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退休后,父亲经常推着它遛弯顺路捎回一些菜蔬或日常用品
后面相随着母亲,一前一后
就像两个轮子,和谐且保持固有的距离
一晃,它在庭院里已经闲置了五年
周身积满尘垢,显得斑驳、老旧
甚至有些多余。轮胎开始干瘪、开裂
气力殆尽,铃铛已经锈蚀
说不出话,只有飞轮和链条似乎还能转动
在它身旁,是父亲精心垦殖的一小片花园
依然生机盎然,运送着月季、蔷薇和矢车菊
次第盛开、凋敝,年复一年
足不出户,自行车也在行走?
载着这一小片花开花落的四季行走
载着父亲的世界行走。月光下,车体锃亮
他飞身上车,体态轻盈、敏捷
逼仄的巷道里,响彻清脆悦耳的铃声
时光里,父亲越走越快,母亲越走越慢
上个周末,母亲思忖将它修理一下
供舅舅的孩子上学使用,才几天时间
发现一枝枫藤竟悄悄地漫出花园,攀上脚踏
然后绑架了大梁、前叉,像只螳螂
探出细长的脖子,在车把处仰起高傲的头颅
康巴什
用鄂尔多斯高原广袤的腹地做沙画版浩瀚无垠的库布齐是手中一捧沙粒
此刻它静若处子,任你指点江山
把雄浑与辽远的西北边陲
写意成一卷旖旎的塞外苏杭
风儿放牧着云朵的羊群
穹苍在细浪的七星湖前梳妆
婀娜的红碱淖着一袭落地长裙
从陕北出嫁,在阴山见证下
与壮美的苏泊罕草原缘定终生
叉子园柏一抬手,就放飞珍惜的遗鸥
在一簇马兰花上安放好落日
让汤汤黄河从翔鸿的翅翼下取走夕光
让乌兰木伦喷泉携天地的竖琴
高调出场,用七彩梦幻的音弦
奏响一阙扬眉吐气的的乐章
当繁华落幕,响沙湾隐约传来
疼痛的呻吟声又像嘤嘤的啜泣
突然,你从沙粒里摸到了风暴
而浩瀚的夜空再次抖开满城的霓裳
鳞次栉比的高楼如侍从分立两旁
——又一场盛筵即将开启
一只蟋蟀
立秋日,它从一株向日葵遁入草丛从午后结满蝉鸣的梧桐树
隐入夜的寂静,唤醒
更辽远的寂静
来自古代的织娘
从背囊里掏出缕缕清风
借着星辰,一针一针缜密地
为盛夏锁边,缝缀御寒的衣裳
翅翼蘸着如水的月光
在节令的荡石上磨砺
锋利的双刃警觉地守卫着疆域和爱情
每一次翕动空气都跟着紧一下
长长的触须伸向来日
打探走近的露水与白霜,倏地
一斗篷细小的风暴戛然而止
俄顷,又押着平仄的韵脚
从记忆的古诗词里探出头
每一句吟诵,都含有一片清凉的山水
每一声叮咛,都含有一腔不负的秋光
四月五日那场霜冻
向晚时分,一天的偏北风住了青灰色的寂静从四周漫过村庄
天空低垂,把脸庞贴近湿冷的土地
空气有些发紧,像听到了它们的诉说
五更天里,啪嗒啪嗒的抽屉风骤起
似有人拍打窗户,一阵紧似一阵
父亲披一件棉袄,走向杏树地
夜露打湿的背影,晃动着黑亮的光
垄沟里,一堆一堆的秫秸垛冒着浓烟
抗霜的人们眼窝红肿、面色凝重
喃喃地和父亲说着什么
遍地凇花,白茫茫的雪
在火把映衬下泛着寒光
一路飙高的仲春,在裉节上
打个急停,撇下清洁明净的万物
掉头蜷缩回隆冬,清霜冻太空
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锦 顷刻
变成时间里的凋敝之殇
冰雪中的花朵更加的凄美动人
对着父亲吃力地笑,充满歉意与不舍
多么像早逝的姐姐
当太阳升起,温暖渐回大地
它停止了倾述,流着泪,全身松软下来
慢慢地消融、变黑,飘落进泥土
父亲愣在地里,瞩望来年的七月
杏果金黄硕大,闪烁着慈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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