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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废名诗歌创作中性灵之美的成因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百家 热度: 14501
张欣欣

  江苏师范大学

  废名(1901年11月9日—1967年10月7日),原名冯文炳,出生于湖北黄梅,家境殷实,从小接受传统私塾教育。1917年,他考入国立湖北第一师范学校,开始接触新文学。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英文班,成为周作人的学生,开始发表诗和小说。在北大读书期间,他广泛接触新文学人物,参加“浅草社”,投稿《语丝》。废名是在新文化、新思潮的浸染当中由旧文化、旧文学迈入新文化、新文学的,新旧文化的双重基因影响着他的创作。作为中华传统文学的继承者,旧文学的风骨韵致已渗入他的骨髓血液;又作为新文学的逐浪扬波的新青年,新文学新思想为他铸就了铁甲战衣。在这双重身份的指引之下,废名的文学批评与创作展现出了“双向奔赴”的时代态势。北大读书期间,废名师承周作人,在文学思想与实际创作方面,都倾向于周作人的主张,平淡冲和,哲思邈远。而废名的诗歌理论与诗歌创作方面成就斐然,在新诗刚刚展露头角,尚未成熟圆满之时,他对于诗歌创作提出的一系列理论主张颇具新意,对新诗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他的诗歌创作与其诗学理论相契合,拥有着“诗的内容”与“散文的形式”,在时代大势与个人经历的影响之下,其诗歌创作满蕴着晚唐温李一派的芬芳,布满了时代凿刻的新式形状,而又经过了佛道宗教文化的洗礼,以至于废名的后期诗歌创作大都浸润着佛道风致。废名诗歌的创作着重表现自我的主观感受,抒发个体生命体验,强调“梦的真实与美”,他在现实生活之中选取种种人、事、物,将它们化为生动的诗歌意象,在古典诗词意象使用与意境创造的理论基础之上,加入了弗洛伊德与厨川白村的理论学说,将梦境、隐喻、生命力与“情文互生”等熟练融入自己的诗歌理论与创作中,撰写出一篇篇充满着自我感受、清新雅丽的独具性灵之美的诗作。

  何为“性灵”?“袁枚认为,诗是由情而生的,性情的真实自然流露才是诗的本旨。性情还与个性有关,有个性就是‘有我’,‘有我’才独具特色,富有创造性。”“凡作诗者,各有身份,亦各有心胸。”“‘性’、‘灵’合称‘性灵’,即指人类要突显主体的自我意识,个性情感和内心世界。重真性情、崇尚自然与个性的核心思想。”阅读废名的诗歌理论和创作,我们可以发现蕴含其中的性灵之美,他十分强调创作主体情感的投入,自我意识在他的诗歌中十分明显。

  中国的文学评论,自古以来就有“知人论世”之说,时代的大环境造就了一代文人,一代文人创作出传世佳作。本文将结合废名的生平经历,对其诗歌中所展现的性灵之美的成因进行分析。

一、古风雅韵的启蒙教育

上个世纪初始,中国社会风云迭起,中华民族在世界大河中摇摆起伏,无助漂流。列强用尽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在炮轰声中,中国社会面临何去何从的棘手问题。文学作为社会的对应面同样经受了大河浪涛的冲击,西方各种文学思潮及文学作品跟随战争的激流汇入中国,同政治经济一般,中国文学自1917年大张旗鼓的文学革命起历经浪淘。在时代激流之中,如废名一般的具有前瞻意识的天才创造者们崭露头角,于特定的文化环境中尽情舒展自我,拨风弄云,促使着这股激流渐趋平稳,而这些创造者们,大多数在童年和少年时期经过了传统文化教育,虽然在以后的学习与成长经历当中感知到了传统的不足,但是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文学又不能彻底地从他们的血液中清除出去,所以在他们的创作中始终或多或少地留存着传统文化的影子。

  废名出生在一个家境殷实的旧家庭中,幼年时期接受了私塾启蒙,其诗歌创作带有古诗韵致。废名一向欣赏晚唐“温李”诗风,特别是李商隐诗歌用典问题颇具研究,大多数批评家论及李商隐诗歌用典问题时采取批评的态度,认为其诗歌用典繁复且多生僻典故,而废名针对这一问题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废名认为温李一派的诗歌有着新诗的品格,并非彻头彻尾的陈词滥调,针对胡适等反对温李一派诗歌的态度,废名也表示出来自己与其相反的诗歌理念:“胡适之先生所认为反动派温李的诗,倒有我们今日新诗的趋势”;“温庭钧的词都是一个人的幻想”;“李商隐的诗,都是借典故驰骋他的幻想”;“李诗典故就是感觉的联串,他们都是自由表现其诗的感觉与理想”。这些理论被废名圆熟地运用在他的诗歌创作当中,比如他的《十二月十九日夜》:“深夜一枝灯, 若高山流水, 有身外之海。星之空是鸟林, 是花,是鱼, 是天上的梦, 海是夜的镜子。思想是一个美人。 是家, 是日, 是月, 是灯, 是炉火, 炉火是墙上的树影, 是冬夜的声音。”废名的这首诗在形式及内容上十分明显的是一首新诗,但是,诗歌所运用的结构法,遣词造句的内在规律却又十分接近旧诗,尤其倾向于温李一派,意象缀连,写亲临之夜,而整首诗中所选用的意象却极少是身旁之物,诗之内核保有了“庄生晓梦迷蝴蝶”的古韵风致。

二、宗教神秘的佛道虔诚

废名研究佛学,著有《阿赖耶识论》,作为一个文学家,他的佛学造诣很深。废名的家乡湖北黄梅是佛教圣地,那里寺庙遍布,佛道的光辉陪伴了孩提时代的废名,这也为他以后研习佛法奠定了先机。后来在北京大学教书的时候,废名与熊十力翁相交甚好,熊十力翁劝他学佛学,虽然当时他并没有立刻听取熊十力翁的建议,但是过了几年后,他开始研习佛法,并将其运用到自己的文学创作中。我们品读废名后期的诗歌作品,可以发现他的诗歌当中氤氲着佛道的圣香。朱光潜先生曾对废名的诗歌做出自己的评价:“废名先生的诗不容易懂,但是懂得之后,你也许要惊叹它真好。有些诗可以从文字本身去了解,有些诗非先了解作者不可。废名先生富敏感而好苦思,有禅家与道人的风味。他的诗有一个深玄的背景,难懂的是这背景。他自己说,他生平只做三首好诗,一首是《文学季刊》发表的《掐花》,一首是在《新诗》月刊发表的《飞尘》,再一首就是本期发表的《宇宙的衣裳》。希望读者不要轻易放过。无疑地,废名所走的是一条窄路,但是每人都各走各的窄路,结果必有许多新奇的发现。最怕的是大家都走上同一条窄路。”废名将佛道禅机完美地融入他的新诗创作当中,比如《灯》:“深夜读书/释手一本老子《道德经》之后,若抛却吉凶悔吝/相晤一室。太疏远莫若拈花一笑了,有鱼之与水,猫不捕鱼,又记起去年冬夜里地席上看见一只小耗子走路,夜贩的叫卖声又做了宇宙的言语,又想起一个年青人的诗句/‘鱼乃水之花。’/灯光好象写了一首诗,他寂寞我不读他。我笑曰,我敬重你的光明。我的灯又叫我听街上敲梆人。”诗歌当中有佛道妙悟,作为诗歌题目的“灯”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宗教神秘色彩的意象,而诗歌当中又有“《道德经》”“吉凶”“拈花一笑”等,更为诗歌增添了宗教气息,诗歌包涵哲思,意境神幽,冲和淡远,一片释然之情之感跃然纸上。

三、时代赋予的新人使命

作为上世纪风云交换时代的新青年,废名与诸多“新人”一同投身于火热的弃旧从新的文学、文化运动当中,这是时代对于他们的要求,废名师承周作人,在“从新”这一条路上从容前行,创作了诸多优秀的学术著作和文学创作。

  在北大教书期间,根据开设的现代文学课程讲义,废名出版了关于阐述他独到的诗学理论的学术著作《谈新诗》,这是废名唯一的一本新诗理论著作,包含了他诗歌创作与研究的经验性、哲理性思考。废名主张写作白话诗,摒弃旧体诗的格律,用新名词写诗,以新诗来表达新的思想,力求改革中国诗歌创作规律,为中国现代新诗创作找到一条极具可行性的路子,让新诗成为真正的诗,而不是除诗以外的其他的东西。废名在《谈新诗》开篇便提出:“如果要做新诗,一定要这个诗是诗的内容,而写这个诗的文字要用散文的文字。已往的诗文学,无论旧诗也好,词也好,乃是散文的内容,而其所用的文字是诗的文字。”由此可见他主张新诗创作要有“诗的内容,散文的文字”。那么何为“诗的内容”?何为“散文的形式”?这两个问题废名在书中并未给予理论性概括,我们可以在后来学者的研究以及他具体的诗歌创作中进行探索总结。

  在他的《已往的旧文学与新诗》中,废名借用温庭钧的诗歌所写的内容对于第一个问题给予了说明:“温庭钧的词不能说是情生文文生情的,他是整个的想象,大凡自由的表现,正是表现着一个完全的东西。”由此可见,废名所指的诗的内容是真实的人类思考,是不带虚伪装饰的写作者切实的内在生命体验,即诗的内容首先是“真”的。既然是个人的“真”的生命体验,那么这就要求新诗内容是独创性的、直接性的。其次,废名在评论现代新诗的文章当中,还多次提到诗歌写作的“诚”,比如他在批评新月派诗歌时说到:“新月一派诗人当道,大闹其格律勾当,乃是新诗的曲折,不明新诗性质之故,我们也就可以说他们对于新诗,已经不知不觉的失掉了一个‘诚’字。”“修辞立其诚”是《易传》的美学观点:修辞,建立言辞;诚,思想诚正;意为建立言辞以表现自己的美好品德。废名认为现代新诗的内容应该是表现积极向上的精神气质,抒发青年人的美好德行的,绝非靡靡之音,颓败之声。这种“真”与“诚”的诗歌内容的追求,使其诗作发散着个人的内在气质,洋溢着作诗者本身的情感欲望,诗作极富性灵之美。

  至于新诗的形式问题在废名新诗理论中是一个发展的问题,最初他坚持新诗形式是自由的,坚决摒弃旧体诗的体式。但是后来,他又表示:“我现在对于新诗的形式问题比以前稍微宽一点,即是新诗也可以有形式……新诗本来有形式,它的唯一的形式是分行,此外便由各人自己去弄花样了。因为是散文的文字,同西洋诗的文字一样,要合乎文法,于是形式确是可以借助于西洋诗的形式写成好诗的。”由此看出,废名开始对于诗歌的体式问题见解的确有他的不足之处,在他所身处的时代对他的影响之下,他坚决抛弃体式的态度是无可厚非的。后来,在阅读过具有规范体式的好的新诗作品之后,废名也进一步思考了诗歌作为独立于其他文体的一种文体它所本应该具有的标志性特点。以自由形式抒发自由心灵体验,表达自由情感欲望,即使后来认可了现代新诗也可以有规范体式,但是也是体式让位于自由情感的抒发,绝非将新诗创作囚禁在“体式”的牢笼里。

  废名作为时代的“新人”,他不辱时代赋予他的使命,在新诗的内容和形式方面提出了自己独到且可行的见解,并且将自己的诗学理论投入了创作实践,于新诗创作渗入性灵之美。

  注释:

  [1]陈娟.关注性情,求新求变——浅论袁枚“性灵说[J].唐山文学,2016.

  [2]袁枚.随园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3]是新宇.论“性灵说”的人文内涵[J].时代文学,2015.11.

  [4]废名.谈新诗[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5]朱光潜.文学杂志·编辑后记[J].文学杂志,1937.6.1.

  [6]废名.谈新诗[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7]废名.谈新诗[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8]废名.谈新诗[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9]废名.谈新诗[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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