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真他妈的慢。皮子咬牙切齿地骂。在往常夜夜寻欢的时候总嫌时间短,而最近几个月他总算是体验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不过今天和昨天不同。同样是熬时间,但熬的滋味又不同。昨天以前是为了躲债煎熬着,而今天是为了晚上的约会焦急着。
皮子是个标准的倒霉蛋。最先办了个养鸡场。一夜之间上万只鸡患鸡瘟全死光了。搞过租赁公司,一不小心被骗了个精光。眼下他通过集资搞的养殖厂刚有个眉目,可那些鼠目寸光的集资户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就纷纷来要求还款。要债的人就像寺庙里的香客一拔又一拔。无奈他只好躲起来。因为他姓皮,平日做生意养成了刀枪不入的性格,时间一长人们就叫他“痞子”。皮子的运势不太好。但口袋似乎没有断过钱。娱乐场所有的女人们最欢迎皮子这类顾客了。皮子属于最守行规的男人。皮子有皮子的想法。他认为娱乐场所的女人全是些见钱眼开的主子。这会你有钱,她们就是舔你脚跟也愿意。等你没了钱,就是和她们正经握一下手,她们也会喊你“耍流氓”。金钱的魅力,在娱乐场所最能得到本质的体现。但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心与身分离。和他上床的女人不一定是他真心喜欢的,心中最有的那个女人却不一定就是和他上过床的。在皮子的心目中,所有和他有瓜葛的女人都比不上搞文学创作的姚瑶。
姚瑶在报社当副刊部编辑,是一个美丽、典雅的女人。年近三十但魅力十足。人们常说十八九的姑娘最漂亮。天真、纯洁,不需要修饰的肌肤和容颜,就像新鲜的水果一样清香宜人。但皮子却不苟同这样的逻辑。他曾经说过,没结婚的女人都是不熟的果子。看起来讨人喜欢但却没滋没味;而成熟的少妇就像刚熟的果子一样诱人。况且在皮子的心目中,姚瑶本身的气质修养令他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每次见到她,他总是感到莫名地紧张,好像手脚和身子变得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不自在。他明白,他和姚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追求的是物质,姚瑶追求的是精神。用通俗的话说皮子是挣钱的,姚瑶是搞艺术的。不过令皮子唯一感到能挺腰杆的是,他比姚有钱。钱真是好东西,花在艺术上,感动在搞艺术的人心上。
那天,皮子去报社找方总办事。在方总的办公室见到姚瑶。当时他还认为姚是方总的情人呢。怨不得皮子这么想,女人不允许优秀的男人单身。男人们也不会见到美人不动心。除非他是柳下惠或者太监。当时他就想以方总这样风流倜傥、有钱有势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姚瑶这类女人。当方总介绍了姚的身份和情况以后,他马上说:“幸会幸会。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一位大作家。”姚笑道:“哪里是什么大作家,只不过出了一本诗集而已。时下我们文人咋能和你们商人比。出行有专车,住有豪宅,你们才是社会上人们称道的成功人士呢。”姚瑶的话顿时令皮子心花怒放。能得到姚瑶这样的女人的称赞,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当即夸下海口:“姚作家,今后你遇到啥难处,只管给咱哥们言一声,没有咱皮子摆不平的事。”方总在一旁说道:“那好啊。皮子,姚瑶最近想出一本书。你出2万赞助费咋样?”“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没问题。”“那我请皮经理喝杯咖啡表示谢意。”皮子当然十分乐意。皮子觉得和姚瑶喝咖啡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间了。今后再也不会有那种令他心海荡漾的感觉了。
后来他又见到姚瑶两次。一次是在姚的办公室,一次是在饭店。姚瑶看起来是一个冷漠高傲的女人。可一旦接触以后,你就会发觉她的口若悬河的口才和平易近人的性格。姚瑶就像一汪小溪水,缓缓走进他的心里。她的话就像悦耳的音乐传进他的耳膜。当时他就想:如若今生能拥有这个女人,那怕就只有一次,他就是死了也愿意。
自从银行冻结了他帐户以后,他就如一只惊弓之鸟,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整整两个月他没有和姚瑶联系。想必他的现状姚会很清楚,搞新闻工作的人消息就像狗的鼻子一样灵通。他不想以现在的样子出现在姚的面前。以前他能够神态自若地和姚谈自己的历史,那是因为他有坚强的经济后盾作支持。钱是男人的胆。尤其是像皮子这样的商人。没有了钱就好像豆腐没有了韧性,提都提不起来了。真没想到昨天姚瑶居然给他打了一次电话,在电话中她说要见他,他特别地兴奋激动,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处境,非常爽朗地答应了。
夜幕终于降临了。皮子就像黑夜的猎人一样出门了。他戴了一头假发,穿上一套休闲装。生怕别人看出来,就弄了一副眼镜带上。全没有了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样子。在路上他一直在想:姚瑶怎么会约他到家里呢?是不是一种暗示?那么姚瑶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反应?跑出来握住他的手。他呢是否就顺势一抱将她抱进卧室。万一被她丈夫发现怎么办?他老公一定不在家,否则她怎么能够约他晚上八点到她家呢。
现在他终于坐在姚瑶家的客厅里了。姚瑶为他削苹果,为他倒茶水。看起来还算热情。他有点痛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从前他的女伴们都叫他“情场高手”,只要他想要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出他的手心,可今天他却感到手足无措。
“这么多天和你联系不上。我还真怕你不来了。”姚瑶说道。
“你邀请敢不来?”皮子搓着手就像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
“你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姚瑶问。
“还差不多吧。”皮子一边口是心非地回答一边用眼睛扫射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想看看姚瑶的老公是否在家。
“我老公出差几天了。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姚瑶像是看穿了皮子的心。
皮子一听这话,心就激动得“咚咚”直跳。下一步怎么做?他慌乱地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去将她抱进卧室。不行,哪显得多么粗俗,没有品位。那么先跪在她面前,像外国电影上一样,吻着她的一只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姚瑶,我爱你。然后姚瑶倒进他的怀抱。接下来就水到渠成了。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正准备有所行动时,突然,姚瑶家的电话响了。
是姚瑶的一位姐妹打来的。姚瑶在电话里说:“啊呀,你真是个傻瓜。就因为他在外边有个相好的就离婚,叫我说呀,婚你先别离,干脆自己在外边也找个情人得了。”皮子听到这话,兴奋得真想上去抱住姚瑶。姚瑶这时也冲他挤挤眼,俩人心领神会。姚瑶的这个电话接得可真长,大概有40分钟。要不是收电水费的上门,电话还要聊下去的。女人真是麻烦,一有事非要在电话里聊,聊起来没完没了,等到交电话费的时候才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幸亏来了个收水电费的,要不她们还不定聊到什么时候。不过刚一听到门铃声皮子还是吓了一跳,以为那些追债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又怕是姚的老公回来了。打发走了收水电费的人,姚瑶进厨房端出来四个菜,又拿了一瓶红酒,将皮子请进了餐厅。一个美好的夜晚即将开始了。皮子忍不住想,到底是有文化有品位的女人啊,一切是那么地讲究情调。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和一个心爱的女人共度良宵,这对男人来说是多么醉人的事啊。他皮子就是日后被追债的要了命,也不感到遗憾了。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吗?”姚瑶柔声问道。
“我还正想问你呢。”皮子连忙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一个人过。所以就请你这位老朋友了。”
“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好让我给你准备点礼物,最起码也表示下我的心意嘛。”皮子嚷道。
“你那么忙的人,能请到你来就不错了。见到你就等于得到礼物了。”姚瑶的话顿时令皮子心笙荡漾。没想到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这么重要。他顿时感到自己踩到朵朵白云上了,周围是碧空如洗的蓝天,头顶上罩着炫眼的光芒。那光芒是太阳,是姚瑶。的确,姚瑶就是他心中的太阳、女神……
皮子和姚瑶边吃边聊,酒越喝越兴奋,话越谈越投机,姚瑶的脸上因喝了酒而变成桃红色,使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她的话更加悦耳动听:“谁说你们有钱人粗俗?谁说你们暴发户品位不高?我看你比那些整天趴在文章堆里的穷酸文人们强多了。他们除了会写文章发牢骚之外,还有啥能耐?我就不欣赏他们那一类的男人。一点儿男子汉气慨也没有……”皮子连连点头。他觉得他的心已靠近姚瑶了。看来姚瑶欣赏的就是像他这样的男人,头脑灵活,出手阔绰,有钱有派头。一想到钱,皮子的心里极不是滋味。以后自己成了穷光蛋了,不知还有没有资格作姚的朋友。就是姚不嫌弃他,在她面前他也会感到自惭形秽。钱是男人的胆啊。有了钱,没有男人不敢做的事。可如今……
门铃又响了。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连姚也吓了一跳。等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才恢复了自然。有人送了一束鲜花,姚知道是老公送的。用鼻子嗅嗅,将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也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姚一听马上变了声音:“老公啊,你在哪里?收到鲜花了。还真没想到你也会浪漫。我挺好的,有个朋友过来为我过生日,嗯,行行。代表你多敬两杯,好,什么?还有惊喜?好,好。我等着。拜拜。”姚回到餐桌前时多少有些不自然。她赶忙站起来为皮子倒酒。也许是这个电话影响了俩人的心情。这之后俩人都有点沉默了。皮子一边喝酒一边想着自己是否该行动了。这种事女人一般都比较矜持。应该是男人主动些吧。可万一姚一旦拒绝自己怎么办?或者是自己自作多情怎么办?皮子拍了拍脑袋,天下哪有那么傻的女人,在一个夜晚邀请一个男人共进晚餐。这难道不是一种暗示?
姚瑶又准备倒酒的时候,皮子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马上用手按住姚的手,说:“不能喝了。红酒也醉人的。”嘴里说着话手却没有抽回的意思。姚瑶有点意外。她只是说:“你看你,就这点酒量,就是醉了,也没事。”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姚瑶和皮子都站起来,原来是姚瑶的老公回来了。
皮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想:哼,这算什么惊喜呀,纯粹是个意外。净破坏老子的好事,他妈的,今天这个良宵算是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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