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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即逝(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0256
□太阿

七夕边上

一个人在海边,能干些什么?

  散步、听海,抓起一把沙子抛向空中,

  黑压压的海水涌起白色的波涛,

  把失败的芒鞋一次次打捞。

  我折身返回,欲拥抱光明,心却陷入黑暗。

  熟悉的菲律宾乐队戛然而止,

  那些从游泳池中抽出被裹尸布掩饰的身体,

  现在正开始狂欢。

  七夕边上,没有月,只有台风的消息。

  半悬在空中的人在暴雨中降落,

  仿佛捡回一次爱情,一次毫无意义的旅行。

  不再空谈什么“改革时代的新力量”,

  内心的草荒芜,漂在海上的船

  失去灯塔、岛屿、港湾。

  我无力从海棠湾泅回少年的大陆,

  辉煌的暗角,软榻,一支接一支的烟,

  燃烧至天明。火把椰子树烤干,

  我把海看醒、看蓝、看白。

  盛宴按照流程即将上演,

  在巨大的红色背板上签上大名,

  仿佛与自己无关。

莲蓬与莲子

曾经绝望,城市热力持续,高烧不退,

  一条熟悉的林荫道不能改变什么。

  转入地下道,去马路对面医院探母,

  无数把花布伞把童年的卖唱声拱起,

  一筐莲蓬,翠绿欲滴,静默在通道拐角,

  讲述光阴故事。几个月或许多年前,

  初夏的荷花在田田荷叶中渐次盛开,

  娇小嫩黄的莲蓬藏于繁茂花瓣里,

  温柔,多娇,甜美,惠风和畅。

  盛夏之后,花瓣脱落,碧绿的莲蓬

  再次独自玉立于污泥之上,风雨如磐,

  护卫,怀抱无数颗同样翠绿的莲子。

  可有几人知莲子洁白的苦心,

  厚肠胃,固精气,强筋骨,补虚损,利耳目,除寒湿。

  一颗,一颗,剥开,慢慢嚼咽,

  这么多年,苦涩早已淡忘,被暴烈蒸干。

  拾阶而上,抬头重见天日,

  挥汗如雨的光把莲心镀成灿烂珍珠。

  小心翼翼,微笑,把莲子献给干瘪的母亲,

  冰冷的空调把汗水即刻收紧。

  时已立秋,莲蓬很快变黑,

  就像母亲老去。那就加些冰糖煮沸,

  或煮茶,散瘀,化解前生。

  炎凉的不仅世态,一碗粥搁在莲子旁,

  突然听见暴雷的声音,

  但没有雨水。

颠倒

麻花的石板街被桐油漆过,

  扭曲的游人光鲜簇新,如同银器。

  从磁器口大门洞入,一个钟家院容纳不了谁,

  只有龙隐门前的嘉陵江,一汪洪流

  把拾阶而上的汗水风干。

  电闪雷鸣突兀而至,催生久违的地震,

  大雨滂沱的灯光广场,

  时光漫过的高度比雨水更低,

  夜比天空更深邃。

逆行

浑黄带血,河流,逆行中,

  吃水很深的船,满载掏空的沙床、胃,

  艰难驶向前方蓝虹的桥。

  金色的塔在岸边观望,

  雨水什么时候结束?

  就像冗长的会议。

  一次又一次的辩论

  夏天一样了无新意,

  黑暗以光的速度抚平对立。

  我记住了塔,

  河流遗忘了我。

速度,忽略了山川

速度,忽略了山川,母亲衰老的心脏

  在闷热中艰难起搏,严重萎缩,肠

  暴雨过后黄中带血,如同端午后的河流,

  泛滥,绝望。所有的消息和道路

  都指向故乡、病床,风尘仆仆,

  从不怀疑风起至何方,就像所有的河流

  指向童年、乳房、峰回路转的村庄。

  303KM/H,贴地飞行,极限,破除

  一个接一个隧道,一个接一个梦魇,

  抓住母亲的手,决不让我离开。

  当寂静在深夜抵达,天空的手平息了风暴,

  我展开憔悴的笑容抚平垂暮的花,

  慢下来,或停下来,日常的事物

  渐次发光,一个小酒馆苏醒耽搁的梦。

  生如夏花,雨后的西瓜即使不甜,但依然多汁,

  我让太阳作证,愿意等待的人

  终将收获芬芳瓜田、灿烂雪峰,

  隐在河边,就不再害怕接受闪电、洪水。

  能有一个瓜棚,暴烈就会消退,

  月色,最纯洁的盛装,舞之,蹈之,

  消瘦的影子沐浴在星空下,

  眼睛看见了一切。

父亲,或散步记

还是穿过那个阳光的铁轨、桥洞,温度

  已比不过中午的热烈,

  但酒比任何时候绵长,与眼前的道路一样:

  水泥路缓缓向上,与新修的柏油环城路

  相接,一块“挡煎碑”在路口,

  讲述与己无关的前因后果。

  光线渐暗,父亲避开大路,

  绕行青草的土路,把背影留给尾随的狗,

  我引颈向上,看见墓碑在野花丛中发亮,

  灵魂猛自一缩,赶快转移视线,

  一湖碧水吸纳瞬间的寒冷。

  父亲频频向乡邻熟人寒暄致意,

  回到孩提的我,陌生、惊慌, 羞于见人。

  这并非什么仪式,一次散步而已,

  距离上一次,火车奔跑了十年。

  时间催促归去,一城阑珊灯火

  比不上日渐衰败的腿力。

  从远方游历回来,等待父亲开口说话,

  等待一缕光线照亮眼前的小径,

  夏天的丰饶开始咆哮。

  我们保持在安全且有感的距离范围内,

  树木簌簌有声,他停了,

  挽住晚风和母亲的叹息,蟋蟀的声音,

  在地里、空中、湖水的涟漪中

  开始毫无节制的抒情。

一个端午足够,轻松或沉重

端午。故乡。亭午的阳光。

  一棵银杏,一棵桂花。

  一座五层“文英楼”。一把木制的躺椅。

  普希金。穆旦译,1957年版。

  “我梦见自己头戴冠冕,成了皇帝。”

  沙皇,或楚怀王?

  一边是铁轨,一边是锦江(沅水的上游)。

  在岸边,头枕五月的青草,

  看见光屁股的娃划龙舟,波浪涌向童年,

  以及对岸簇新的盘瓠庙,檐角飞龙在天。

  屈原鱼儿一样游过来:

  “为什么不带艾叶菖蒲回去?”

  普希金云彩一般飘过来:

  “为什么不高声朗读《自由颂》?”

  风被禁锢的季节,白天热,夜里凉,

  骨骼咯咯作响。而离骚太短,

  经年的旧诗集在灰尘的角落发亮。

  母亲大病初愈,脸色比天气晴好,

  乘兴穿过桥洞,探望父亲菜畦里的收获,

  辣椒、茄子、南瓜、豆荚、玉米,长势葱茏。

  一列火车汽笛声起,从千米之外出发,

  驶向千里之外,毋需收拾行囊,

  一个端午足够,轻松或沉重。

和谐动车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强对流,摆脱飞机,闪电成和谐动车,

  穿过长江、云、梦、泽,进入先人的湖湘,

  与母亲散步的铁轨并行,无交集。

  中风的山水葱茏,发疯的江河浑黄,

  而更多消失的溪流死在铅色的天空下,

  如同春天死在无节制的雨水中。

  一路向南,贴地飞行,泥土水田芬芳

  击破玻璃,僵硬的腰弯不下,

  丧失插一把秧的气力,抬头,

  一只水鸟掠过纷纷攘攘的野花。

  每一次停靠,两分钟,站台光鲜,

  冰冷,似曾相识,拒绝迟缓。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划破云想的衣裳,

  一条接一条的河流,青筋爆出,

  季节的河岸摇摇欲坠。

  哎!盛大的夏天已在隧道的出口恭候,

  蛙一样脸色模糊,态度反复。

  但愿所有的桥梁都能承受生命之重,

  所有的道路都指向家的屋檐。

  背叛天空的人,张望无所事事的村庄,

  或云遮雾罩的寺庙,设想所谓未来的事,

  恍见一身短装的女子浓抹上车,

  芭蕉便进入昏睡,没了心情。

  在巨大的怀疑中,和谐动车继续向前,

  如此先进的躯体,警觉一切,什么都没看见,

  飞驰着,却又不动地驶向想象力的

  前方,海的部落门客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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