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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波三十年印象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0456
□第广龙

  张洪波三十年印象

  □第广龙

  我在1986年,第一次见到张洪波,地点在山东东营。现在,我们还有交往,算来,也够长久了。人一辈子,和谁几十年关系不断,互相惦记着,这样的人,不会多。那次,我第一次坐火车,还登了泰山,见识了大海,记忆里全是新鲜。

  当时,我在陇东的大山里,整天整天,搬铁疙瘩,身上尽是土,尽是油污。要不是张洪波,出远门的机会,到不了我跟前。

  我还记得,那是一次全国性的石油石化职工文化大赛,我在矿区的报纸上看到了通知,就写了一组诗歌参加。几个月后,结果出来了,我获得了一等奖。到了东营,我才知道,主要是张洪波主张,才把我给评上的。而我,还不认识他。晚上吃饭,张洪波坐临桌,我过去给敬酒,表达一下感谢的意思。张洪波夸赞了我,说我的诗歌有特点,有石油味儿、土味儿,我心里挺高兴。

  那时,张洪波已经是有名的诗人了,在石油上,在写作的圈子里,都知道他。

  那一次,张洪波还组织了一个活动,和当地一所大学的诗歌爱好者见面。坐显眼位置,被人高看着,抬举着,对于我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可是高考落榜,才到矿区穿了油衣裳的呀。那一次,我得的奖品是一个方形的电子钟,日本出产。返回时,在西安,我到一家钟表店见到了一样的,标价二百七十多,相当于我三个月的工资。这个电子钟,现在,还能走字,分秒不差。时间并不标注什么,但在一个特定的刻度上,张洪波被我固定了下来。

  张洪波在华北的一个油田,负责报纸的副刊,还主编着一份内部的文学期刊。和外面,和社会上的作者,都有联系。后来,我写下诗歌,就给张洪波投稿,报纸上,刊物上,发表了不少。别人对我有一点儿好,我都记在心里。在文学创作上,张洪波对我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是持续的,没有附带条件的。而且,不光我,许多写作者,都得到了张洪波的扶植。我曾经说,石油系统能出作者,出作品,形成文学上的气象,张洪波起到的是搬砖头垒墙的作用。

  我计算了一下,实际上,我和张洪波见面的次数,总共只有五次。那些年,出门不方便,主要的联络方式,是写信。信走得慢,温度却保持的长久。写信,读信,都让牵挂,让问候,变得具体。虽然天各一方,却没有陌生感。哪怕几年里,只有一次能在一起,也不生疏。张洪波的钢笔字,写得漂亮,够得上硬笔书法的水平,我还临摹过。他的肚子里,是一团锦绣,并能够展示出来。现在,我还保存着他写给我的十多封信。张洪波出了书,给我寄来,里头也加一封短信。我有他的十多部诗集,连短信一起保存。但有一封信,张洪波却没有寄给我,是我自己在网上搜索出来的。这个说来有趣。我在2005年的夏天,出了一本诗集,寄给张洪波,一次通电话,说给我写了信,登到杂志上了,我一看,是用通信的形式,对我诗歌,做了一番点评。把书信发表出来后,才让收信人找着看,这我头一回遇到,估计今后再难遇到。

  张洪波原来在东北的一个林区做银行工作,是什么原因,让他调动到华北,成为矿区的一员,我没有问。要让我选,倒愿意在林区上班。连呼吸的空气,都是优质的,而且,我又是那么喜爱树木。因为这样的经历,张洪波的诗歌里,既有写林区的,也有写矿区的,质地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后来,张洪波又变换地点,到北京的一家诗歌刊物工作了一段日子。这是人往高处走,我为他高兴了一阵子。也就在他不在矿区后,我有了一次机会,去了那里。走在任丘的街道上,我就想,当年,张洪波一定骑一辆飞鸽牌或者永久牌的自行车来往;到白洋淀坐船,我就想,当年,张洪波一定对着芦苇荡豪迈诗情;早上在小饭馆吃驴肉火烧,我就想,当年,张洪波一定也这么吃,也许比我多吃一个。

  在华北矿区,张洪波如意还是不如意,我猜测,这两者应该都有。如意的比例更高一些吧。我就听朋友们,也是当年和张洪波打交道的这些人,说一些张洪波的趣闻,许多,都和诗歌有关,自然的,也和酒有关。说张洪波把诗歌看得比命还重,显然夸张了,说张洪波天天喝醉,显然夸张了,但是,剔除了诗歌,酒,张洪波的形象,就会零散,却是一定的。张洪波曾经对我说,有一年,他突发奇想,每天,在台历上写一首诗,就这样写了一年,写了三百多首。日子天天过着,并不都充满诗意,能天天写一首诗,而且,是写在台历上,张洪波在易逝的时间里和纷扰的生活中,一定抓住了什么,留住了什么。那一定是恒久的,也是灰尘覆盖着的光,在一瞬间的穿透。后来,张洪波要出版一本诗集,就叫《写在台历边上》,也不知出版了没有。

  1999年,我去北京,领取中华铁人文学奖。张洪波也获奖了,也是一本诗集。这是石油系统首次对石油文学进行高规格的评奖,在人民大会堂颁奖,中国文学界的大人物来了不少。我和张洪波说了一会儿话,才知道,由于户口问题,他又离开北京,已经回到了东北,在一家出版社,任一个部的主任。我看他走路,似乎腰板僵硬,也才知道,多年前,还在华北时,到甘南开会,到桑科草原骑马,摔下来,把腰椎摔成了粉碎性骨折,险些截瘫,手术后,留下了后遗症。也是奇怪,后来,我也有机会去甘南,看到草原辽阔,云朵如牛乳浮荡天际,也联想起张洪波。有吆喝骑马的,没有敢骑。那一次,张洪波还对我说,人离开华北了,魂还在华北呢。我以为他在表达对生活多年的矿区的怀念,原来,我理解偏了。进一步说明,才知道,张洪波的书籍,相当一部分,还没有搬走,存放在矿区的一座库房里。有多少书籍?四万多本,得装一卡车。

  也就在那一次见面后,一天,张洪波来电话,问我的孩子写下文章没有,有的话,给他,一个刊物的专栏约稿,专门刊载作家子女的文章。我把孩子的日记选了一些,发给张洪波,很快就发表出来了,还有我还写的一段前言,题目是《摇晃的小树》,占了9个页面,也算很突出了。遗憾的是,我这么鼓劲,我的孩子,似乎对文学没有兴趣,这以后,再不愿动笔。我当年对于文学多么狂热,文章变成铅字,一晚上都失眠,我的孩子,却没有这个爱好。不过,人各有各的路,我尊重孩子的选择。

  张洪波热心帮助人,文学是最好的媒介,自然就结交联络广泛的朋友。天南海北,提起张洪波,都熟悉,也都敬佩。张洪波开玩笑说,如果哪天他自己发一个唁电,就说张洪波死了,最少有一千五百个朋友会表示,一人搭情搭一千,就有一百五十万,都能在北京买一套房子了。

  我跟着矿区总部,搬迁到西安后,张洪波来过一次。这么多年的老关系,我得热情。从机场接回来,说要看汉阳陵,我就陪着去。张洪波看得专注,我也认真介绍。我来这里,已经不下十次了。外地朋友来,我经常主动建议,说这里值得一看,看了,都同意我的说法。汉阳陵出土的文物里,许多是二尺长的陶俑,和秦始皇的兵马俑比,形象,布阵,别是一种神采和格局。这些陶俑,身上当初是有衣饰的,土里埋了几千年,全都化解了。张洪波看了一下午,觉得尽兴。他说,不是随便看,要写一篇大文章,题目就叫《裸体的西汉》。不知写出来没有,真想看是怎么写的,哪天,我问一下。那一次,我还陪张洪波去穆涛那里待了一天。穆涛是《美文》的执行副主编,原来在石家庄,和张洪波也是关系紧密的朋友。在西安,我和穆涛,也是关系紧密的朋友。这去了,少不了吃喝。在穆涛家,中午就喝酒,张洪波喝醉了,我也喝醉了,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头晕着起来,又喝酒,张洪波又喝醉了,我也又喝醉了。那么诱人的红烧带鱼,卤牛肉,都是穆涛亲自烹调的,尽来回喝酒了,都忘记了味道。

  大概在2009年,张洪波又离开了出版社,自己成立了一个文化公司。具体什么业务,我不太了解。今年,我收到一本杂志,大开本,编排新颖,独特,一看,张洪波是主编,而且,还选载了我的一篇散文。他就这样,对朋友,甚至对不认识的人,总是不声不响给予关注。这会是张洪波上心的最后一件事情吗?也许,他又会干些别的。不过,只要是张洪波手里出来的东西,都能出彩,也都会打上张洪波个人的印记。这么多年,编副刊,编刊物,编书,每一样,张洪波都追求完美,形式上讲究,内容上创新,成了习性。

  隔上一些年头,张洪波的环境,就会发生大的变化,感觉总处于不安分的状态。张洪波似乎也适应了这样的变迁,似乎渴望面对陌生和未知,来释放自身的能量。这我就做不到,十七岁来到西北这家矿区,由一个瓜娃娃,到如今即将知天命的年岁,我还在西北这家矿区。我更愿意稳定,如果被动地挪动了地方,我得用很长时间调整心态。到西安后,城市大,人多,虽然好处多,我也慌张不已,过了四五年,我才接上地气,才确认了身份。所以,对于张洪波的到哪里都能进入角色,都有事业和成就,我是做不到的,也就从内心佩服。我分析,张洪波哪怕老得走不动了,也不会歇息下来的,也会坐着轮椅张罗事情的。他天生就是一个不停活动的人。

  责任编辑 刘佩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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