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友人(四章)
●刘玉河
“如果你要来,选择你可能选择的地方来,如果你在山楂花开的时候来,你会发现五月里,树篱已经变白”。(艾略特《荒原》)
若干年后,你站在这里,想起了这著名的诗句,甚至时间也没有流逝,而是压缩成了另一种记忆,装进你的行囊里,闲暇的时候细细品味,也仿佛年轻了几岁,经历已经成为一种典籍,岁月的风掀动着苦难,也掀动着快慰。这城还算古老,古老的城仿佛从小到大都长在一条皱纹里,三面环山,窄窄的山坳扯瘦了原本瘦弱的身躯。遥远年代的尘埃里,长风金槊,铁马银锤,民族与民族,部落与部落,人与人的战争,历来是生存的首位,一种意志就是一种贯穿力,自上而下,一代代流动在人们的血液里。也风也雨,青山褪去绿衣,荒凉融入天际,一种意念是这样的,这里是军事重镇,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墙,很厚,沧桑的岁月摞在上面,思想的风过后,便长出些绿苔,绿苔薄而不腥,默默地望着那几个,临风把盏的人,直到望得你,形散而神凝。据说是一个早晨,又有人说是一个黄昏,你从这群山环绕的城,缓缓而去,那一刻,不知你与我同一个年龄段的心,是早晨还是黄昏。
季节淡淡的雨,雨后凉凉的风,风的力量重新聚结着厚厚的云,想让你写幅字,写什么?算了吧,一幅字岂能了却这情谊的厚重。你人如文,文如水,你毕竟要东流去,远山成为你远远的背影,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我对一同为你送行的孩子说,好好读书,长大也能像你一样去领略更为远大的彩虹,声音很低,却足以震撼她的心。
你走了,时间会停留在这一刻,并从此会给我们之间抹上些许看不见的陌生,尽管我依然会忆起你的清秀你的率真,在手臂般相拥着的小城里,我仿佛依旧能看见你的眼睛,听到你的声音。但留存的毕竟少,改变的才是真。祝你好运!
如果你要来,选择你可能选择的地方来。
回家
美国黑人音乐家肯尼基的萨克斯《回家》,仿佛昨天,拉近了我们和家的距离。那是穿越时空的天籁之音,苍凉、悠远、感动又感伤。《回家》的声音,是身在他乡的游子澎湃着的归心——那荒漠中阳光抖落的声响,那海滩上潮水隐秘在月色中的宁静,那亦真亦幻的山一样的背影。多少年后,我依旧能想起当初在中国最南部的海岛上,那间被称为“望海国际酒店”大堂里,第一次被这奏响的声音感动时的情景——那止不住的泪如潮水一次次漫过心头。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真切地体味到,漂泊是儿子的理想,回家是父亲母亲的愿望!
对于我们每一个人,一段经历,就是一段财富,一段特殊的经历就是一个宝藏。萨克斯《回家》,是肯尼基的宝藏,这是他经过了漫长的漂泊寻找到的宝藏。我们的宝藏在哪里,我们的心灵还需要多少漫长的漂泊抑或等待,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精神之家。
近日读到我的文友河北诗人白德成的一段文字,感触颇深,他这样写道:“再后来,毕业教书,终于走上了专事文字的工作。做了若干年编辑后,却在文学的最高圣殿,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毕业的当天晚上,南下海南,从此走上了一条文字的不归路。整整十七年没有完整地翻阅过一本杂志更没有研读过任何一部带有文学、哲学色彩的著作,绝不是厌恶文字,的确是生意场上的残酷,让你疲于奔命。那是我闯海南捞到的‘第一个半桶金’。再后来,我也曾为朋友,被利刃断臂,血溅三尺,我也曾为了争地盘,与三亚的黑道烂仔短枪相接,画地为牢,各自一方。直到最后海南泡沫经济的破灭,我穿过琼州海峡回到大陆重新奔波。”读到这里,我为他庆幸,昔日的诗人回家了,疲惫的心有了安然的居所,相信他会重新开始。
今天,对于每一个在外漂泊回家的人,其感触都会不同凡响,现实生活或许改变了他们当初的生活习惯。我们的老父亲、老母亲或是亲戚朋友,依旧居住在老城的四合院里或依旧居住在乡间的农舍,茅厕还叫茅厕不叫卫生间,土炕还挨着锅台,没有单独的厨房,但这里有你光屁股玩大的“发小”,有与你过家家的青梅竹马,他们的心依然敞亮,你们的故事也还会续讲到天亮。
感谢他们吧,一如感谢《回家》!
《一无所有》的年代标签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我要抓住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这是你的手在颤抖这是你的泪在流……”应该说这是一无所有的年代里所唱的一无所有的歌。这首歌我也曾扯着嗓子学唱过。那或许是我一生中最黑暗、又最寄寓光明的时候,这是1988年海口的建山里90号,那种在南国城市中比比皆是的自建的二层小楼里,几个来自不同的城市,又彼此相知的朋友,坐着长凳、围着方桌,喝着好像是产自湖北的名叫“小角楼”的一种廉价的白酒,唱着一无所有,那般动情又歇斯底里。今天看来,哀叹一无所有,其内心深处渴盼的恰恰是什么都希望有,更多的拥有阳光、水源,精神的和物质的。这首流行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的摇滚乐曲,在今天还能被人们偶尔记起并演唱的原因之一也在于此。当然,毕竟光阴流转、时过境迁,再拿“一无所有”说事,已不合时宜,从几年前各路媒体纷纷涌出的所谓“富人排行榜”看,榜上有名的这些富豪们似乎已率先进入了时下“比富”的年代。当然,这种比有很多不情愿的地方。这种不情愿就牵扯出了传统意义上国人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露富”。国人为什么怕露富,这和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所造成的贫困以及在贫困中所面对的生存环境有着千丝万缕且根深蒂固的联系,露富的后果必是身边人的嫉妒、苛捐杂税的搜刮、无端的摊派、甚至是黑道中人的暗算,所以只得把其实本算不上的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深怕外人知道,从而消灾免祸。当离开了这种环境,或是环境得到了改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看看时下让人眼花缭乱的香车美女、依山傍水的豪宅别墅,从前不愿露富的富人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去享受人生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唱“一无所有”即使比先前动情一千倍也已无人欣赏,所以我说《一无所有》是一个年代的标签。
大多数人不可能成为富人,就如同大多数人不可能一无所有一样,朴实平静的生活是最安然理想的,我们虽然希望与一无所有越来越远,可并没有奢望与这巨富越来越近。
《只有分离》,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只有分离》是一首流行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的通俗歌曲。其中如泣如诉的词、哀婉缠绵的曲,向我们真切地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充满着悲剧的色彩,情景交织中滋生出的意犹未尽如同渐渐消失于远天的飞雁,让异动的心在寄情于遥远的苍凉之中又急切地想回到现在并从头再来,个中几多滋味翻动起的波澜不能再平静——就让雨把我的头发淋湿/就让风将我的泪吹干/反正你早已不在乎/反正你早已不在乎/你的眼神默默的告诉我/爱情已到了尽头/就像秋风吹落的黄叶/再也没有感觉/就这样/就这样/悄悄地离去/只留下只留下/淡淡的一句/爱你依然没变/只是无法改变/彼此的考验/只有只有分离/让时间去忘记/那一份缠绵。两性之爱是最永恒的主题,分离又是她最为心酸动人的变奏。所有的分离都总是会浸泡在潸然的泪水中,问这风飘向哪里,问这泪洒向何方?痛苦的分离之剑,慢慢地剥离着已经彼此生长在一起的心,而这种剥离又似乎已经超越了疼痛,如果有疼痛,那就是眼睛的疼痛和这眼睛里流出的泪水的疼痛,疼痛是河,疼痛如海。
这种疼痛着的爱情有时足以感天动地同时又静悄悄地不为人知,这天和地就是彼此风雨兼程的心,从而这天地间也就仿佛只有这亲密着的爱人了,也就有了“反正你早已不在乎/你的眼神默默的告诉我”的嗔怨。其实没有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在乎到了丝丝缕缕,在乎到了分分秒秒,终于他们被彼此的在乎累倒了,累倒在了爱的海滩上,没有力气重新起来,大海带走了他们最后的缠绵和依然没有改变的爱,带走了他们写满在那被秋风吹落的黄叶上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们欣赏这种爱情,如同欣赏经典名作中的男女主人公。我们被时常感动着,但已没有了去模仿或是对号入座的勇气。现实里太过现实的东西已经泯灭了我们最初的情感。今天许多的分离是因为有了太多的选择而最后的选择,这当然不是出发于爱,而是别的。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