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伯是厨师,刘爷是司铃,一个管吃,一个管作息,同在一所学校做后勤,都端公家饭。说是学校,不过是几排平房,遮蔽在数棵大槐之下。没有围墙,抬头看去,阡陌交通,田地葱茏。
楷伯是部队转业下来的,报到时校长问,能教啥课呀,楷伯昂起头,啥都能教!校长随手递过一张报纸,念念吧。楷伯张口就把“兢兢业业”读成了“克克业业”,校长烟屁股一扔,得了,去炒菜吧。楷伯成了一名厨师,管着好几十号人的嘴,权力滔天。
刘爷被人尊称为刘司令,叫顺口了还真以为他上过战场似的。刘司令精瘦精瘦,像个耍猴的。他还真把铃铛当猴耍,喝了酒,管它什么点,老子想敲就敲,一顿骚操作,娃儿们就蹦蹦跳跳出了教室。
校长也没辙,刘爷喝了酒,那就真是司令了。酒一醒,他就成了猴,蹭到校长面前,任由校长训。伸手不打笑脸人,校长对刘司令叹一口气,谁让你爹是我老师呢。刘司令是子顶父职上来的。有这么一根天线插在身上,刘司令倒也是泰山一尊。
楷伯这些年的厨师干下来,别的不好说,肚子可是年年见长,刘司令闲着就踱到食堂来,用食指顶顶楷伯的肥肚腩,笑笑说,老楷,别看你油水足,晚上我可比你睡得实在。
这话可说到楷伯的心尖上了。楷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却是半个智障,小女儿才三岁,一家人挤在学校的一间半厢房里。话说楷伯的大儿子半岁时,久烧不退,近处医不好,夫妻俩抱着孩子去省城看病,到站下车时提错了包,走到半道上,楷伯开包一看,顿时傻了眼,齐扎扎的一沓新钞票。楷伯怕人追来,哪里还顾得上给孩子看病,掩面绕道而回。后来,钱被楷伯败光了,孩子也就成了这模样。大家都这样传,暗地里说楷伯遭了报应,人在做,天在看。
楷伯没承认也没否认过这事。刘司令不高兴时,就拿这事儿隐约刺他。楷伯便腆着肚子走开,一会儿悄声端过来小半碗肉油菜,低低地说,从大伙嘴里匀出来的。这时,刘司令眉头展开了,咳咳地说,老楷啊老楷,这辈子我就认你一人。
楷伯转在食堂大灶间,傻儿子和小女儿便跟在后头,小女儿淘气,停息不了,大儿子脑子不好,不给只眼睛看着,怕出事。这样,傻儿子还得细养着,小女儿就放养得了,里里外外由她去。
楷伯的老婆长得带劲儿,可就是花瓶里养着的花,除了好看、能生养,别的就指望不上了,整天窝在屋里,涂涂抹抹,哼哼唧唧,唱着沂蒙小调。打旁经过,里头有歌声飘出的,歌声里还能闻到脂粉味的,定是楷伯的蜗居了。每每这时,刘司令的眉头又皱上了,他娘的!老楷好福气,捞上这么个妖身子。
刘司令没老婆多年,馋着呢。一次,两人酒酣至兴处,胡吹海侃。刘司令说,老楷,你把老婆当城里人养着,憋屈不?楷伯嘿嘿,憋屈啥呀,漂亮女人不该养着?楷伯酒后的傲娇激怒了刘司令,刘司令一张瘦猴脸拧得电闪雷鸣,老子跟你说,什么样的娘们儿我没睡过,想当年,我在市里的檀香岭耍了一个星期,最后是扶着墙回来的!楷伯腆着肚子附和,那是那是,谁不知当年刘司令的风采。哈哈!
喝着侃着,天上的星星也出来了,楷伯哽咽了,拉着刘司令的肩膀说,哥,我婆娘心里苦啊,我在山西当兵时,跟我好上的,娘家人拉都拉不住,跟了我,我啥都给不了她,我还……我难受啊……
楷伯一哭,刘司令想起了自己的女人,一杯一杯往下灌。
当年,刘司令的女人用一瓶百草枯草率地为自己画上了句号,原因是当她在娘家小住三天,冒着瓢泼大雨提前回家时,目击了刘司令和陌生女人的交媾现场。刘司令家被娘家人砸个稀烂,人也被打成了脑震荡。
裤裆子的事,害得刘司令打了大半生光棍,至今声名狼藉。尽管后来到学校司了铃,想学着《聊斋》里的书生,夜读诗文,引得佳人红袖添香,无奈斗大的字还认不全,见了书就起瞌睡,遂了此心。管他娘的名不名声!
楷伯羡慕刘司令的一心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刘司令馋着人家的漂亮媳妇,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无铃可司的夜里,只有折腾自己了。酒倒是个好东西,酒一进肚,自己就是司令了。驰骋疆场的司令是可以让女人走开的,但我们这位司令做不到。
有一年,学校旁的油菜花海来了一些四川的养蜂人,摆着一口口蜂箱,有女人在那忙来忙去,穿着花衣衫,帐篷也搭起来了,估计要停上十天半月。学校食堂前有口饮水井,那些女人便来这儿打水。刘司令闲着也是闲着,嘴上蘸了点二锅头,脸上正猴屁股似的红着,便过去帮这些女人取水。
那天,着蓝布薄衫的女人提着一只锡皮桶悠悠地来了。春风里有一只看不见的纤手,把女人额前的发丝一次次撩起,也把刘司令的心撩得无处安放。刘司令二两下肚,便觉得自己是司令了。女人正要放下桶去打水,圆鼓鼓的屁股晃得人晕头转向。
刘司令说,我——来——本要说得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被浸着酒精的舌头打了一个转,听起来倒像是梦呓。话刚说完,刘司令一个趔趄落下井去,幸好挂在了井边,女人本能地“啊”了一声,便伸手去拉,结果双双坠井。井倒不深,刘司令也识水性,加上花香水暖,这就不全是一件坏事了。刘司令从未落过井,更未下过石。这回倒是奇了。奇的是和一个女人一起坠了井。“扑通”两声,井下乱作一团。女人从井底被刘司令捞出水面时,嘴里还“咕咕”冒着水泡,惊魂未定,刘司令一手扶着井内壁,一手搂着女人腰,女人硕大的乳房像两个蓬松的馒头在刘司令嘴前上下起伏,波涛汹涌。刘司令的目光挂满水滴,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水面离井口虽不远,但要上来并不容易。此时的刘司令,本就是半个秃瓢,从井口往下看去,好似一皮球浮之水面。以楷伯为首的营救队伍往下扔绳子时,井口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正值下课的娃儿挤不进去,只好在一旁支起耳朵听,他们听说是一只黄鼠狼叼着一只鸡掉进了井里。不太出屋的楷伯老婆也来瞧热闹了。
刘司令朝上喊,老楷,你他娘的倒是利索点!楷伯腆着肥肚子,朝下头喊,刘司令,咱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利索不起来哦。足足花了半小时,两人才被捞上来。女人被泡得湿淋淋、软绵绵的,拨开众人,落荒而去。刘司令瘫坐在井边,像过了一场梦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嘴毒的教工家属说,刘司令,你可真是司令呵,泡女人泡到井下去了,哈哈!
大家闹着要让刘司令散烟。刘司令也不恼,顺着大伙的话闹开去,他娘的,你们夜夜有吃的,咱闻闻还不行?众人哈哈,刘司令也咳咳笑起来。
傍晚时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急急寻来,把刘司令打了一顿,说是老婆被他戏侮了,晦气!有人听到争吵声,赶忙过来,刘司令已倒在地上,抱着一条腿呻吟,桌上的酒食也被打翻了。好在男人只是为了出口气,事情也就过去了。刘司令的腿还瘸着,象征性地医了几回,也就算了。管他娘的,瘸就瘸吧!
乡邻八里的都知道了。这事儿比刘司令敲的铃铛声跑得还快。不久,有村里的媒人找上门来,替刘司令撮合。图什么啊,我老刘要面没面,要里没里,虽说吃个公家饭,管个自己饱就谢天谢地啦。媒人说,对方带着拖油瓶,有个半大不大的儿子,男人病死了。
好事还是坏事呢?刘司令捉摸不透。刘司令带着小酒来楷伯屋里讨教,酒刚沾唇,眼睛就往楷伯女人身上蹭了。楷伯女人说话了,刘哥啊,该给咱讨个嫂子了。刘司令长叹一声:咱这德性,载不住女人呐。
不过一月,事就成了。女人姓姜,都叫着姜嫂,跟着个十二岁的儿子。办了几桌薄酒,算是个见证,校长带着几个教工,把学校的一个旧仓库清了清,送给刘司令作婚房。果不其然,有了女人的刘司令还真不一样了,至少,指挥全校作息的铃声敲得格外准了,有女人管着,刘司令成了优秀的刘司铃。这回轮到楷伯发问了,老刘,晚上还睡得实在吗?两人一起哈哈,两人一起苦笑。
一人吃饱万事不理的日子多么逍遥啊。楷伯从食堂大锅里偷偷匀给的肉荤菜,刘司令只能夹上一筷子了,老婆孩子的眼睛放着光,早等着呢。晚上确实睡不实在了。至此,楷伯成了刘司令心里的楷爷。隔三岔五,刘司令猫到楷伯的大灶间,讨点“油水”,一小碗猪油炒菜,或几块骨头,送到姜嫂面前,够爷们儿的,那一刻,猴瘦猴瘦的刘司令才觉得自己高高大大,肩膀能担千斤重。要知道,这损公肥私的勾当,楷伯是冒着道德风险的,况且楷伯屋里的老婆孩子也“嗷嗷待哺”。
刘司令说,老楷呀老楷,你才是真司令,一把大勺比一杆枪还管用呢!这年暑假,热得慌,也闷得慌,学校早已寂寂无声,唯有满槐蝉鸣。半边户的教工都农忙去了,也不住在学校。唯有楷伯与刘司令两家,相依相伴,两家的女人也熟络起来。柴炉袅袅,锅碗瓢盆,宁静简陋里倒有几分清欢。有时楷伯去邻近村里“办厨”补贴家用,姜嫂便合起两家来做饭,刘司令对楷伯说,去,有你姜嫂在,就放一百个心吧。楷伯便哈哈大笑。
一天傍晚,刘司令跟楷伯喝上了,喝得相知恨晚,喝得气壮山河,喝出了三伏天的威风。女人孩子在井边洗着发,清着衣,说说笑笑。不知怎的,楷伯的傻儿子就突然跌进了井里,一声闷响,两个女人惊慌失措,赶忙大喊救人。刘司令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老楷知道出了事,连滚带爬往井边来,一连几个趔趄,摔得昏天黑地。两个女人吓白了脸,井下的傻儿子呜呜地在挣扎,女人把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架到井边时,井下的动静已越来越小了。
话说酒醉心灵,老楷与刘司令先后跳了下去,义无反顾。尽管井水的清凉唤醒了麻钝的肢体,时间却是无法逾越的山,当老少三人从井下上来时,楷伯的儿子已经无法唤醒了。女人的哭声染得四围暮色一片苍凉。
此后,楷伯滴酒不沾,刘司令也彻底戒了酒。“酒”如千钧之重,压在彼此心头,不敢碰,也不能碰。楷伯的女人整天关在屋里,啜啜泣泣,又似咿咿呀呀哼着小调。楷伯没了儿子,刘司令的继子倒越发生得膀阔腰圆。
姜嫂把儿子正式改名叫了刘帅。姜嫂知道,儿子长得虎头虎脑,可有楷伯的一份功劳——楷伯掌着食堂大勺呢,她要让儿子认楷伯做干爹。刘司令不同意:你这是往老楷心窝上捅刀!楷伯还是那个楷伯,知道手头勺子的分量,可以匀出“油水”时也绝不含糊,公家的大锅,少一口食也没伤着谁。隔三岔五,刘司令的衣兜下揣来的小碗肉荤,一次次照亮了姜嫂母子的脸庞。每每这时,刘司令咳咳地说,老楷啊老楷,这辈子我就认你一人。
这年冬至,学校杀了年猪,每位教工分五斤肉,欢天喜地,一年到头就这么点福利。捧着还热乎的猪肉,看着,闻着,笑着,那个乐呀,还真形容不出,光叫人念着公家学校的好来,哪怕它寒碜,连个像样的校牌都没有,可它能分肉啊,有了肉,才叫过年啰。教工们舍不得吃,尝点鲜后,腌制成腊肉,那可是宝贝疙瘩,爱着呢。挂在太阳下,看着浸出的油汁闪着光芒,那叫人幸福啊,吃公家饭的优越感就在这一条细细的腊肉里。没过几天,有教工家属说阳下的腊肉被割了,下手也够狠的,生生被割去了一半。这事落谁身上不心疼?家家有孩子,都巴巴地惦着这一口呢。被偷的主在井边骂开了,大家都憋屈,心里堵得慌。
楷伯说,多少年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呢。咋就变了呢?刘司令说,不会是外头的乡邻吧?其实外头的乡邻还真不会,一年又一年,大家都守着这个理。虽然学校没有围墙,但乡邻的心里都有道墙。晒个腊肉也只能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了,确实憋屈。校长说,刘司令,眼睛给我睁大点,没事到处转转,这只鬼若藏在咱学校里,非得给我揪出来!邪乎了!
刘司令也很气愤,跟校长说,他娘的,要是让老子逮着了,弄死他!刘司令的猴脸又一次被拧得电闪雷鸣。说也奇怪,陆陆续续有住读的学生反映东西被偷。有时是一瓶酱菜,有时是几块鱼干,还有说新毛巾不见了,也有同学说掉过两毛的零花钱。以前偶尔有过这样的事儿,十只麻雀里头也难免有歪嘴的嘛。毕竟是学生,没必要过度紧张。但这一回,还真不一样了。查了好几遍,问了好多次,硬是一无所获。
还有更邪乎的事,楷伯家的腊肉也被人割走了一半。那天,楷伯女人带孩子去镇上扯年布,门也锁上了。刚好是周日,学校也放了假,楷伯去张沟村“办厨”了。傍晚时分,楷伯女人回来,发现锁开了,腊肉被人割走了一半。楷伯女人问姜嫂,才知道楷伯还没回来呢。楷伯女人抹着眼泪,急得说不出话来。刘司令一时也没辙,此时的安慰更是苍白无力,这事儿搁谁家不扎心呢?刘司令恨恨地说,他娘的,这明摆着是挑衅了!老子迟早都要逮着的!能是谁呢?会是谁呢?所有人心里都堵着一口痰,这口痰足以毁灭一个世界。
第二天掌灯时分,天降微雪,寒气砭骨,刘司令和楷伯要赶往三十里外的一位同事家,帮忙料理丧事,估计后天才能回来。跟家人交代好后,两人冒着雪,跨上一辆破自行车便上了路。半道上,刘司令说,老楷,你一个人先走,我想杀个回马枪,眼皮子老跳,估计今晚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刘司令在冰天雪地里拖着一条不太利索的腿,又折返回来了,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简陋校园里,唯有寂静雪声。刘司令轻手轻脚来到自家门前,正要唤门,却见门缝里还透着微弱光亮,伴有弱弱的说话声,细细瞄进去,姜嫂母子正吃着东西,还生着火炉,对,是烤腊肉的香味,溢出来了。寻着门缝,正幽幽地往人鼻子里钻。刘司令傻了眼,一股怒火直蹿而上,天地间雪花飞舞,正似千军万马厮杀一片。此时,他就是一位长剑出鞘的司令,让邪恶与阴谋见鬼去吧!
“嘭”的一声,门猛地被踹开,刘司令一身雪花、两眼涨红地出现在了姜嫂母子面前,活像一位杀气腾腾的司令。继子刘帅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含着的腊肉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姜嫂凝住的表情灰白得吓人,火上烤着的腊肉正吱吱泛着油花。刘司令抬头寻去,自家的腊肉还挂在那儿呢,完好无损。一切真相大白。姜嫂母子跪在地上。
刘司令操起一把菜刀,血红着脸,吼了一句:滚!哪来的滚哪去!
屋外雪花纷乱,一对母子踉踉跄跄连夜逃离。刘司令立在雪地里,号啕大哭。
翌日,刘司令向大伙赔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说自己是引狼入室,上了娘们儿的当。他提着自家的那条腊肉,走进了楷伯的屋里。刘司令说,老楷,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呀!我这辈子怕是近不得娘们儿了。
从此,刘司令彻底成了光杆司令,回到了一人吃饱万事不理的日子。他终日躺在那张破摇椅上,半梦半醒,头上垂下一根长长的绳子,他拉着这根绳,敲响铃铛,指挥着娃儿们进进出出。
楷伯从食堂大锅匀出了半碗汤,支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儿,去,给刘伯伯端去。有时是半块糍粑,有时是半截发糕。刘司令摸着小女儿的头,吃得老泪纵横。每每这时,刘司令咳咳地叹道,老楷呀,我老刘亏欠你的太多了。
第二年中秋之夜,楷伯做了一个梦,梦里傻儿子抱着他喊爸爸,说身上有水,老是擦不干,冷得很,还说自己的一个木弹弓掉在床缝里,要爸爸送过来。
楷伯一梦惊醒,眼泪簌簌往下落,明月透窗,夜凉如水。他起身往床下寻,果然在床头与墙的缝隙下找到了一个木弹弓,弹弓把上还有一排排牙痕。儿子总喜欢把它叼在嘴里,用牙咬,那是他的快乐。楷伯轻身推开门,来到井边,呜呜咽咽哭起来。
没过多久,楷伯跟刘司令辞行说,这儿待不下去了,最近半个月老是梦见我儿。往哪去呢?往东边去,我儿是去东边治病被耽搁的。楷伯抬头望了望东边。刘司令咳咳地问,走到哪儿合适呢?一直往东边去,心里舒坦了,就不走了。
刘司令不再说话,泪水红了眼眶。
带着些许行李,楷伯一家动身了,教工都来送行。乡间小道绵绵长长,通向无尽远方。楷伯回头,看见灰头土脸的乡村学校已成为秋色田地中的一个黑影。
当夜,刘司令溘然长逝。翌日清晨,学校的第一道铃声久久未响。校长发现时,他已经走了,他的破摇椅旁扔满了酒瓶,还未散尽的酒味弥漫在秋天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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