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和胜利下了火车,天就黑透了。胜利想打车回去,被春生拦下了,反正你回来就是看看家里,忙啥,咱们俩溜达着回去呗。胜利说,行。
火车站的花坛里,地瓜花盛开着,家里菜园里也有地瓜花,这时也盛开了吧,春生只搭了一眼那怒放的花朵,就和胜利拐过火车站旁边的一片玉米地,抄近道走上了回家的小路。
你怎么和郝鑫说呀?胜利问春生。
我也不知道,春生叹了一口气。
盘旋在春生心头的问题又被胜利提了出来,像紧箍咒罩在春生的脑袋上。路两旁的高粱都高过春生一头了,高粱穗子正在上浆,春生和胜利闻着庄稼地里特有的清香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家当初的小日子多红火呀,红英说走就走了。胜利像是自言自语。
春生闷着,没有搭话。前妻红英同学聚会时遇到初恋,初恋在城里做买卖,买了房买了车。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她带着女儿芳芳,把小儿子冬冬留给春生,跟着初恋就走了。
知足吧,郝鑫对冬冬多好呀?胜利继续说道。
嗯,春生只答了一个字。那时候三岁的冬冬成天哭闹要妈妈,爹娘和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春生想起来心里就犯哆嗦。郝鑫第一次来春生家,冬冬就像见了亲娘一样黏在郝鑫怀里,还是个大姑娘的郝鑫母性泛滥,亲娘一样疼着冬冬,春生才把郝鑫当成了自己的媳妇。
当初是大舅把同村的郝鑫说给春生,春生只见了一面,就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郝鑫,小眼睛,通红的大鼻子,春生心里把她和红英比了好多次,心里那个别扭呀。爹娘年纪大了,爹养了几头牛,赶牛上山也要骑着电瓶车,早年前盖的平房在村里也已经落伍了,家里这样的条件,郝鑫还是个大姑娘,可春生不愿意接受郝鑫。
大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夸郝鑫通情达理,过日子是把好手。春生就是不动心,春生娘说丑妻近地家中宝,最后鼻涕一把泪一把要给春生跪下来,春生无奈点了头。
郝鑫过日子真行!见春生不吱声,胜利没话找话。
郝鑫用土法养猪养鸡,猪鸡都要一年才出栏,城里的饭店老板闻风而来,后来供不应求了,郝鑫在村里成立合作社,郝鑫当了经纪人,带领全村干,家里翻盖了大平房,春生娘说,这房子给城里的楼房不换呀。郝鑫又生了闺女,两个孩子都当做宝贝一样爱着疼着,春生怎么看郝鑫都顺眼了。春生爹娘和春生都愿意让郝鑫管着家。
郝鑫伺候爹娘,照顾孩子,还要做家务,你看你出来打工,一点不操心家里,胜利说。
那倒是,春生半天吐出三个字。
听说红英做了手术不能生孩子,那个男人对她就变脸了,她学会了抽烟喝酒,心里不顺,不得病才怪了,胜利又在说。
这几天,红英爹给春生打了好几个电话。那男人早把红英送回娘家了,还算有点良心,给了一笔治病的钱,可是芳芳无人看管,求着春生把芳芳接回去,春生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回来,当面跟郝鑫说。
当面和郝鑫说,怎么张嘴?这事叫春生心烦,每次春生去看芳芳,郝鑫都要准备吃的穿的,从不叫春生为难。假期接过来,郝鑫换着花样给孩子们做好吃的,三个孩子就像是一个妈生的,村里人没有不夸的。
前年爹得了血栓,虽说不严重,郝鑫却不叫爹去放羊了,娘糖尿病二十多年了,虽说身体还行,郝鑫从不让娘做家务,忙的话,爹和娘就是帮着看看家。
你家的事多、活计也多,再把芳芳接过来,郝鑫受得了吗?眼看要到村口了,胜利又来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咋和她说,春生皱起了眉头。
两个人说话间,春生到家了,胜利又说了什么,春生没听到。
自家的院子还是那样干净,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妥妥帖帖。
菜园子墙边上的地瓜花开得红火,一大朵一大朵,衬着院落生机勃勃。春生无心赏花,径直走进屋里,郝鑫端着一盆水正往外走,看见了春生,愣在门口了,你咋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郝鑫嗔怪了一句。
我,我,我回来看看。春生结结巴巴。
你是不是为了芳芳回来的?郝鑫拉着春生的手走进了卧房。
喏,我把芳芳接过来了,郝鑫拉开炕梢的蚊帐,三个孩子,小脑袋一个比一个大,睡得正香。
春生扭头看郝鑫,发现她比地瓜花还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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