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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飘雪

时间:2010/3/8 作者: 择日遇见 热度: 93053
  这一年风雪弥散,覆盖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影踪足迹。举目繁华一片,低首却看见年华刻骨铭心,一地碎片,再抬头我们笑容明媚。
    ——题记
  
  少年嚣·无忧天下
  
  谁曾在竹林深处拨弦低唱?曲调忧伤却一连明媚。
  
  谁曾在夜月之下探足小溪水花四溅?却摸出一条小小的水蛇,光滑如玉却令人脸色如月。
  
  谁曾在大片的麦田里遐想蓝天?却不知道一身素衫渐渐沉淀成为一脉沉绿。
  
  谁曾在四更窗前面色凝重?书桌上灯火通明,却在老夫子面前颓废如醉。
  
  少年吗?天下如在手际,谁也不成注目,纵然年华逝去。
  
  我们在如水银般流动的岁月里一路高歌,歌声辽阔,飘过一段又一段春秋,响彻在寒冷与冰雪的罅隙间,然后勾勒出了华美如帛温婉如月的点点容颜。
  
  若我们回首,谁曾不悔?
  
  雕梁画栋,楼院连绵。
  
  凌烟阁,京城第一楼,乃至天下,出入之人尽为王侯将相达官贵人。
  
  珠帘低垂,精美如画,蝴蝶杯如琥珀,美酒如脂,少年握杯独饮,天蓝色长袍熠熠生辉,面容灿烂如花,两道眉毛浓如墨痕,依约有十八九模样,但无人敢小看于他。南隐,两朝元老之孙,兵部侍郎之子,为南氏一族独传血脉,文采过人,雅名盛传,人皆称修眉公子。
  
  此刻南隐正在凌烟阁鸣风轩,檀香袅袅,瑶琴横置,南隐放声大笑,年儿,请一曲《相似乱》。一位淡妆女子拨开珠帘进来,皓齿朱唇,请!铮然一声,长指素白划弦声起。琴音袅袅,自是南隐弄琴,修眉公子琴艺绝高,乃京城一绝!年儿浅唱,声若天籁。
  
  三更夜,暗香来,素锦更织天涯,谁把红泪埋?独留伊人待。
  
  芭蕉雨,风雪在,轻寒更冷铜镜,且候相见年,化尽万千言。
  
  一曲《相思乱》,年儿轻吟天籁,琴音凄冷如雪,温柔轻婉,如手指滑过丝绸,如雪花乍落大地。琴音歌声飘过了鸣风轩的檀香袅袅,飘过了千碧湖的层层涟漪,也飘过了凌烟阁的楼院叠叠。
  
  南隐笑容灿烂倚身雕栏,忽然面色一凝,对面楼上一少年正在楼顶檐上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那少年一袭玄衣,眉清目秀,片刻间那一壶酒已涓滴不剩。南隐笑意盎然,一壶酒疾飞而去,兵部侍郎之子武技自是不弱,玄衣少年飞身而起,抓住酒壶转首道,修眉公子?多谢赠酒。低沉如水历尽沧桑,又轻叹一句:一日千杯半醉归,且自共君一相随。腾身跃下,消失不见。南隐默然片刻转身道,回府。
  
  当朝首辅南天正温言道,隐儿,从明个起,你便去青崖书院阅习几个月。兵部侍郎南之雄威严道,春闱将近,青崖书院盛名久传,去安心几日。南隐称是,一路退出暗笑:“青崖书院?”
  
  天近黎明,两骑自南府出,径奔青崖书院。
  
  小小书案,南隐低首如眠,人声渐响,鲜衣怒马而来,少年们一脸灿烂,青崖书院遍地明媚,南隐抬头,正好前面的人转过身来,白衣翩翩容貌精致如女儿般,笑容明媚如阳光,南隐一怔自语道,你是女孩?白衣少年面色一变,一拳已呼啸而至,南隐一惊伸手挡住道,无意冒犯,在下南隐。白衣少年面色一红收回拳头道,南隐你可得记好,我叫段小舟,日后再找你算账。说罢便转过身去。
  
  正思忖间,前面已经坐着一位老者,鹤发童颜,咳了咳道,青崖本拟冷凄一世,不曾想诸位入我青崖,老朽愿尽胸中所学,以长诸位见识。南隐横目扫视暗思,青崖书院,这老夫子定是大儒苏骐然。苏骐然冷寂如雪缓缓而去。
  
  南隐见夫子离去,站起身笑吟吟道,既然有缘相聚于此,日后还请各位多多指点,在下南隐。笑意绵绵,满脸顽邪。一声低语,路翩泠,苍凉沉水,南隐转身一怔,玄衣少年路翩泠,朗目星眉,正是凌烟阁鸣风轩相遇之人。何处不相逢?青崖又逢君,路翩泠,是么?而路翩泠漠然如雪,冷声道,多谢南兄赠酒雅意。南隐依旧笑容明媚。
  
  在下云铸,南隐回首,浓眉大眼,杀气凛然,云铸大笑道,三尺吴钩夜风霜,千里龙城军百战。南隐暗赞笑言,云兄一身豪气,赤胆雄心,一展鸿图当在眼前。云铸呵呵一笑道,过誉!段小舟斜倚书案声音轻柔,云铸兄壮志凌云,一心报国,可比一些犬马声色的家伙强的多,南隐你说是也不是?南隐眉头微皱,望着段小舟,古人睚眦必报,你说好也不好?段小舟浅笑道,快意恩仇有何不好?话说间铺开一张素纸持笔疾书,随手抛向南隐,便已远去。
  
  南隐握笺一览,墨迹犹湿,小楷温润如玉,略显轻柔。南隐默念:凌烟阁剑轩邀君一会,共谈琴棋书画,一舞三尺吴钩。弃月公子段小舟愿相候至天明。南隐放声大笑,路翩泠云铸,凌烟阁剑轩,两位可有兴一去?云铸豪气冲天道,如此盛事,岂可错过?路翩泠站起身来冷颜道,那便走吧!此人生性冷漠,不喜多言。
  
  剑轩是凌烟阁七轩之一,是唯一独处千碧湖中的一座楼榭。
  
  段小舟笑面如花,凭栏而立。千碧湖水辽淼,剑轩卓然独立。
  
  三道身影出现,曼妙如蝶从浩淼水面翩然而来,南隐足尖在水面轻点,身形如箭掠上剑轩,笑容洋溢道,段小舟,这千碧湖浩淼辽阔,却让你失望了。段小舟展颜道,三位请入内一醉,笑容绝世。
  
  葡萄美酒夜光杯,一杯一弦共一醉。
  
  南隐斜视段小舟,轻泯一杯道,就这样对饮到天明?段小舟道,修眉公子果真傲气不凡,你与年儿姑娘共奏一曲《相思乱》我已领教。不知你丹青之术如何。便该以此相较。南隐道,请!段小舟浅笑不绝道,路翩泠,残镜公子名扬江南,为何这般沉寂无语?路翩泠漠然不变,静静道,弃月公子之名我却从未听过。段小舟毫不为意道,就请残镜出题。江南第一人残镜公子!路翩泠道,风吹一日陌上寒。南隐道,果真盛名无虚,段小舟我们开始吧!
  
  袅袅檀香在墨迹隐然上氤氲散去,却在不经意间勾勒出条条少年线条,风吹一日陌上寒。
  
  素白如玉,宣纸上泼墨犹湿,云铸笑道,丹青朱颜,不入我眼,路翩泠你既为残镜,大可品评。路翩泠寂然,段小舟浅笑如痴,南隐一脸明媚。
  
  群山萧索,古径曲然,天际飞鸟渐远,路翩泠目光一寒,雀南飞,朔风劲,好画。目光转处,流水若飘带,顽童履水相戏,冰封却生机不死。路翩泠静静道,冽寒如此,却又这般春意盎然,胜南飞图多矣!段小舟浅笑愈浓道,残镜公子玉口一赞,段小舟荣幸之至。南隐道,丹青妙手,当真不凡。段小舟道,青锋划千碧,剑轩之中怎可不言剑?剑奴奉剑。两个大汉走进,手奉长剑,段小舟斜指道,赤者,紫横,乃剑中神物,请!南隐握起紫横,剑形似月,紫色流动丝丝凉气涌动不绝。云铸在一旁定定的望着赤者,失声道,好剑!绝世神兵!段小舟渐凝面容道,划天公子精通武技,博知江湖,见识当真不凡。云铸却呆呆望着赤者,如痴。
  
  剑轩之巅,千碧湖涟漪不绝,浩淼如帛。段小舟斜扬赤者,人如玉,剑如焰。面如花绽,南隐一脸灿烂,紫横如魅,轻吟,一剑漫卷生平事,独留轻寒绕人间。
  
  剑气辉煌而灿烂,赤红如火,段小舟白衣闪动赤者如风。剑技轻灵剔透,剑气却凌厉如火焰。南隐飘身而起,身影轻若翩鸿,紫横寒气一展,剑轩之顶,剑与人,光与影,纵横如棋局,是谁把空气渲染的如眉头紧锁般凝重?又是谁在十八岁的青春里一脸明媚却把温暖深匿心间?紫横如水,赤者如火,冰与火是相依同归吗?
  
  南氏家传剑技倚风雪如风雪弥漫般清寒冽澈,紫横飞舞如蝶,赤者已入樊笼,南隐在想该如何把剑放在段小舟颈边,剑至,段小舟笑容诡异斜身退下,后面是千碧湖!南隐一怔,又不会杀你,你宁愿落水也不受制于人。南隐疾下,在空中伸手拉住段小舟,腾身而起,笑道,你叫段小舟,若落下千碧湖,会像小舟一样吗?段小舟浅笑道,我也不知道。南隐掌心骤痛,段小舟划赤者而过,掌心顿时鲜血泉涌,南隐怒道,你好卑鄙!段小舟不语上前,握起伤了的手上药,撕开一片白衫裹起。轻柔无比,南隐愕然。段小舟道,就此一别,青崖书院再会。
  
  段小舟向云铸道,云兄既与赤者有缘,且把此剑相赠。飘身而起,掠过千碧湖转眼不见。恍若精灵般翩然而逝,千碧湖依旧氤氲雾浓。
  
  南隐掌心清凉却又疼痛,鲜血渐染这个白布。紫横寒气阵阵,段小舟,那时一个怎样的人?疼痛与光阴交错,愈见深刻。云铸手奉赤者,目光在赤者鲜红中愈见热烈。路翩泠冷寂如初,目光悠远,恍若绝尘。
  
  青崖书院,夫子苏骐然指点文字,见识无双。
  
  南隐望着掌心殷红,微微一叹,段小舟转过身伏在书案上似笑非笑道,掌伤感觉如何?南隐展颜一笑道,些须小伤而已。段小舟道,有没有一种刻骨铭心之感,很轻微的。南隐老实道,有一点。段小舟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金疮药一般来说九分是药一分是毒,南隐眉头一皱,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呵,我通常很小心,药我已经换过。段小舟面色一寒道,真的换了?南隐笑容绝美,微一颔首,段小舟沉默良久冷声道,小人!说罢就转过身去,南隐道,你是君子!没人知道,他的笑容灿烂掌心却隐然如针刺,疼痛难忍,段小舟一脸狡黠却在眼前。
  
  苏骐然恬然如水,飘然而去,声音犹存,言心,各述文意!
  
  南隐苦笑,阳光翩然入窗,轻柔明媚,南隐伏案长眠,阳光下的暗影凸横耀眼,覆盖着光明。
  
  疏影作斜语,青崖水尽碧。兰舟覆云裳,眉黛威风细。
  
  南隐睡眼惺忪,段小舟展颜道,此语如何?南隐道,一脉温柔,略显柔弱,脂粉气颇重,灵气跃然。段小舟道,那你的呢?南隐摇头晃脑道,寒鸦入林悲,孤峰无语寂。谁待东风迟?诉尽生平意。段小舟挥墨如飞道,好个轻狂家伙!南隐无语,轻狂何来?
  
  于是段小舟小楷温柔,题名寒语,南隐暗自欣慰,今日功课有交代了!
  
  黑白重叠光阴,白马过隙般推动时间的年轮,在花开又谢、月缺又圆的轮回中把这一年的年华雕琢的如同万紫千红的寂寞。少年的眉目明澈如水,少年的面容笑颜如花,少年的岁月光明与灰暗重叠,原来时光已逝去许久。
  
  南隐一脸明媚,在青崖书院君子良行。段小舟浅笑如花,残忍而温柔,喜怒无常,而在南隐终日惺忪的双眼里,那翩翩白衣却愈见深刻,云铸豪气干云,在京城接连数十场恶斗,只为一时侠义,划天公子之名一时大盛。而路翩泠依然冷寂如雪,恍若绝尘。
  
  晚夏,阳光刺眼,南隐轻声道,苏老夫子卧病,我们该去走走。段小舟道,年儿姑娘已嫁为人妇,你还想去?一脸嘲弄,南隐肃颜道,都说了七次,不过是合奏了一首曲子,有必要还要说啊?段小舟吐舌一笑道,激动个什么,做贼心虚!南隐又无语,段小舟自来无理蛮横,南隐微微笑道,段小弟想必是不愿和我等一起呵。那就请便。段小舟急道,谁说我不去?那就出发吧!
  
  四骑绝尘,翩若惊鸿而去。
  
  远离京城繁华处,却是渔樵隐逸地。段小舟扬鞭疾驰,大声道,南隐,你号为修眉公子,本应浪迹于繁华锦绣堆,为何却来此山光明丽处?南隐长发凌乱,道,弃月公子,何尝不是风流缠绵?云铸呵呵长笑道,修眉弃月却都失之阴柔。既不及残镜凝重沧桑,又不及区区划天之气势磅礴。呵呵!云铸得意洋洋纵声大笑,南隐段小舟齐齐道,放屁!伸手一鞭,云铸坐骑惊如脱兔,向前奔去,云铸长笑不绝。却闻路翩泠道,二位出口成章,当真厉害!段小舟笑音如银铃道,奇怪,残镜公子向来惜字如金,今日出言伶俐,小段颇是不解。
  
  竹林无际,风带叶响。四人缓行渐入林子深处,漫天碧绿,风骤紧,竹叶翻涌如泉水,凌空飞舞。小溪如玉带轻绕,在竹林一畔蜿蜒蛇行,竹舍极为精美,绿意沉淀,龙飞凤舞间上书“归人忘”。段小舟张大嘴巴,一脸愕然,南隐道,此处乃族中产业,怎样?段小舟道,归人忘?你写的?纵目四望,修竹林立,一派沉绿,风起叶舞,小溪轻绕,竹舍如天成,路翩泠道,好一个归人忘!南隐笑容洋溢。如此明媚。
  
  夜朗如昼,明月如轮,南隐独自坐在小溪旁边石头上,凉风送爽,把红尘暑热隔绝在十里翠竹之外,一声惊呼从小溪远处传来。段小舟!南隐心头一跳,跃身而起,身形如电,却见段小舟卷袖立在浅水里,气冲冲道,好大的鱼!竟然溜了!南隐,来帮我捉住它。南隐暗舒一口气,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真是个呆子,连一条鱼都捉不住!纵身跃下,水花四溅,迷蒙中溪水扑面而来,南隐双手乱拨,水花横飞,片刻南隐全身湿透,呆立水中,水珠顺额头而流下,眼睛半点也睁不开,模糊中身影素白,掌风忽近,南隐不及伸手,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只听段小舟道,南隐,我一定要杀了你!南隐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愕然不知所措,半响才擦干身上水迹,段小舟早已不见,果真是喜怒无常!南隐一腔郁闷!
  
  竹舍中,南隐一身湿衣,段小舟却已换过衣服冷眼如冰,南隐大怒道,段小舟,你无缘无故打我,你说该怎么了结?段小舟一脸无辜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我找那家伙算账去。忽笑面璀璨,南隐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如此可怕!心知若如此纠缠,只怕整夜也不会有结果,南隐苦笑,段小舟眼珠转动,狡黠无比。
  
  薄雾轻逸,晨露犹湿,在竹叶潇潇中氤氲散开,把空气渲染成条条模糊而又神秘的轮廓,把天地割裂如片片断裂的时光,鸟鸣却不经意间划开沉寂,朝阳接踵而至,竹影斑驳,光明却覆盖了整个黑暗。
  
  琴音袅袅,明澈辽阔,悠远如古,在朝阳初起薄雾飘溢的光影徘徊里飞舞如精灵。修眉公子!南隐目光灿烂,一脸明媚,长指跃动,曲调忧伤,天蓝色长衫散铺脚下,却把满面灿烂渐行渐远。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段小舟白衣胜雪,翩然而来,南隐琴声不歇,轻语,温飞卿,你也喜欢?段小舟道,正好你的归人忘里有一册花间词笺。琴音轻柔,南隐望着段小舟一笑如倾城,心头暗流汹涌。
  
  剑气骤起,南隐一惊,只见云铸身形电转,赤者火红,烈焰般飞舞,剑技精妙无双,南隐长吟,长剑空利,天下无抗手,何其寂寞!琴音转急,高亢如猎猎战旗,那漫天匝地的剑气,似乎已经成为边塞雄关下的刀枪雪白,又似乎化为大漠落日下战歌辽阔。竹叶纷纷而下,段小舟心惊,赤者在云铸手中有如此凌厉之势!
  
  琴音激越,剑气如虹,箫声呜呜,沉郁如泣,南隐心头一震,只见路翩泠玄衣摇动,容颜清冷如绝世的寂寞。手斜长箫,低首缓奏,音调娓娓,犹若沉淀着千年的悲伤与沧桑,是什么样的故事把少年明媚化为一脸落寞?是什么样的岁月把少年轻狂雕琢成隐忍如水?那片箫声如泣,那片玄衣如墨。路翩泠,残镜为谁而映?又为谁而残?
  
  竹林里光影依旧斑驳,重叠着少年轻狂与大段悲伤。
  
  段小舟暗想,我们的年华便如此灿烂吗?
  
  年华不曾因灿烂而停留,依旧脚步轻响走向远方。
  
  青崖书院沉寂明媚,少年面容灿烂,把破晓吟读到黄昏,把三更照亮到月落。把生活延续到岁暮。
  
  谁也没有失去欢乐,却把生命演绎的如火热情。而南隐却始终藏匿着一道目光,那是段小舟的惊鸿一瞥,是日落马身危,南隐身影如烟,段小舟半空目光奇异,南阴心头猛震,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竹林潇潇,溪水棕棕,这一年光芒四射。
  
  冬寒凌厉,北风冷冽,寒冷把笑面明媚定格在少年流水般逝去的年华里。风雪抖落成屑,覆盖在我们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里。而我们依旧明澈悠远,把段段华歌吟唱到天明。
  
  天下无忧。少年犹嚣。
  
  段小舟蓦失踪,南路云赴举。南隐心焦欲狂。
  
  黄榜赫然,状元云铸。榜眼路翩泠。探花南隐。青崖书院至极盛,插花风流,猝至的浮华,南隐一脸落寂,小段你人在何方?
  
  华美如帛,少年原也轻狂,转眼间却凝重如山。
  
  虺·陌路潸然
  
  岁月的刻刀在悲恨相续的坎坷丘壑里继续肆虐,一路纵横捭阖,生命悲歌辽阔,极目荒凉一片。
  
  轰鸣的潮水层层滚来,彼岸却犹如被阳光划破的黑暗,光明耀眼,在水流滚滚中昂首挺胸,悲壮一世,却千年依旧。
  
  而我们却为何渐远少年眉目?那一片灿烂,那一片明媚,那一段深刻,那一段繁华,渐行渐远。留下的却只有凌厉如剑杀机漫天,额头斜卷的皱纹是一夜风霜的归宿吗?那片刚须若戟是我们舒眉横目的不经意吗?
  
  当━锦衣华服光芒一身,我们却在黑暗中暗自泣泪。
  
  当━素面朝天无语萧索,我们却把悲歌唱响天地。
  
  当━生命沉沦暗夜骤来,我们却面不改色心肠铁石。
  
  谁又带走了我们的年华与一切?谁又沉迷了我们的一脸明媚?
  
  虺吗?
  
  原来一切是如凤凰涅磐般浴火而生。华美而悲壮。
  
  段小舟依旧白衣翩翩,低首专心拨弄茶杯。
  
  划天公子云铸官拜威远将军,原赴西北边关。残镜公子路翩泠封为洗心阁大学士,修眉公子南隐除以兵部主事,其祖父南天正与父南之雄皆告隐辞官。
  
  段小舟微微一叹,起身却怔立不动。
  
  南隐!笑容明媚道,以为你遭遇不测,不然怎么会销声匿迹数月之久?段小舟一改往日霸横,望着南隐道,如果我让你去做一件事,你肯吗?南隐道那是当然。段小舟笑道,你不怕我让你去杀人放火,叛逆造反?南隐道,你会这么做?段小舟笑容一凝沉默良久道,往镇天将军府一行。这便是你要做的事。南隐道,马上出发。段小舟浅笑如花。
  
  镇天将军段铁衣!战功显赫,乃天下第一名将。
  
  南隐施礼道,南隐拜见将军,段铁衣威风凛凛,沉声道,便是今科探花郎兵部侍郎南隐?南隐目光精芒一闪到,正是。段铁衣大笑道,小小年纪青云得志,而我怀疑你有没有那样的实力。南隐淡淡道,实力,呵呵,天下自有公论,将军怀疑又有何妨?段铁衣道,果然年少轻狂。既入我铁衣府,何不留下一招半式?让本将见识见识阁下实力。南隐笑容灿烂道,愿赐教!段铁衣定定的看了南隐一会儿,纵声笑道,铁奴,向这位公子领教。
  
  铁奴仆人打扮,毫不起眼,踏前一步,顿时渊亭岳峙,气度弘严,南隐一惊,段铁衣道,你切莫小看此人,铁奴曾经连败风沙十二连环峰,武技放眼天下,罕有敌手。南隐震惊不已,风沙十二连环峰盛名久传,不曾想竟折于铁奴之手,此人当真不可小看!
  
  交手之下这铁奴武技当真是放眼天下无双无对,单掌纵横,忽而凝重端沉,忽而轻灵飘逸,举重若轻,大巧至拙,南隐只感身形凝滞,全身陷于暗劲笼罩之下,渐渐已无出招之力,南隐顿起万念俱灰之感,枉是习武数十载,竟如此不堪一击!又不曾料到将军府此行竟凶险至此。
  
  段铁衣不知何时已走,南隐大汗淋漓,倚仗小巧身法在凛冽劲风中苦苦相抗,铁奴面无表情,劲力纵横,南隐望着刀锋般的死亡降临,笑容不改,在漫天的杀机中若羽毛般轻飘,极为精妙的逃脱铁奴惊天一掌。恰时掌劲忽撤,铁奴缓缓走出大厅道,南公子,你很不错。而南隐面色苍白,犹在回忆方才那生死边缘。
  
  清澈激扬,一声长吟,素颜遮尽繁华意,君乃为谁暗颦眉?一中年文士折扇轻摇,翩翩而来。莫道东风千里来,吹皱春水解风情。中年文士道,南公子请随我至怃然亭一叙。
  
  小桥流水,檐牙高啄,十里风荷正举。
  
  南隐暗自心疑,铁奴为何会骤然退去?此行怎如此令人迷惑?
  
  怃然亭,一人背对南隐二人,身影素丽,中年文士道,我家小姐已相候多时,飘然而去。
  
  南隐大异,走入亭中,无言。只见那女子素纨皓裙,罗衫飘然。
  
  倏然转身,娥眉轻斜,星眸皓齿,浅笑如花。犹如天际那一抹华丽璀璨的星光,又如山谷中那一声空寂如雪的绝唱。
  
  南隐心头大震,片片被时光遗忘的昨天如纷飞蝶般漫天匝地而来,把那些并不遥远的记忆颠覆如黑白延续。为什么有一种目光让他心头暗流涌动?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让少年面容赤红?为什么有一种容颜让他怔立无言?
  
  段小舟,镇天将军府小姐,段铁衣掌上明珠。须眉一转身,竟换红颜归!
  
  也许南隐不该相逢一怔,把少年儿郎说是女儿家,才会空惹一场相争。
  
  也许南隐不该将溪水溅起,把一袭长衫女儿身浇湿。才会徒惹一耳光。
  
  记忆的碎片在时光的罅隙里飞落又升腾,南隐如痴如醉。
  
  段小舟浅笑如从前道,此时盛夏,又与铁奴叔叔一战,特备下酸梅汤,南隐道,小段,真的是你吗?段小舟目光柔媚道,南大哥,小妹当日一时兴起,化身弃月公子,只愿你不要见怪。酸梅汤清凉透心,南隐一饮而尽,面容灿烂道,我真的好欢喜。段小舟抿嘴一笑,风华绝代,我也很是欢喜。目光柔媚,倾国倾城。
  
  怃然亭中,南隐如梦初醒,而夏天的七月季风已吹皱一池春水。
  
  是年暮夏,天下征尘四起。
  
  铁马秋风,金戈万里。南隐一身寒甲,对段小舟道,西南侯叛乱,朝中无将,我官居兵部侍郎,当为国尽忠,此行西南却不知何时能还。段小舟妙目流转,笑道,男儿本应志在四方,。南隐握起段小舟双手轻语,小段,你愿等我回来吗?段小舟面颊朱红道,呵呵,谁为我修眉?南隐道,且等我回来修眉一世。俯首轻吻额头,飞身上马,三军甲寒,矛戟如雪,战歌辽阔,悠远如古。而段小舟却渐渐泪流满面,挥手低眉,那一片寒甲却已远去!
  
  清崖书院荒无人烟,苏老夫子果然冷凄一世,路翩泠已赴西北战场。岁月果然把少年的一片繁华渐次勾画成荒芜如废。段小舟颦眉如簇,日日徘徊。
  
  西南,穷山恶水之地,西南候乃一代枭雄,权谋智计非凡。
  
  当朝兵部侍郎率军征伐!南隐手中紫横寒气森然,一身寒甲光芒万丈。
  
  西南军趁南隐远道而来,夜袭。西南军战败。遭擒杀近万;西南候乃据守险地。南隐无措。时瘟疫行。南隐决意退兵来年再战;西南候率精骑追袭。南隐笑曰,计成矣。青龙道伏击西南军,其精锐尽丧。西南候兵败自杀。南隐出师大捷,威震天下。西南遂平,南隐率三军回朝。
  
  南隐寒甲璀璨,一脸风尘,笑脸明媚而来,段小舟依旧风情万千,容颜绝代,南隐道,请答应我,让我为你修眉一生。段小舟浅笑,颊生红晕,少年郎,谁解心头锁?青葱岁月中儿女情长野草般疯长,沉绿了整个天下!
  
  南隐大婚,新娘赫然便是镇天将军段铁衣之女段小舟!
  
  天子相贺,朝臣共祝。南隐西南一战,其战绩已注定了一股新势力的崛起。
  
  云铸路翩泠不远万里自西北而回,南隐望着二人风尘仆仆,紧握双手道,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云铸呵呵长笑道,无须多言,我们相见一面已属不易,最出人意料的是段小舟竟是个姑娘,还被你小子给抬上花轿。路翩泠道,且共饮一杯相祝,西北军情紧急,我和云铸即刻便要返回。南隐呆立,段小舟斟酒轻语,云大哥路大哥,一切珍重。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马蹄声狂乱,寒甲远逝!西北风沙中,又将把谁的一生埋葬?
  
  南隐,段小舟在京城繁华处悠然恬静,而把时光远远抛离背后。
  
  在城头放歌,在楼阁奏琴,在水面弄桨,在古道共骑。段小舟风华绝代一笑倾城,南隐朗目星眉,容颜明灿。
  
  幸福是那些日子吗?一生是那些幸福吗?
  
  秋风吹落叶儿,凋谢年华,却把盛夏的青郁浓沉遗忘在角落。
  
  瑟瑟风起,是寒冷将至,谁都无法预料也无法抵挡。
  
  八百里急报,呈入御前。天子大惊,举国皆乱。威远将军云铸引兵叛乱,路翩泠遥相呼应。天子闭眼良久道,为何叛乱?朝臣奏曰,逆贼称陛下无道。天子面不改色道,封兵部南隐为平西将军,即日出兵,平叛乱,擒逆贼。
  
  那千里的风沙骤然漫天匝地而来,把所有的故事淹没,把所有的铅华洗去。一瞬间,天混地暗,留下沟壑万千。
  
  南隐寒甲披身,却感到那般沉重。战场上重逢的还会是那一身浩气与冷寂寡言的少年吗?段小舟白衣翩翩,皓甲覆身,驱马西北!
  
  秋风渐利,战旗猎猎作响,南隐段小舟一路而来,面色沉凝。
  
  两军对阵,南隐寒甲幽明,段小舟银袍皓甲,风沙起处静静勒马而立。云铸长发凌乱,纵马而来,满面风霜道,我没有想到你们竟会前来。南隐道,你大志久存,却为何骤然叛乱?云铸缓缓道,本志在四方,破敌卫国,怎奈形势所迫,不得不反。南隐道,是何形势让你不得不反?云铸面露苍凉之色道,西北边陲,兵将数十万之众,在此风霜黄沙中征战沙场,却衣不得暖,食不得饱,今秋敌大袭,我军死命相抗,击退敌兵,而朝中一纸诏令,责我等畏敌不前,试问粮草不继,甲衣残破,又如何追击敌军?朝廷无道,云铸不得不反。
  
  南隐沉默不语,北风呼啸而过,涩声道,划天一号,你当之无愧!
  
  云铸笑道,虽然青崖书院中你我肝胆相照,但为边关十万将士生死,你我一战在所难免。声音悲凉如歌,而远处军阵里战歌辽阔,依旧悠远。
  
  铁弓铜铸天下,未得一箭穿空,谁自勒马归?重踏寂然满路白骨。
  
  小儿夜啼战鼓,却见风霜岁末,遥斥匈奴血。纵马塞北遍看皓首。
  
  风沙大作,南隐道,今日且停,明日再战。勒马归营。
  
  段小舟轻语,明日该怎生一战?南隐长叹,握着段小舟双手皱眉道,且看天意吧!
  
  翌日云铸引兵而来,却发现南隐大军消失踪迹,为何退兵?云铸茫然,路翩泠挟兵而来,双眸依旧平静。静言,云大哥不必惊讶,三日之内南隐必有所为,你我且作壁上观吧。
  
  平西将军南隐率万余铁骑劲旅秘密入京,控制京城。南隐挟兵威废天子。扶七皇子登位。朝中顿时风云变色,天下惊。废天子怒道,为何叛朕?南隐一身寒甲,施礼道,陛下在位,迫得西北道十万大军叛乱,足以禅位于人了。天子默然。
  
  云铸闻此,抚掌大笑道,南隐当真干的漂亮。路翩泠道,若少了段小舟,南隐只恐难以成功。二人大笑,飘然而去。
  
  南隐引兵镇守京城,以防大变,段小舟单骑银袍,直奔西北。那千军万马中,段小舟茫然一片,云铸路翩泠,你们身负凌云之志,却为何要引身而退?云路二人一走,西北危局顿解。
  
  夕阳漫天匝地,黄沙殷红,是谁渲染了谁的容颜?段小舟纵马而行,朔风劲利,一切却如裂帛般片片飞落,在朔风中消失了身影。大漠如此辽阔,却为何不能装尽苍穹?生命如此灿烂,却为何不能光芒四射?
  
  南隐与段小舟依旧笑容灿烂,却不见了云铸当年的战歌辽阔,也不见了路翩泠当年的醉饮高楼。沉默在时光里隐忍,却把整个天空蜿蜒如蛇。
  
  十年的岁月悄然而逝。天下俱安!
  
  从当年的少年气盛,到如今却已沧海桑田。十年岁月改变了一切,唯一不变的是云铸路翩泠依旧不现踪迹。南隐锦衣华服,段小舟素面朝天,在时光荏苒中一路走来,灿烂与光芒。
  
  归人忘竹林依旧青郁,南隐漫步竹林,段小舟道,你为我抚琴一曲罢!南隐挥指间精妙绝伦,琴音如十年前明澈悠远,段小舟倚竹倾听,一语忽起,声音辽阔,十年杀伐,为何你却依旧不染沙场血腥?南隐一怔,挥指不停,铮然一声弦断,不觉间,已尽数断。只见从竹林外缓步走来一人,布衣斗笠,南隐道,云铸,是你吗?那人反手摘下斗笠,面容粗豪,正式昔年威远将军云铸!笑道,十年不见,南小弟风采依旧。南隐喜道,而这十年我却无缘见你一面。云铸淡淡道,呵呵,见与不见,还不是一样?又何必执着于此?段小舟急声道,当年你与路大哥叛逆之名早除,却为何隐身不出?云铸大笑道,那时我与路小弟心灰意冷,遂隐身江湖,遍游天下。而如今你们该称路小弟为残镜禅师了。南隐奇道,路大哥出家为僧了?云铸道,西域杳沐寺主持便是这和尚。今日我本欲再看归人忘。不料偶遇两位,就此一别,容日后再会。话说间身形浮动,精妙无双,渐远,只听传来一声长语,昆仑山上,青崖宫中,划天云铸当日日相侯。身影已杳。
  
  段小舟默然,南隐忽地一脸笑容道,小段,明日我们便去西域大漠,见识这杳沐寺与青崖宫。段小舟嫣然一笑道,十年,一切都会变吗?南隐不语,微微出神,漫吟一声,沐叶杳杳,青崖白鹿,天下风流,谁可抗?
  
  原来,原来都错了,曾想预料未来,才发现南辕北辙,世事无常。
  
  十年的风霜满天,谁流逝了年少?谁睥睨了将来?
  
  今冬将至。何处将飘雪?
  
  雪·倾覆
  
  杳沐寺,残镜和尚望着漫天白雪,双手合什道,由爱故升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残镜,为何而残?已离于爱者,目光明澈。
  
  青崖宫,划天云铸,在漫天白雪下运剑如飞,赤者火红,雪花依旧纷飞,剑气掠处,雪化。凝剑自语,江湖归人忘,长剑复斜眉。一人走天涯,万里看塞北。
  
  西北风沙道里,南隐飞扬如歌,段小舟明艳如花。原来生命这般隐忍坚拔。纵然朔风冰寒,疾雪扑面,而面容灿烂的温度却把整段故事蜿蜒,轻轻却深刻,悲凉却明媚,终归于平凡,如秋水入北溟,清风过山林,朗朗却让少年的低眉垂手化做万千飞舞的歌声。谁都明白,少年果真是一去不回了。而风雪却倾覆了那个时代所有的梦。
  
  在那遥远的年华里,繁华一片,在打算着自己的不凡。
  
  在那故事上演的年华里,谁却把传说消失?于是我们观看我们。
  
  在身边风雪漫天的日子里,原来子也没有多大改变,生命不凡,轨迹却轻浅无痕。
  
  在身边温柔荡漾的日子里,呵!生命这般伟大,谁又会沉沦不拔?
  
  把我们的眉目倒映在一片容颜灿烂之上,才会发现笑容竟如此绝美。
  
  把我们的岁月穿行在四季的轮回中,骤觉时间竟这般电光火石。
  
  把我们的一切重拾掌心,一眼。却这般漫长。
  
  把我们的手掌横放,纹理清晰。而生命的轨迹却为何不能朗如明月?
  
  在这个模糊的世界徜徉,有众多方向。在这个诡异的方向长行,有不少荆棘。而我们在这片荆棘上孤单流血流泪,再把自己四分五裂,我们颇为不凡。纵然年华易碎,一地残余,而在漫天风雪里却把血泪冻结,倾覆在面容如花上的风雪或许正是我们少年的过往。又或许正是我们未来的结局。
  
  若时光逆卷,我们不可能不悔。
  
  在少年的岁月我们终究失去许多。刻骨铭心。一地碎片也终究使我们微微心痛,略感凄凉。
  
  若生命依旧,我们不可能不笑。
  
  在一步一步的征伐中,我们终究也身负一身行装,装尽年华与一切,然后在荆棘里放歌辽阔,低眉垂手间我们面容一片灿烂,身前背后风雪弥漫。
  
  倾覆天下。我们依然一路高歌。
  
  末言
  
  雪将飘起。我却将生命绽放。
  
  十七石器创于08.1.17夜凌晨  
  十七石器誊稿于09/4/6/03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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