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峰

　　

　　刚进入九月，李村村西那三百亩菜花便相继成熟，今年菜花长势旺盛，碧绿的叶子在秋风中尽情舒展，如同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海，气势壮观。金黄的菜花像一朵朵盛开的牡丹，丰满，大气，展露出美丽的笑颜，在向人们报告着丰收的信息。

　　田间里，一群群妇女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新摘的菜花堆起一座座小山。虽然菜花丰收了，但老书记明杰却是愁眉不展，他围着成堆的菜花走过来走过去，不停地唉声叹气。原来承包商在签订合同时答应包销全部菜花，可等到菜花成熟时，价格偏低只有两三角钱，便单方面撕毁合同，逃得无影无踪。

　　这下可苦了李村的老百姓，明杰更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200万斤的菜花销售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原先高大挺拔的身材已开始变得佝偻起来，在秋风中像一棵老玉米一样不停抖动。看起来真让人心疼。

　　最近几天，他的肺病又犯了，不停咳嗽，有时还咳出鲜红的血丝。本来早就应该住院治疗，可他因为村里工作忙，往后一推再推，尽管他在省医院工作的弟弟已多次催促他去省城治疗，但是就是脱不开身，真是干着急没办法。

　　刚回到家，热水还没顾得喝上一口，那边电话又响了，明杰忙过去接电话，是村会计四喜打来的，电话那头，四喜十分焦急地说，采摘下来的菜花已经开始腐烂，让他抓紧想办法。明杰一听，觉得眼前一黑，电话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明杰慢慢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村卫生所里，村医秀杰和老伴站在旁边正关切地望着他，明杰忙问他们自己怎么躺在这里，老伴抹着眼泪说：“糊涂的老头子，你自己昏过去了，都不知道！是秀杰救了你，还不谢谢人家。”

　　明杰刚要起身，秀杰忙制止他说：“不要动，大叔，你身体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明杰摇摇头苦笑说：“一大摊子事，我哪里歇得住啊！”老伴气得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说：“倔老头子，你要是出了事，咱一大家人可怎么活呀？”

　　秀杰也警告他说千万不能再工作了，他的肺病非常厉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就这样，在大家的劝说下，明杰才决定给卫河镇王书记打电话说明村里的情况，王书记一听，也非常着急，马上召开班子会议，经过大家协商决定给李村派一个代理书记接替明杰工作，好让他去治病。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褐色小轿车停在明杰的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头发微白，面部慈善，年轻的是个瘦高个，留着短寸头，显得英气勃勃。他们敲开明杰家的门，来到屋里。

　　明杰正躺在床上发愁，一见这两个人进来，眼前不禁一亮，情绪激动说：“王书记，你怎么来了？”说着就要起身，王书记按住他的肩膀说：“别动，老哥，现在感觉怎么样？”明杰勉强笑了笑说：“好多了，王书记。”王书记点点头说“那就好，我来个你介绍一下。”说着王书记一指身边的年轻人说：“小刘，镇里新来的大学生，来丁村任代理书记，接替你的工作，今后你就可以专心去看病了。”

　　明杰望着眼前这个还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疑惑地问：“他这么年轻，行吗？销售菜花这个千斤重担能挑起来？”

　　王书记笑着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应该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可这关系到丁村八百人的切身利益，不能试呀，王书记。”

　　一见两个人要争执起来，一旁的小刘忙说：“大叔，你先别着急，我临来时，已立下军令状，如果卖不出去菜花，我就辞职。”王书记也说：“老哥，小刘是省农大毕业生，有能力，你就放心吧。”文杰最后没法，只能勉强同意，不过他坚持先不去省城治病，等菜花销售有了眉目，再走。

　　一连过了两天，没听到一点信息，明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要下床，都被老伴拦住。明杰又给四喜打电话，询问情况，四喜告诉他说新书记就是头一天到地里看了看，向他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便开车走了，以后再也没来。这下明杰气坏了了，骂道：“这个孬种大话说尽，却偷跑了，可把我坑苦了。”说着就要起床，谁知他刚坐起来，只觉两眼发花又软软地躺了下去。

　　第二天中午，明杰正焦急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老伴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老头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咱村来记者了，一大群人带着摄像机，后面还跟了许多汽车，奔村西菜地去了。”

　　“什么，咱村来记者了？”明杰狐疑地问，“记者来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小刘请来的。”老伴说。

　　“这个小刘，在搞什么名堂，不去找销售市场，反而把记者请来，搞什么名堂？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明杰便起身下床，可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一点劲都没有。老伴忙过来扶住他，劝他好好养病，不要再费那个心了。可明杰现在哪还躺得住，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让老伴去村卫生室借一辆轮椅车来，老伴拗不过他，只得去借车。

　　等老伴推着明杰来到村西菜田里，好家伙，见那里围了很多人，几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正在菜田边对着菜花拍摄着，后边一辆辆大货车正在打包装菜花。

　　“这是怎么回事？”明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指挥装车的小刘看到明杰来了，赶忙跑过来关切地问：“大叔，怎么过来啦？”

　　明杰指着装菜的大货车不解地问：“小刘，这是怎么回事？”小刘笑着说“大叔，这几天，我跑遍了临西县所有的大超市和菜市场，虽说卖出去一部分菜花，可远远解决不了咱村的难题，是河北农民频道‘非常关注’的记者帮咱做宣传，在全省推销，现在已有许多爱心企业人士和志愿者组织车辆来购买菜花。”

　　“人家记者怎么知道咱这菜花卖不出去？”明杰又追问道。“是我找她帮的忙。”小刘指着一个身材修长，长发飘飘的女孩说。

　　这时，那个女孩正好走过来，小刘忙给他们做了介绍，明杰望着这个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心里充满深深的感激，他把小刘叫到一边悄悄地说：“人家记者帮了咱这么大的忙，咱是不是该送个红包，表示感谢。”

　　“不用，大叔，我们关系很好。”小刘一脸神秘地笑着说。

　　“关系再好，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明杰有点急了。

　　那个女孩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笑着走过来：“没关系，大叔，这顿饭让他请，等忙完了，我就去他家吃。”

　　“你们是……”明杰彻底蒙了。

　　“大叔，她是我对象，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小刘赶紧介绍道。

　　明杰一拍脑袋尴尬地笑着说：“你看我这糊涂老头。”大家都笑了。明杰望着这对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心里不禁有点失落，但他转念又一想，李村有了小刘这样的带路人，自己应该高兴呀！

　　明杰抬眼远望，碧绿如海的菜田生机勃勃，田间一朵朵金黄的菜花在尽情绽放，一阵阵淡淡的花香在九月的大地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