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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救赎

时间:2023/11/9 作者: 短篇小说 热度: 19129
◎陈彦斌

  

  赵振川在冰河的岸边再次发现这群马鹿时,已是残阳如血的黄昏了。几天前,他独自进山打猎时,无意中发现这群马鹿,赵振川立刻被公鹿头上的那巨大鹿茸吸引住了,一个箭步躲在一棵老柞树后,随即悄悄举起猎枪。当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并且瞄准那头体态健壮的公鹿,正准备扣动扳机时,才发现距离公鹿太远了,至少在六十米开外,远远超出猎枪霰弹射程,只能无奈地把猎枪放下,随后快速地从老柞树下转移到另外一棵大树后,准备等鹿群靠近再开枪。当时,他的全部精力都在那头公鹿身上,不小心,一脚踩在一根枯树杈上,随着清脆断裂声,前面的鹿群受到了惊动,只听见那头公鹿叫了一声,随后跳起,扬起四蹄,带领鹿群一溜烟消失在莽莽丛林里。山林里只留下一串坚硬鹿蹄跑过岩石时,敲打出来的“嘚嘚”声。气得赵振川连跺几脚,把那根枯枝踩成好几截,随后才蹬着滑雪板一路追上去。

  为追上那群消失在丛林里的马鹿,赵振川在山林里追赶了三四天。开始,他还穿着滑雪板在山林里穿行,可随着天气突然转暖,只是两三天工夫,和煦阳光已经使山林里的积雪几乎融化了,山坡到处都响着淙淙雪水声,“哗哗”声不绝于耳。他只能丢弃滑雪板,背着猎枪徒步追赶。

  公鹿头上的那杈鹿茸太漂亮了,简直像一蓬茁壮的冬青,粗壮而结实,准能卖上好价钱!他曾听村里的一个老猎人说起过,公鹿高度紧张拼命挣扎的时候,割下的那充满雄性血液的鹿茸,更加值钱。为了获得那杈诱人的鹿茸,这几天赵振川很少休息,直到天色暗下来,再看不清楚鹿群留下的足迹,他才会生起一堆篝火,在火上烧煮点儿食物,简单对付上一口,随后稍微眯上一小觉,天一放亮,立刻踏上追赶的征程。几乎所有的猎人都明白,只要码准野兽留下的踪迹一直追赶,早晚能撵上消失在密林深处的猎物。为了跟踪这群马鹿,也不知道他翻过多少座山,下过多少条山谷,脚上磨出了血泡都顾不上,终于在山谷下的冰河岸边再次发现了鹿群。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山谷,还没解冻的冰河似一条洁白的带子,盘绕在山根下,消失在了远方。他攀着山坡上的树木,踩着一块块裸露的石头下到谷底,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先解下身后的背囊,从里面掏出一颗子弹压进枪膛。想了想,他又从里面掏出两颗装在兜里,随后找到包裹在油纸里的火柴,挨根数了一遍。不错,还剩下十八根,足够他再用两三天。

  这是那种白磷火柴,只需在树皮或石头上一擦就能划着。在山林里狩猎,最重要的除了猎枪以外,就是火柴了。山里到处都有溪流,当然不愁喝水。可是没有猎枪和火柴,恐怕一个晚上都难以熬过去。

  他探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鹿群,想到即将猎获那头公鹿,不仅可以获得那杈漂亮的鹿茸,还可以享用一顿美味的烤鹿肉,赵振川立刻馋涎欲滴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响起来,“咕咕”乱叫。尽管这会儿,他真想好好坐一坐,休息一下,又怕这工夫鹿群趁机越过冰河,一刻也不敢多耽搁,赶紧把剩下的火柴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在贴胸的内衣兜里,随后背起了猎囊,持着猎枪,小心翼翼地朝鹿群靠过去。

  正在融化的雪水在他脚下欢快地流淌着,碰到了挡道的石头,立刻跳跃起来,激起一朵雪白的浪花,或映出一团小小的漩涡,然后顺着山坡继续朝下奔流,汇入山谷下面的冰河里,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泡沫……

  暂时还看不到一丝开河的迹象,河面仍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住。可毕竟已经到了春天,又这样暖和,随着两边山坡大量的雪水汇入冰河,急速上涨的河水随时都可能把河面上的厚冰托浮起来,裂成一块块冰排,顺流而下,该开河了。

  冰河上升腾的水汽与轻烟般的暮霭弥漫在山谷中,飘浮着缕缕淡紫色的云雾,使远方那轮快要贴近地平线的太阳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雾,看上去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球,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了,像一团不可捉摸的东西。借着山谷里迷茫的云烟,他悄悄下山坡,进到谷底的泥沼地。

  冰河的南岸是一片由乱石组成的石滩,生长在石头上的苔藓吸足了雪水,像海绵一样紧贴在潮湿而坚硬的岩石上,每走一步,含在里面的水就会从脚下向外溅射出来,发出“呱唧呱唧”的响声。赵振川尽量挑选比较干爽的路,少弄出一些声音。

  走过这片乱石滩,穿过最后的一段泥沼,借助那些突出地表的岩石,终于在距离鹿群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朝着冰河的方向窥探。这会儿,那群徘徊在冰河岸边的十几只马鹿还没发现危险的临近,仍集聚在那里,低头啃着石头上的苔藓。只有那头公鹿啃几口,随后竖起耳朵,抬头朝四处张望一会儿。

  这是由一头公鹿带领着几只母鹿和小鹿组成的鹿群。其中几头母鹿已经大腹便便,看样子快要生产了。尽管孕育在母鹿肚子里的小鹿可以熬制鹿胎膏,到城里的药店也能卖上好价钱。可在山里一直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打大不打小,猎公不猎母,更不能轻易伤害那些已经怀崽子的母鹿,否则便是伤天害理,天地不容。

  赵振川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朝鹿群的方向打量一眼:相距不到三十米,完全在猎枪的射程之内。他再次端起了猎枪,瞄准那头高大雄壮的公鹿,可他再次将猎枪放下了。

  十几头马鹿集聚在冰河岸边,一旦扣动扳机,猎枪的霰弹会瞬间呈扇面形喷射出去,那样不但能打死那头公鹿,可能还会伤害到其他的母鹿和小鹿。而他只不过想要公鹿那杈巨大的鹿茸,绝不可能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一直观察前面的鹿群,只要它们踏上冰河,他就有了机会。可那群鹿似乎也知道冰河的危险,一直停在岸边那寒冷而荒寂的乱石滩上,迟迟不肯踏上冰河。

  冰河的这岸是乱石滩,连接着大片的泥沼地,除了岩石上的苔藓,几乎看不见野草。为了获得食物,鹿群必须越过冰河,到对岸的山坡上去寻找嫩树枝、树叶和草。目前,他只能耐心地等待鹿群走上冰河,才会从藏身的岩石后面冲出去,截断它们的退路,然后寻找时机,在光滑的河冰上将那头公鹿摁倒。趁它拼命挣扎,鹿茸里充满了雄性的鹿血时,割下那杈他渴望已久的鹿茸。

  不知道为什么,赵振川其实更渴望得到一架秋天的鹿角,而不是春天的鹿茸。尽管一架鹿角绝对没有鹿茸值钱,可对一个猎人来说,一架鹿角无疑要比一副鹿茸威风多了。如果在猎人家里的墙上挂上一架巨大而坚硬的鹿角,不仅是猎人的骄傲,更是一种力量和坚强的象征。只是季节不对,他还无法得到渴望已久的马鹿的鹿角。

  积聚在冰河上的积雪彻底融化了,夕阳把那最后的一抹余晖撒在平坦而明亮冰面上。别看那些马鹿在山林跑得风一样快,即使莽莽丛林也挡不住它们飞快的脚步,眨眼工夫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它们那小而坚硬的蹄子一旦踏上冰河,别说飞奔如箭,恐怕想在河冰上站稳都很困难。鹿群似乎也知道在冰上行走的艰难,一直逗留在河边,迟迟不肯踏上冰河。赵振川只能耐心等待在那里,不敢贸然出击。

  如血的夕阳把山谷的南坡映得血红,而对面的北坡则陷入黑暗之中。天色晚了,鹿群不可能在这岸裸露的乱石滩上过夜,已经有点烦躁不安起来,开始朝冰河走去。那头公鹿带头踏上冰河,小心翼翼地走向河对岸。可它只走了十几步,一只蹄踩在凸起的冰棱上,身体趔趄一下,大头朝前摔倒在冰上。冰面实在太滑了,也可能这下摔得太重,公鹿在那里躺了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来,胆战心惊地退回岸边。

  公鹿站在堆满乱石的河滩上,伸直了脖子“呦呦”地叫了几声,随后再次踏上冰河,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着蹄子。看见那头健壮的公鹿已经走上冰河,鹿群随后也跟了上来,踏进冰河。

  见鹿群已经踏上了冰河,赵振川从藏身的岩石后面闪了出来,快步奔向冰河,截断鹿群的退路。见有人奔跑过来,鹿群顿时惊慌失措,开始向对岸跑去。它们越是慌张,越跑不起来,很快有几只马鹿摔倒了,躺在冰面上,不停地蹬着蹄子。见有鹿摔在冰上,赵振川更加兴奋了,扬起胳膊,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冲上了冰河。

  带路的公鹿见鹿群踟蹰不前,立刻跳起来,扬起四只蹄子,准备奔向河对岸。可它的两只前蹄刚腾空跳跃起来,两条后腿立刻滑向一边,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倒在冰河上。

  公鹿不可能老老实实躺在那里等着被人抓住。它立刻瞪圆了眼睛,连蹿带跳,想要赶紧站起来。可用力太猛,四只蹄子刚蹬在冰上,还没等站稳,再次滑倒了。这工夫,赵振川已经到了公鹿跟前,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猛地搂抱住公鹿的脖子。随后,他抬起一只脚,猛地朝公鹿的一只前蹄踹去。

  刚要站起来的公鹿再次被赵振川踹倒在冰河上,不停地奋力挣扎,四只蹄子在冰上乱蹬乱踹。而赵振川顺势跪在冰上,一条腿死死地抵在公鹿的前腿内侧,把它摁在冰上,两只胳膊紧紧搂抱住鹿脖子,脑袋也顶在鹿头上,说啥不能让公鹿站起来。公鹿的力气毕竟比赵振川大多了,再加上他已经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顿饭了,也没有得到好好休息,体力严重透支,很快处在了下风。公鹿乱刨的蹄子蹬在他的腿上,尖利的蹄尖划破了他的裤子,伤到腿肉,痛得心里发颤,差点儿把手松开。

  他绝不可能把手松开。此刻的赵振川已经陶醉在即将成功的喜悦和兴奋中。他咬紧牙,跪在坚硬的冰河上,一直死死地搂住公鹿脖子,拼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的猎物死死摁在冰上,绝不能让它站起来。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冰河上,映照在两个正在生死搏斗的生灵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拖曳得很长……

  假如被赵振川压在身下的是头母鹿,或者只是一头普通的公鹿,都能很快将它彻底制服。可这是一头体重足有三四百斤的健壮公鹿,尽管他搂住公鹿脖子,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坚持只有短短的几分钟,顶多也不过十几分钟,却觉得差不多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了。不能把身下的公鹿彻底制服,想把插在小腿外侧的猎刀拔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等待赵振川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坚持不住,将公鹿放走;要么就得一直努力坚持下去,寻找机会将公鹿杀死。在这两点之间,他当然只能选择后者。那样,他不仅可以得到渴望几天的鹿茸,还可以享受到一顿丰盛而美味的烤鹿肉。

  大公鹿被赵振川死死地搂住了脖子,呼吸越来越急迫了,鼻孔在不停地翕动着。再加上它侧身躺在河冰上,有再大的力气也蹬不住冰,更无法挣扎起来。赵振川终于顶住了公鹿的激烈挣扎,明显地感觉到公鹿的挣扎力量越来越小了,四只蹄子只是在无意识地乱踢乱蹬,浑身的肌肉在不停地痉挛,两只鼻孔呼呼地喷着粗气。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赵振川偏腿跨到鹿身上,一手摁住鹿角,另一只手熟练地拔出猎刀,紧握在手里,抵在公鹿脖子上,准备将它的气管割断,然后趁着公鹿血脉偾张的时候,再割下那杈美丽的鹿茸。

  出鞘的猎刀已经摁在公鹿的气管上,正准备用力地割下去。这工夫,只听见冰上传来了“咔嚓”一声。赵振川本能地朝发出响声的地方看过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眼看着前面的冰河裂开一道大缝,冰砬子噼里啪啦地往水里掉。而更要命的是,那条裂缝还在不断地朝前延伸,越裂越宽,河水随着裂缝涌上来,吓得赵振川连手里的猎刀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道道冰缝越裂越宽,还伴随着阵阵恐怖的“咔嚓咔嚓”声。赵振川已经顾不上压在他身下的公鹿了,一个高儿蹦起来,拔腿朝岸边跑去。可是到了这会儿,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是这个短短的瞬间,冰河彻底开裂了,隆隆的冰裂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伴随着阵阵骇人的冰裂声,覆盖在河面上的厚冰裂开一道道宽宽的冰缝,随着那些冰缝越裂越宽,断裂成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冰排,在河水的冲击下,缓缓地朝下游移动。赵振川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离开四面支愣着冰凌的冰沿,退到比较安全的冰排中央——开河了,开河了!

  随着河里的水位越涨越高,冰排也越淌越快,有几块冰排在河道的一个转弯处径直冲向岸边,发出巨大的稀里哗啦声。还没等那些冰排发出来的撞击声停下,又有几块冰排随后撞上去,把那些已经搁浅的冰排撞得直冲向岸边,连着推走几块裸露在河滩上的石头,还撞倒了两棵碗口粗的大柳树才停了下来。

  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惊讶得赵振川半张的嘴半天没合上。

  河心的冰排还在快速地流淌,不停地互相撞击着,那稀里哗啦的响声仿佛来自地狱魔鬼们的呐喊,随时都可能将他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会儿,他已经彻底绝望了,傻呆呆地站在冰排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彻底完了!

  赵振川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不甘心这样完了。明知道已经找不到返回到河岸边的路,还是本能地四外张望,试图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寻找到一线生机,以求死里逃生。可是,在他的周围除了冰排还是冰排,正在密密麻麻地朝下游流淌。要想逃出这道鬼门关,除非跳进汹涌的冰河中,凫水绕过那密集的冰排,才能游向冰河岸边。

  要是在六七月,哪怕再过上几天,这种事恐怕也不难办到。可刚刚开河,河水冰冷刺骨,只要下到水里,人身上的热量很快会被冰冷的河水吸光,用不上片刻工夫就会冻得四肢麻木,手脚抽搐不听使唤,只能沉下河底。他不敢贸然跳进河里,希望能找到一段没有裂开的冰面,哪怕是一段插死的冰排,也能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冲上河岸。可是,他那最后的一线希望还是破灭了——整个河里都是流淌的冰排。

  他彻底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冰排上,任凭把他带到任何地方。这会儿,那头被赵振川勒得几乎快要窒息的公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已经缓过神来了。它趔趄地从冰排上站起来,木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它似乎才发现身边的赵振川,立刻跑开,连蹿带跳,几步冲到冰排下端,纵身跃进冰河里。跳进冰河,立刻刨动起四只蹄子,躲开刚刚离开的冰排,向前面的水道游去。

  那头公鹿已经离开了,可赵振川似乎没有发觉一样,只是无限留恋地望着河岸。四月下旬的河边还是一幅光秃秃的荒凉景象,见不到一丝绿色。他却觉得那光秃秃起伏的山峦,岸边平坦的沙滩,还有那些长在河堤上的柳树和灌木丛都是那样的美好,令人无限向往。可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生恐怕再也回不到那令人向往的岸边了,也看不见新一年萌发草木的新绿了。

  没错,载着他的这块冰排随时都可能破碎裂开,也可能会被别的冰排撞翻,死神随时都可能敲响他的门扉。巨大的恐惧已经攫住了赵振川的心,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呆呆地站在冰排上,随着湍急的河水朝下游冲去。

  流淌的冰排顶起一层浪花,荡漾在冰排的两边,泛起了层层涟漪。在冰河里游动的公鹿躲开冰排后,迎面又是一块巨大的冰排。它只能插在两块冰排中间的缝隙里,紧贴着边沿朝上游游去——只有绕过迎面那块冰排,才能穿过两块冰排之间的水道游向河岸。赵振川看着那头公鹿快速地游上来,灵魂仿佛也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立刻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当公鹿快游到跟前时,他纵身跳进冰冷的河水里,胡乱地挥舞着双臂,噼里啪啦抢在公鹿前面。

  见赵振川朝自己游过来,公鹿本能地想躲开他。可是,在两块冰排之间只有那么一条狭窄的水道,还没等它躲开,赵振川已经牢牢地抓住它。他一把抓住公鹿脊背上的鬃毛,像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再没松开。受到惊吓的大公鹿四蹄乱蹬,带着紧贴在身边的赵振川拼命朝前游去,似乎想要把赵振川甩掉。这会儿,赵振川什么都不顾了,只是紧紧地抓住公鹿不放,任凭它带着自己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反正就是不松手。

  在公鹿的帮助下,赵振川终于回到河岸。他的双脚站在河滩上时,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一下趴在湿漉漉的河滩上。当他松开手时,那头公鹿稍微停了一下,并且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跑向等待在岸边的鹿群。赵振川趴在那里,一直抬着头注视着远去的公鹿,看着它带领鹿群跑远了,直到它们消失在了暮色苍茫的远方。

  自然界看似无情,冰河突然开了,把他无情地抛弃在河里的冰排上。可恰恰是冰河的突然解冻,才使他把已经举起来的屠刀没有刺向那头公鹿,而活下来的公鹿又成了他生命的方舟。往往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当你将对方置于死地,等待自己的可能也是没顶之灾;当你宽待别人,才可能使自己绝处逢生。假如当时他将那头公鹿一刀杀死,他肯定会比那头公鹿死得更惨,将要不停地在寒冷的冰河里苦苦挣扎,最后被冻得浑身麻木,慢慢地死去……

  夕阳终于落下山去,天渐渐黑了。漆黑而寒冷的黑夜迅速地笼罩了河畔,不时还有冰排的撞击声传来,稀里哗啦声在河畔的上空回响着……

  在那漆黑而寒冷的河畔亮起了一堆篝火,熊熊的火光越烧越旺,映红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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