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辱不惊
●川 丘
自古以来,特定环境下的特定群体中都常有着“宠”与“不宠”的故事。辅佐群王的诸多臣子,伺候主子的众多下人,助领导的许多下级们中间常常会围绕着某某得“宠”展开话题。
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而得唐玄宗之宠;陈圆圆“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而博吴三桂之爱,此皆为情与色而宠。刘备三顾茅庐以请孔明,崩前又托付江山,此为爱才、信忠而宠。宠之缘由,皆因喜之,爱之,信之。被宠之人也各自有其出类拔萃、各具神勇的本领与之契合,于是便演绎出许多有关“宠”的故事。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是诸葛亮临行前对后主刘禅的忠告。“宠”一旦选错了对象将贻害无穷,常会让小人得志,使忠臣蒙冤。“宠”对小人是一种庇护,是一种可以肆意妄为的机会。有了这一环境,他们常常扩充势力,作威作患。唐有安禄山、史思明,宋有潘仁美、王强,明有严嵩、魏忠贤,皆为国之大患,而当初却都得幸一时,只应了“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其根源在于皇帝之宠护,其结果常是“小人恩将仇报”,皇帝被“反咬一口”。所以宠人不能只凭感情的直观好恶,要开动脑筋,综合评价,客观分析对象是“毒蛇”还是“老黄牛”。然而现实中常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尽显唐明皇宠杨贵妃之虔诚,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是爱妾到极至而倒戈做了民族罪人。宠女人没有错,爱女人更无可非。宠之错,错在方式,不能知人善任,扬其长避其短,却只因宠爱而溺爱,沉迷放纵,以至无条件听任。错之在谁?在许多人看来是受宠之人对上司的迷惑,其实这充其量只能算是某种外因,“宠”与“不宠”重要取决于“宠”的施动者,而最终决定于宠爱的方式。古时商纣王之宠妲己,吴王夫差之宠西施,汉成王之宠赵飞燕,唐明皇之宠杨玉环,皆因君王依恋美色。于是都应了“女人是祸水”一说,妲己之流也很自然被演绎成了害人的妖怪。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娇弱女子何以兴风作浪?并非都是女人的错,天生貌美更无罪过,历代明君亦有宠妃,只是他们的“宠”不同。宠与迷惑并无必然关系,有些君王偏要把社稷当成儿戏,不思后果“烽火戏诸侯”,偏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为美人而摒弃江山。其实“爱美人”与“不要江山”根本是两码事,他们偏要走极端是自食其果。“宠”由他们而发,祸由“宠”而起,怎能只怨女人?唐太宗从谏如流宠魏征,礼贤下士,国运昌宏;商纣王却因比干进谏而剖其心,逆道而行,终至国破。尧舜“遵道而得路”,桀纣“捷径以窘步”。所以,无论美女还是臣子,受宠与否决定权全在君王意趣,他们不过是君王意志的投射对象而已,“宠”是非“宠”皆在君王所为。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搏得上司的宠幸是许多人的愿望。于是哗众取宠者,谀媚取宠者,拍马取宠者大兴。有的甚至把“得宠”作为一种目的去刻意追求,像巴儿狗一样为了在主人面前讨“宠”,摇头摆尾,卑躬屈膝,甚至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而一旦成功则开始露出骄矜本性,欺下瞒上,为所欲为,欣享“宠”之结果。然而“君莫舞”此时需当心;“君不见”世事无常;宠后爱妃尚且有“玉环飞燕皆尘土”的终局,何况常人?还是积点德为好。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对忠义之士而言“受宠”与“不受宠”同样难受。屈原“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终而自投汩罗江;陶渊明选择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避世幽谷;李白也低吟“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继而又放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抗议。不管怎么说,他们面对“宠”与“不宠”都找到了符合自己心境和性格的解脱方式。司马迁就不那么幸运了,遭受了宫刑的奇耻大辱,然而他没有因此消沉。太史公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在这种理念的支持下,司马迁发愤而著,终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许多实例都证明,面对“不宠”选择消沉,只能是“小人一了百了”,壮士英雄气短;重辱之下不卑不亢,激愤而进才能有所作为。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功名利禄,宠辱兴衰皆是过眼云烟。历史长河不会停留于“宠”与“辱”的漩涡而不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观天上云卷云舒”。再听听范仲淹的大义之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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