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诗意春天
●碧 螺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薇、荼、蕨、葑、荠、莫、堇……这些野菜美丽的名字都曾在《诗经》的缝隙里翻飞。南宋诗人陆游也曾在《杂感》一诗中有这样的诗句:“晨烹山蔬美,午漱石泉洁。岂役七尺躯,事此肤寸舌!”追着时令吃野菜,思想游弋于春天林簧竹海间,轻轻夹起一根绿意盎然的野菜品咂,就像用舌尖行走在绿意盎然的郊野上。
野菜中最大名鼎鼎的当属荠菜了。《诗经》中唱道:“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唐代诗人白居易有诗云:“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春天正是吃荠菜的好时候,荠菜不仅营养丰富,而且还能治疗多种疾病,民间不仅有“阳春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的谚语,还流传着“春食荠菜赛仙丹”的说法。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作画题诗云:“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诗人苏轼也非常推崇荠菜,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君若知其味,则陆八珍皆可鄙厌也。”
荠菜焯过后凉拌、蘸酱、做汤、炒食都可以,而荠菜馄饨更是我尝过的最难忘的一种吃法。碧玉样的荠菜加上新鲜的猪肉,馄饨翠绿如碧,吃一个真就品到了春的滋味。
“苦苣针如刺,马齿叶亦繁。青青佳蔬色,埋没在中园。”这是杜甫《园官送菜》中吟咏马齿苋的诗句。马齿苋又叫长寿菜,因其叶酷似马齿而得名,在我国南北各地的田间地头、屋边庭院均有分布。它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吃的时候会觉得稍有些酸味,并且极易繁殖,可大量采摘,为灾荒之年的黎民百姓提供了聊以果腹的东西。
蕨菜古代也称“吉祥菜”,是筵席上高档菜肴的原料,《诗经》中的“陡彼南山,言采其蕨,”,描绘的就是人们成群结队、谈笑风生,在南山采蕨的情景。“卷曲状如小儿拳,长则开展如凤尾”,蕨菜叶是卷曲状时,说明它比较鲜嫩,老了后叶子就会舒展开来。
唐诗中描写蕨的词句特别多:“昔在南阳城,唯餐独山蕨”,是李白的诗句;“蜀山攒黛留晴雪,蓼笋蕨菜萦九折”是温庭筠的诗句;还有储光羲的“腌留膳茶粥,共我饭蕨薇”,孟郊的“野策藤竹轻,山蔬蕨薇新”;而陆游有关蕨的句子就更多了,如“箭笋蕨芽甜如蜜”“笋蕨何防淡煮羹”“墙阴春荠老,笋蕨正登盘”等等。一种生长山间的普通野菜,竟引得千百年来文人如此不惜笔墨,恐怕也只有蕨菜才有如此的身份吧?
蒲公英,俗名婆婆丁,春天的田野里,蒲公英遍地皆是。有一年在英谈石寨,房东大嫂采了新鲜的蒲公英,要为我们蒸一锅蒲公英苦累(一种民间小吃,野菜沾了玉米面同蒸)!她告诉我们,蒲公英的叶子清热解毒,是农家很好的食物。苦累蒸熟后,佐以醋蒜汁,爽口开胃,令人入口难忘!蒲公英焯过后生吃、炒食或做汤都可以,比如海蜇皮拌蒲公英、蒲公英炒肉丝,还能配着绿茶、蜂蜜,调成一杯能够清热解毒、消肿的蒲公英绿茶。
适逢春意浓,又闻野菜香。春天应当是野菜种类最多的时候,择一佳日,手持小铲,呼朋唤友,一起去野外挖野菜,也算是人生乐事之一吧。“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菜勿忘归。”野菜注定是大俗大雅的东西,穷苦年代,百姓以它充饥,而文人墨客则赞美其清雅淡爽。杜甫喜春韭,苏东坡爱吃春天的菊苗,郭沫若喜欢木槿花清汤,林清玄则钟情于鲜嫩的香椿……至于榆钱、柳芽、鱼腥草、枸杞芽,哪一个不是春天最好的野菜?野菜无论蒸着吃,煮着吃,拌着吃,哪种吃法都能口齿留香,粗茶淡饭中自有一份春天的悠然与甘甜,真是一盘野菜就春天啊!满是春意的野菜中,不仅是美食与文化的结缘,似乎更蕴含着思乡的味道。
蒹葭苍苍,杨柳依依,一场细密的春雨过后,乡间野外,到处都弥漫着春天的味道。漫步山野林泽间,新叶绿荫浅浅,挎竹篮,停下步,俯身下铲,未几盈筐。野菜有着《诗经》一样的品质:开阔、丰盈、简单、洁净,它带着丝丝缕缕微苦的清香,引领着春天,一路从唇齿间走进了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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