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编辑/乙然
那年冬天,趁着农闲,我爸在承包的菜园地里挖了口水井。住在菜地四周的人围着瞧热闹,却没人愿意搭把手,我爸心里就有了怨气,回家嘟嘟囔囔说。我妈听了没给他好气儿:“活该!想想你平时那夹细(吝啬)劲儿,谁肯来帮你?日子都让你给过死了!”
我爸不服气地反驳说:“都有胳膊有腿的,想吃菜难道不会自己种?凭什么我种了菜要白送给他们吃?”我妈气得心口窝疼,她摆着手说:“行、行,你有本事,看将来有了难处谁会来帮你!”我爸高声粗气地说:“我兄弟姊妹好几个,用得着别人来帮?——嘁!”
井挖好了以后,我爸开心极了,他想来年儿种菜,就不用担心没水浇菜而苦恼啦!结果过了没两天,我爸就开心不起来了,原来住在菜地四周的人家图方便,都到菜园里我爸的水井里挑水了!我爸想:我挖井的时候你们不帮忙,现在倒想起挑水了,没门儿!
我爸颇费了一番踌躇:把守着水井不让挑?——不可;给菜园地弄个篱笆门锁着?——也不可;给水井加个盖子锁着?——还是不可。愁得我爸吃不好睡不好,唉声叹气乱转悠,后来他瞧见村里有人在修理拖拉机,于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办法来了……
很快,没人再去我爸的菜园地挑水了。原来我爸往水井里倒了柴油。
我妈知道后,又跟我爸吵了一顿,也不做饭了。我爸根本不在乎,他哼着小曲儿去我小大家找饭吃,结果我小大也数落他。我爸就恼了,拍着桌子骂:“我这做哥哥的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没我一点一滴计较着过日子,能那么轻松地帮你娶上媳妇过日子吗?”
饭没捞着吃,还生了一肚子气,我爸头昏眼花地往回走,跨一条结冰的水沟时没留神,“咣当”跌个四脚朝天,嘴里干哼哼就是爬不起来了。很快就被村里人发现围了过来,我爸难堪地想人们肯定要瞧热闹了,没想到大家伙没做犹豫,抬起他就送医院去了……
我爸伤了腚巴骨,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想起大伙儿们的不计前嫌,他惭愧地跟我妈说:“等养好伤,我回去把水井淘干净了,让大家伙去挑水喝!”我妈却说:“村里的人家已经开始挖手压机井了,以后啊,你求着人家去挑水,也没人挑了!”我爸懊悔极了。
手压机井,真神奇,加上一舀子水,“吱嘎、吱嘎”按压一会儿,清澈的井水就从地底下咕咚咕咚涌了出来,而且夏天凉、冬天暖……你说说,是不是怪神奇?尤其是冬梅家的机井,干脆就用不着加水,“吱嘎、吱嘎”飞快干压几下,水就流出来了,更是不得了!
冬梅说她家的机井是因为地下水位浅的缘故。我问什么意思?冬梅说:“水位浅就是水位很浅的意思……反正是,俺爸随便挖了几锨土,就出来水了,简单得很!”二猛子在旁边也使劲点头说:“有机井就是好,想什么时候使水就使水,想使多少水就使多少水!”
把我羡慕的,我爸伤好出院后,我就嚷着挖手压机井。我妈也说去井里挑水远,去邻居家挑水又不方便,咱们干脆也挖个吧!我爸于是就约了冬梅和二猛子的爸在院子里挖机井。
——这可把我们给高兴坏了!
眼瞅着院子里的泥土越堆越高,机井越挖越深,可就是不见水。后来就加了木辘轳,冬梅爸在上面摇筐子,我爸和二猛子爸在下面挖土,我们抻着头要去看,就毫不客气地被驱逐到一边儿,于是就只能帮着运土、堆土……可一直挖到天黑了,也没挖出一滴水来。
我爸沮丧地说:“算了,不挖了!”冬梅和二猛子的爸就说:“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镐头就挖出水了!”我逮空往里面瞅了瞅,头晕得差点没掉进去。我说妈呀,这万一塌方了,俺爸和俺大爷可就活不了了……我妈怪我乱说话,气得抄起烧火棍揍了我两下子。
第二天,继续挖,一筐土、两筐土、三筐土……每个人头上都冒着热气儿,我们都累得不行了。冬梅说:“你们家的水位线深,真霉运!”我听了很恼火,不理冬梅。二猛子就悄悄安慰我说:“井深了好,水甜!”我听了很高兴,偷偷给了二猛子一块糖吃。
又快到天黑的时候,终于挖出水来了,我们全都高兴坏了。我爸丈量了井的深度,然后骑上自行车买回了塑料水管、过滤网和机井头……等把一切都弄好了,我爸还有冬梅和二猛子的爸都累熊了,他们仨人坐上热炕头开心地端起酒盅儿刚要喝酒,就听到村喇叭响了:
“呼——!呼——!社员同志们注意啦,咱村决定拉自来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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