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过一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刘玉华的男人就要出狱了。
何平不在,梅朵把一个小塑料凳子搬到阳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雨点很大,砸在玻璃上,先是一个点,然后迅速向四下绽开。窗上像一幅流动的地图,不停地变换着形状。梅朵突然在那幅图里看到了一张脸,宽脑门,尖下巴,张着嘴仿佛有话要说。
梅朵的父亲梅春发前天给梅朵来了电话。两人刚聊几句,那边的手机就被儿子刘爽抢去了。刘爽说:妈,刘玉华获减刑,再过一年就能出来了。听了这话,梅朵猛地打了个激灵,手机差点落在地上。刘爽又叫:妈,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梅朵长出了一口气,醒过神来,说:我和那男人早就离婚了,你还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们之间啥事儿也不会有了。静了一刻,刘爽突然大声说:可我是刘玉华的种,这不是假的吧?梅朵又愣了一下,把手机关了。
早晨,梅朵做好了饭,到卧室去叫何平。何平慢腾腾地坐起,用眼睛溜了一下她,说:你昨晚怎么回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弄得我都没睡好。梅朵犹豫半晌,小声地说:我,牙疼。何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可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梅朵说:你呀,应该去考一个心理医生的执照了。说完去了饭桌前,坐在那里等男人。过了一阵,何平洗漱完,却拎着一个公文包到了门口。梅朵问:你不吃饭了?何平整理了一下衣领,说:我去见一个客户。梅朵刚要问下去,房门砰的一响,把她嘴边的话又弹了回去。
梅朵现在住的房子是何平以她的名义买的。何平与他的朋友合伙搞了一个装潢公司,生意还不错。掐指算来,梅朵跟他在一起八年了。
刘玉华进牢房的第二年,梅朵最终选择和他离了婚。记得最后一次去看刘玉华,他大咧咧地对梅朵说:咱们早该离了,我要在这里待二十年,你等不起。隔着一道玻璃,梅朵脸色苍白,眼里静静地淌着泪。刘玉华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说:离婚证都办了,你还假慈悲干什么?有多远滚多远!梅朵的心里燃起了一把怒火,她嗖地站起身,往外就走。出门时,她又往回瞄了一眼,见刘玉华转过身在脸上抹了一下。
在饭店打工时,梅朵认识了何平。那时,何平还在一家建筑队里当工头。何平正和老婆闹离婚,常常领梅朵去看电影或者逛公园。渐渐的,梅朵喜欢上了能说会道的何平。何平先为她租了一套房子,又安排梅春发到工地上看设备。后来,刘爽在城里上了中学。
何平与原来的老婆离了婚,梅朵便搬到了他家。可是,何平的那个女人还住在那里。梅朵问何平:她怎么还没走?何平说:我已经给她买了一套房子,很快就搬过去了。梅朵嫌别扭,还想搬回出租屋。何平说: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她在手机店上长白班,也就晚上住这里,你就再忍忍吧。梅朵看着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选择了沉默。从此,两个女人暂时住到了一个屋檐下。一天夜里,何平想要和梅朵亲热。梅朵去了趟卫生间,见那个女人的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便放心地回到了床上。何平早就等不及了,一下子扑了过来。正当两人热火朝天时,客厅里的灯突然大亮,紧接着电视又被打开了。梅朵一惊,把何平从身上推了下去。她一脸怒容地对着何平,咬牙切齿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何平沮丧地穿上大裤衩,去了客厅。过了好一阵,那个女人大声哭着去了自己房间。何平回到床上,一只胳膊搭到梅朵腰间,梅朵回了一句:一边去……
两个月后,那个女人终于搬走了。那天,梅朵正赶上休班。不知为什么,梅朵的心里突然有了很深的愧疚。那个女人从屋里拖出一个大大的箱子,累得呼呼直喘,禁不住侧过脸来看了看沙发边的梅朵。梅朵立刻站起身,一路小跑过来,跟她一起把箱子抬上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梅朵听到了一句她最不想听的一句话:你小心点,他早晚会腻的。于是,梅朵的心刷地凉了一下。
去年,何平又为梅朵买了一套房子。梅朵满心欢喜之时,猛然发现:何平已经变了,常常以各种理由不到她这里来了。难道,那女人的话真的应验了不成?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梅朵的心乱成了一团。再过一年,刘玉华就出狱了……
2
刘玉华家和梅朵家相距不远,只有几里地。经过媒人介绍,他们痛痛快快地就把亲定了。
一条高速公路要从这儿通过,有个施工队驻扎在梅朵的村头。他们的食堂临时招一名女帮厨,梅朵立刻跑去报了名。
几天后,刘玉华用自行车驮着梅朵去了施工队。路上,刘玉华忐忑不安地说:咱们就要结婚,你还是别去了。梅朵从后面抱着他的腰,笑着说:难道,你还怕我飞了不成?刘玉华开始呼呼地喘气,车子左右摇摆。梅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为了啥?不就是想多赚点嫁妆吗?最多两个月,我就不干了。刘玉华低着头骑车,不再说话了,像一个闷葫芦。
到了施工队院里,两人还没下车,食堂的何守成就笑眯眯地迎了出来。欢迎,欢迎!何守成两只厚厚的手掌拍在一起,咧开大嘴喊道。梅朵仓促地跳下自行车,眼睛慌乱地四下张望。刘玉华赌气地踹着后车轱辘下的支架,把车停稳,然后面无表情地待在那里。梅朵轻声喊了句:何叔。何守成愣了一下,又笑道:叫什么叔,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还是叫哥顺嘴,叫哥。梅朵犹豫了一下,叫道:何大哥……何守成大声答应着,回头朝食堂望了一眼,又喊道:胖嫂,你干啥呢?快来欢迎新同事!
这时,一个肥肥胖胖的女人穿着拖鞋出现了。她手里攥着两根窄豆角使劲晃了晃,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熟了以后,梅朵知道了胖嫂的名字叫黄菊花,家离这里也不远。原来,黄菊花和男人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吃部,后来男人出了车祸,买卖也就关门了。胖嫂喜欢唠叨,扯起话来就像没有剪断的粉条没完没了。她在一旁磨叽的时候,梅朵只顾干活,也不往心里去。可是,何守成没有那个耐性,他只需一声断喝,黄菊花嗓眼里好像立刻被安上了闸门,即使她的脸憋得青紫,也吐不出半个字来了。背地里,黄菊花对梅朵说: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缺钱呐,要不早离开这里了,再说,我吃的不是有点多吗?
眼瞅着,梅朵在这里快干两个月了。梅朵提前告诉何守成:再过三天我就不干了,你们做好准备吧。何守成说:像你这样干活麻利的人不好找,要不再坚持一段吧。梅朵说:不了,当初我就讲好了只干两个月,下个月我就结婚了,得做做准备不是?何守成叹口气,不再挽留梅朵。
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出去施工的人来电话,说午饭就在外面的饭馆吃了。大院里只剩下食堂的三个人。何守成亲自炒了一桌子的菜,把梅朵和胖嫂叫到一起。他拿出一瓶白酒说:梅朵要走了,今儿个又难得清闲,就给她送个行。说着,给梅朵和胖嫂的碗里倒了半下酒。梅朵说:大哥,我不会喝酒。何守成说:我知道,可是这临别酒可得喝呀。说着冲胖嫂挤了挤眼。胖嫂脸红了一下,捧起碗喝了一大口酒。梅朵还在犹豫,胖嫂把梅朵的碗端起来说:又不是毒药,喝吧。何守成又说:在一起两个月,大哥诚心给你送别,总不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梅朵看了一眼酒碗,接过来喝下了一小口,嗓眼里像着了火。吃口菜压压。何守成满脸堆笑地说。
过后,梅朵念叨脑袋迷糊,何守成叫胖嫂举着伞把她送去了宿舍。胖嫂回来,说还要再来两碗米饭。何守成说:你要是猪就好了。胖嫂眨眨眼睛,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吃。何守成指着地上一大堆青菜说:等会儿,把这些都择了洗了。胖嫂夹了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迟钝地点着头。何守成到了门口,回身喝道:我出去一下,你可得把活干好了。胖嫂又点下头,盛了下一碗饭。
梅朵躺在床上睡着了。梦中,梅朵感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让她喘不上气……
胖嫂正在刷碗筷,突然听到隔壁的呼救声。她的手一哆嗦,碗掉在地上碎了。她迟疑着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雨水发了会儿呆。最终,她还是把食堂的门关上了。隔壁的呼声穿过雨幕再次传过来,胖嫂的眼里有了泪,她低下头,把那几只碗刷了一遍又一遍。
何守成占完便宜,坐在凳子上呼呼地喘气。梅朵像疯了一样,把屋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砸向了那个毁了她的男人。何守成惊呆了,他跪了下去,对梅朵说:妹子,你消消火,你要什么,我都想办法补偿你。梅朵哼了一声,向大雨中跑去……
当刘玉华来的时候,何守成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他一时找不到梅朵,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儿子五岁时,刘玉华买了一辆三轮车,在集上卖菜。有一次,他们遇到了胖嫂。胖嫂要了一袋土豆,之后她怀疑分量不够,与刘玉华争吵起来。两人越吵越热闹,周围聚满了人。胖嫂突然喊道:当初你的女人被修铁道的何大脑袋干了,你的横劲咋没施展出去?一句话,像一个地雷被引爆了。人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梅朵,发出惊叹的声音。梅朵捂住脸,仓皇地逃走了。刘玉华像根木桩子戳在那里,脑门子上的青筋暴了出来。胖嫂知道闯了祸,拔腿要走。刘玉华撵过来,举起杠子朝她的大腿打去……
胖嫂出院后成了残疾。赶上“严打”,刘玉华被判了二十年。
3
何平有了新相好的,已经两个月没来梅朵这里了。梅朵给何平打了很多次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三两句话敷衍。梅朵知道,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这天,梅朵拨通了何平的电话,那边啊了一声,梅朵说:你来一下,咱们也该了断了。何平又啊了一声,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梅朵立刻下了楼,在对面耿树林的商店买了好几样菜。耿树林是外地人,与老婆离婚就来到了这座小城,原来开烧鸡店,前年又转了行。耿树林一边称着菜一边问:妹子,家里是不是来贵客了?梅朵面无表情地说:喂狗用。耿树林吃了一惊,脸色刷地白了,不再往下问。梅朵拎着菜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一脸微笑地说:我自由了,就像你一样。耿树林眨巴眨巴眼睛,心腾腾直跳。
回到家,梅朵把菜做好又端上了桌子。然后,梅朵洗了个澡,化了淡妆,换了一件紫色的长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有了敲门声,梅朵懒洋洋地走了过去。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何平愣了一下。
怎么,是不是觉得面生了?梅朵挑起眉毛问。
哦,何平突然紧张起来,轻声地说,你今天真漂亮……
你的意思,我以前很丑了?
不,不,你一直都很漂亮。
是吗?多谢夸奖。
到了客厅,梅朵一指饭桌说:难得的好日子,一边吃饭一边谈吧。何平的目光到处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坐下了。梅朵给何平倒了一杯酒,说:一晃八年了,真快呀。何平点点头,说:是啊,八年一眨眼过去了。梅朵瞪大着眼睛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一眨眼?你说的好轻松啊。何平说:梅朵,对不起。梅朵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滑动着。她的胸随着呼吸而动,里面犹如涌着波涛一般。突然,她咳嗽一声,眼里有一大滴泪顺着下巴淌下来。何平慌了神,赶忙站起来扶住梅朵的胳膊。梅朵猛地推开他,吼道:别碰我!
听说何平跟母亲彻底分手,梅朵的儿子刘爽立刻结束了住出租屋的生活,领着女朋友雅莉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梅朵看到未来的儿媳妇很高兴,立刻给他俩安排了房间。
一天晚上,梅朵在外面和朋友喝了不少酒,打了出租回到小区外。她在马路边感觉一阵恶心,吐了。然后,她把头伏在膝盖上待了一会儿。这时,有个男人在她的身边停住,仔细打量着她。梅朵依旧低着头,昏昏欲睡。男人过来拽了她一下,梅朵没动。男人叹口气,费力地把她扶了起来。
梅朵挣扎着喊道:你要干什么?
男人说:我是耿树林,你到底喝多少酒?连我都不认得了?
梅朵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说:树林哥,我认识你。
耿树林又叹了口气,用力扶着梅朵往家里走。梅朵的身子左右摇晃,耿树林只好把她背了起来。梅朵嘿嘿地笑,说:你背我干啥?流氓。耿树林啥也不说,背着梅朵进到她的楼里上了电梯。到了她家门口,耿树林敲了几下门没人开。他从梅朵的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了。点亮客厅的灯,耿树林把梅朵放到了沙发上。屋里的门都敞着,两个年轻人都不在家。耿树林冲了一杯浓茶,让梅朵喝了下去。接着,梅朵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耿树林找到一个毛巾被给梅朵盖在身上,又把阳台上一扇敞开的窗户关紧了。他坐在一边,焦急地等着刘爽他们回来。可是,到了十一点多,孩子们还是没有回来。他不放心梅朵,只好继续靠着沙发待着,一点点地就也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梅朵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坐起,然后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她突然看见了靠在那里的耿树林,于是大叫了一声。耿树林身上一颤,嗖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梅朵说:你怎么在我这里?耿树林说:昨晚的事你都忘了?梅朵往后退了一步,叫道:昨晚,昨晚你在这里干什么了?说着,她走到刘爽的门口叫道:刘爽,你快出来!耿树林叹了口气,说:别叫了,他们没在家。梅朵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在家?你来干什么?耿树林说:你好好想想,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酒坐在了马路边不回来?然后是我把你送回了家?梅朵抬起头,眨着眼睛努力回忆了一番,然后坐在那里不言语了。
过了好一阵,梅朵才说:树林哥,多亏了你了,改天我请你喝酒。耿树林说:还喝呀?省省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梅朵家里。等他来到外面,看到一个清洁工已经开始扫马路了。他左右看看,低下头朝自己的商店快步走去。
打这以后,梅朵和耿树林的关系越发近了。刘爽知道以后,一连数日都给梅朵脸色看。一天,刘爽对梅朵说:我爹就要出来了,你还是别理那个耿树林了。梅朵吃了一惊,很严肃地说:我和刘玉华已经不可能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刘爽瞪着眼睛说:可他毕竟是我亲爹。梅朵也瞪着眼睛说:我还是你亲妈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十八年了,我们已经成了路人了。晚上,雅莉和刘爽吵了起来。雅莉叫刘爽不要管他妈的事情,刘爽气得骂了她。梅朵在隔壁房间听到了,心里一阵翻腾,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又过了几天,刘爽的奶奶来了。一进屋,老人突然给梅朵跪下说:爽他妈,玉华在里面受了十八年的苦,你不能让他回来一个人过呀,那他这辈子不就毁了吗?梅朵顿时脸色苍白,不知哪儿来的劲,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喊道: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最终,刘爽奶奶在梅朵这里磨了老半天,梅朵也没有答应她。刘爽奶奶抹着眼泪走了。梅朵趴在床上,也哭了半天。
刘玉华出狱那天,刘爽和奶奶去车站接他。刘玉华没有看到梅朵,居然一脸的平静。
梅朵和耿树林一起在小城里消失了。
4
刘玉华在劳改期间学会了做衣服的手艺。出狱之后,他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慢慢的,生意居然好了起来。刘爽和雅莉每月都要来服装店,刘玉华看见他们打心眼里高兴,有时为他们做件衣服,有时给他们些钱。两个年轻人从不拒绝他,彼此的关系走得越来越近。
半年后,梅朵突然一个人从外地回来了。她又和刘爽他们住在一起,并且找了家饭店继续打工。刘爽想打听母亲去了哪里,雅莉劝他不要问了。一次,刘爽和雅莉要去父亲的服装店,他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妈,我爸的服装店做得还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梅朵吃了一惊,说:你爸?那个姓刘的吗?刘爽不满地说:除了他,还有谁?雅莉听了这话,立刻在他的身后拽了下他的衣角。梅朵迟钝地笑了笑,说:你怎么说话呢?你老子是谁我能不知道?姓刘的,他也当上老板了?雅莉往前一步,说:是啊,他在里面学会了裁缝活,手艺可好呢。梅朵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话里冒着火气说:你们爱去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过了一阵,刘爽和雅莉下了楼。梅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老半天呆,忽然呜呜地哭了。
失踪那段时间,耿树林领着梅朵回了老家。那时,耿树林的母亲刚刚得了一场病,在家里由他的妹妹照顾。梅朵去了,把老太太服侍得很好。几个月后,耿树林正要和母亲谈自己的婚事,偏偏儿子耿春从外地回来了。耿树林把梅朵介绍给儿子,以为他会同意。可是,耿春却和父亲闹翻了。耿春的女朋友叫何思敏,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耿春本来想把何思敏的母亲介绍给父亲,做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没成想父亲已经心有所属。为此,耿春几次给梅朵难看。有一天,耿树林不在,耿春借故当众斥责了梅朵。梅朵经受不住,大哭了一场。耿树林回来后,气得跟儿子动了手。耿春拎着包袱要走,他奶奶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拦他一边哭。耿树林蹲在地上,无声地抹眼泪。梅朵在背后拍了拍耿树林的肩头,说:算了,还是我走吧。
经不住儿子的唠叨,梅朵去和刘玉华见了一面。十八年的光景,刘玉华已经老了许多,头发都见白了。梅朵第一眼看他,一下子呆住了。刘玉华却还能马上认出梅朵,他的嘴唇哆嗦着,小声地说:梅朵,你还这么年轻啊。梅朵勉强笑着说:我也没吃唐僧肉,年轻个啥?雅莉在一旁说:我婶要是打扮一下,更好看。刘玉华突然叹了口气,一脸的沮丧。回来的路上,刘爽问母亲:你和我爸,还有可能吗?梅朵哼了一声,没有再应答。自从当年刘玉华把胖嫂打残,梅朵就知道男人的心里已经烙下阴影了。可是她弄不明白,为啥刘玉华在她被强奸后还要把她娶回家呢?
刘爽和雅莉在城里一家酒店举行了婚礼。梅朵和刘玉华共同主持了仪式,还分担了费用。那天客人已经走了,大厅里只剩下刘爽一家人。刘玉华喝得有些醉了,脸色通红,走路直打晃。他突然到了梅朵跟前,结结巴巴地说:梅朵,瞧我们一家子现在多幸福。梅朵瞟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时,摄影师提议给他们照一张全家福。梅朵被儿子拉到刘玉华身边,她后退了一步。刘玉华说:梅朵,今天是孩子们的好日子,你就迁就一下吧。雅莉拉住梅朵的手,小声地说:妈,求求您了。梅朵轻轻叹了一口气,和刘玉华挨到了一块。照完相,梅朵在卫生间里遇到了刘爽奶奶。梅朵冲她点了下头,她却一脸冰霜地说:当初跪下求你和我儿子复合,都不答应,你好狠哪。听了这话,梅朵一下子愣住了。这时,刘玉华刚好站在了几米外,他满脸诧异地问他母亲:妈,你刚才说什么?刘爽奶奶没言语,匆匆走了。梅朵靠着墙,脸刷地白了。
这天,梅朵在家里看电视,刘爽突然跑回来,拉着她就走。梅朵问:出啥事了?刘爽气喘吁吁地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半小时后,刘爽开着面包车把梅朵带到了刘玉华的服装店外。梅朵愣愣地下了车,被刘爽拽着走了进去。刘玉华正和一个女人见面,被突然闯进的娘俩惊住了。刘爽奶奶看到梅朵,不满地说:我儿子相对象呢,啥时候请你了?梅朵一脸尴尬,甩开儿子的手说:刘爽,你这是干啥嘛?刘爽大步走到刘玉华面前,说:爸,我妈来了,你想咋办自己说吧。刘玉华看看梅朵,又看看那个女人,跺了跺脚,说:这……什么事儿嘛!此时,那个相亲的女人脸色通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刘玉华,跑了。
梅朵,你还想坑死我儿子吗?刘爽奶奶指着梅朵问。
奶奶,是我把我妈领来的,不怨她。刘爽抢先道。
当初要不是因为你的事,我儿子还不会进牢房呢。刘爽奶奶继续指责着梅朵。
妈,你别说了。刘玉华眼神懊丧地说。
你在监狱里打了十八年光棍,可是她梅朵一天也没闲着!刘爽奶奶大声地吼道。
梅朵眼里噙满了泪。她捂住脸,突然向门口飞快地跑去……
一个晚上,耿树林给梅朵打来了电话。他告诉梅朵说:梅朵,我做好儿子的工作了。梅朵问:那,你儿子的对象呢?耿树林迟疑了一下,说:他们,已经分手了。梅朵笑了笑,说:你儿子为了成全你,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对吗?耿树林仿佛被噎了一下,说不上话来了。
过了几天,耿树林突然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了梅朵面前。梅朵眼里含着泪,让刘爽把他赶走了。有人告诉梅朵,耿树林在车站待了一天一宿。梅朵把这件事讲给刘玉华听,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刘玉华的脸却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块岩石。
不久,老家传来消息:刘玉华与人结婚了。梅朵像疯了一样,用手机不停地联系耿树林,却收到语音提示:您拨打的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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