,体现了古人对文化的敬重。清代韶公在《燕京旧俗志》中说:“污践字纸,即系污蔑孔圣,罪恶极重,倘敢不惜字纸,几乎与不敬神佛,不孝父母同科罪。”把污践字纸提高到这种程度,可见一字一纸的重要。同样,对于书写工具,我们刚刚启蒙时用的铅笔也应该珍惜爱护。
从小用惯了铅笔帽,直到现在我还保持着节俭的习惯。哪怕是一张纸,一张公家的纸,只要背面还能写字,一般情况下我都舍不得扔掉。
铅笔帽已经好多年不见了,的确,它早已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现在的孩子还有几个能把铅笔用到秃笔头的程度。他们从小娇生惯养,东西来得太容易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再苦不能苦孩子”,如今的父母,那怕是收入低微的平民百姓,节衣缩食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当“贵族”养,几乎无一例外地对孩子百般呵护、千般宠爱,尽心尽力地满足孩子的要求。东西越用越高档,铅笔成了自动的,橡皮带着香味的,哪家孩子的笔不是一把一把的,每年的学费少则成百上千,多则几万,谁还会在乎不值钱的几支笔。至于铅笔帽,别说没有了,就是有也不会有人再用了。可是仔细想想,在追求奢华、浪费成风的今天,人们扔掉仅仅是不值钱的铅笔帽吗?
石板
我清楚地记得,四十多年前,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给新入学的同学每人发了一块石板。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买石板的钱是从学生交的学杂费里扣除了。我的识字启蒙就是从石板开始的。
石板有16开杂志大小,四周镶着白木茬的木框子,板面为近黑色的青石板。配上一块毡子制成的小板擦,这就成了当时我们普遍使用的习字工具。石板边框打上眼系上绳子,我们每天背着它兴致勃勃地去上学。
石板的好处是可以反复使用,练习写字做草算,石板写满了用板擦擦净重写,功能相当于袖珍的黑板。
在石板上书写不用笔,用的是滑石猴儿。滑石猴儿不是猴,是一种比篆刻用的石料要软的白色滑石石料,灰白透明,光滑体软,用它能在石板上写出白字。滑石猴儿比粉笔耐磨经用,写出的笔划也漂亮。四五十年前,城里的孩子每个人物里都有几块滑石猴儿,写字画画儿玩游戏,滑石猴儿是孩子们经常使用的书写工具。
小小的石板为我们启蒙扫盲,简单的文字、算术在石板上反复练习着,节省了纸,节省了笔,也使我们从小养成了节省的好习惯。
记不清从几年级开始,石板被我掷之不用了,再见到它们竟是二十年以后。前些年孩子从学校拿回来和我小时候一样的石板,说是美术课的工具。石板放在那儿一次也没用过。每年孩子都从学校领回一大堆没看过的书和没用过的学习用品。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长花钱买的。我搞不明白,既然不学不用的东西为什么学校要卖给孩子,它们最后的归宿自然是当废品一样扔掉。每年家长要在孩子身上花多少冤枉钱,浪费多少书本文具,实在是难以统计。
世事变迁,光阴荏苒。用石板的岁月,早已作为一页颇为沉重的历史翻了过去。
有一次,我对孩子说起了小时候用石板的往事,孩子像听天方夜谭一般不可理解,“现在是21世纪,进入数字时代了!你说的那玩意儿都是过时的老古董了。”言下之意:说那些旧黄历还有什么意义?
不错,社会总在发展,历史总要进步。我们不能沉湎于过去,应该向前看;但也不能割断历史忘记过去。最起码,我们应该从过去的生活中感悟点什么吧!
石板现在是见不到了,它连同人们节俭的生活习惯一道被扔掉了。想起石板,就想起难忘的童年、少年时光,那时候虽然相对贫困,可贫困有时也是一种财富,它让我们懂得珍惜,懂得爱护,懂得物尽其用,不能浪费。而这,正是现在孩子们所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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