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从财经学校毕业后,分到一家乡镇供销社做了业务员。随身的行李除了一只装书的旧木箱外,别无他物。与供销社临街而隔,有一个村办的小商店,那个站柜台的女孩经常到供销社来打货。没事的时候,我常站在供销社大门口,隔着街面上熙攘的人群向对面的商店里张望,那个女孩总是趴在柜台上看书,连头也不抬。
天一黑,供销社就开始关门,职工们早已像觅食的燕子一般跑得无影无踪。我独自在小镇的街道上观景,看见对面的商店里仍有萤萤的烛火在夏夜的风中闪烁。我鼓了鼓勇气,信步走过去。那个女孩正在微弱的烛光下读一本舒婷和顾城合写的诗集,烛火把她清秀的脸庞映照得如诗一般朦胧。她朝我微笑了一下,隔着柜台,我们简单说了几句关于诗歌的话题。以后,每当我一个人感到孤独的时候,我都要走向那温馨的烛火,去商店和她聊天,当然都是关于文学的。有时她把读过的书推荐给我看,我也经常把书借给她读。
夏去冬来,在一个飘雪的季节,我从邮局寄了一封信给她,说为她准备了一只台灯,请她到时来拿。约定的日子到了,那晚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供销社大门口,用一只食品包装袋提着那只麦克风一样的老式台灯,这是我用十元钱从特价商店里买来的。当我借着银白的月光又一次抬腕看表的时候,我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街面上传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此时,呼啸的寒风正冷飕飕地刮着,街面上空荡荡的,我和她走在一条通向田野的泥土路上,心里充满了静谧和澄澈。这一晚,我们破例没有谈文学,而是各自谈了对人生的一些体验和看法。临别时,我把那只台灯送给她,她默默地接受了,甚至没有向我道一声谢。
不久,我就调到另一个地方工作,我以为那个爱读书的女孩和那只台灯会成为我一生中永远美好的记忆。谁知两年后,那个女孩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来找我,从交谈中我得知她已通过招干考试,被录取为国家公务员。她说其实当时我也很苦闷,是你的那只台灯给了我勇气和信心,使我在迷惘中看到希望和光明。
那个女孩后来成了我的妻子。结婚十几年来,我们曾多次搬迁,仍掉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些很值钱的家具。但那只台灯却一直伴随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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