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情景,你还会不会走一遭?尚丽说道:你回不去了,二十几岁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她脸上的无奈浮云一样掠过,低头叹道:我们都回不去了。
周颜心底一怔。
健身房里的女人们鱼贯进出着,带过一阵体味混合着汗气息。周颜注意着那些妈妈们,中年女性的脸上疲惫、沧桑,拖沓的身体像是在吶喊:我需要休息。
嗯,如果要你再走一遭,你还会吗?周颜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发呆。天已经黑下来,她没有开灯。
大卫又去了休斯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似乎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她才觉得有自己的空间。多纳在房间里做作业。她坐在黑暗里,任由夜色墨一般蔓延。
沉静中细看,天其实并不是全黑,蒙蒙的白从树隙中透出来,草地就给蒙上一层白霜。这大概又是那些多少年来装进肚子里的,需要吐出来的东西?天黑,并不是天本身黑。
对面人家的窗户像听到了她的话,忽闪忽闪,一亮一灭,眼睛一样不停地眨。多纳也喜欢这样忽闪。那人的家里,难道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天使?
儿童是天使。周颜还记得当初跟大卫说这话时,差点没把他咕咕地笑成一只老鸦。
她想起小时候听到这句话时,脑子里翻过的美丽天空和云影。
天使在颤抖。
对面的窗户忽闪了十几次后,终于安定下来。草地上却突然窜起点点亮光,是萤火虫。
四周响起幽鸣的虫叫声,远处谁家的狗汪汪着,吠声像蒙了一层布。刚来美国读书那阵子,她跟台湾同学左娴散步,傍晚的湖边就有很多这样的萤火虫。
周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萤火虫。她给左娴讲小时候读的少年杂志,里面讲到台湾小朋友上街卖牙膏,被老板毒哑了。
左娴就瞪大了眼睛,用她那糯软的台湾腔说:你们可不要来解放我们呀!
她们就哈哈着笑成一团。
左娴当时正在跟一个老美同学谈恋爱,周颜还劝过她不要嫁老美。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跳着先嫁给了老外。
哎,更没想到,自己也有要去看婚姻咨询的一天。周颜叹口气,想起也是刚来美国读书那阵,她在大学里寻资助,找到旁边心理学系。正好有个老中朋友在那里当TA(助教),她人到中年来读博,那天好像又刚跟哪个教授怄气,嘟囔着跟周颜说:不要来心理系工作,心理系的教授才最需要心理治疗。
周颜也有些怀疑心理咨询,跟陌生人谈你最隐私的事情是有点儿莫名其妙。可是这世间就是由这些奇妙组成。比如按摩师,他们不但跟你不熟悉,还根本就是陌生人,却用手掌触摸你的皮肤、揉搓你的肌肉。就像《1Q84》里那个女子要扮成按摩师去行刺老大,只要轻轻一下,就可以按住命门。
再比如保洁员,她们跟你也毫不相识,却在你的卧室、洗手间出出进进,摩挲过每一件物品、踏触过每一个犄角,扫尘。真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物品如果有生命,也许要叫出声音。
黑暗里,周颜回想起白天跟婚姻咨询师的对话。
这张纸是哪里来的?咨询师盯着手里周颜递过来的一张纸问道。
在大卫的公文包里找到的。周颜答。
十六开的白纸上打印着各项清单,收入、银行存款、房屋等等一系列收支平衡列表。
这张应该是我家的一个五年计划。周颜说。
是像,咨询师若有所思道。
不是像,就是。你看这里,周颜指着:每月收入、水电费、生活费,样样俱全。两千元社安金也是大卫将来能拿到的价码,还有房屋四十万。
关键是这个,周颜手指点着一个圆圈:雪柔──每月五百美金。
咨询师的眼睛盯着那用圆珠笔特别圈出来的画线,像被磁住了,半晌才终于问道:会不会是他的姐妹、亲戚?
不是,大卫就一个姐姐叫纳茜,周颜答。
五百元一个月,能干什么呢?周颜继续诧异着,租房子吗?会不会是中国人?
咨询师不置可否。
会不会是他认识的朋友、熟人之类的,你没有问大卫?咨询师终于抬头看着她。
我问过,当然是旁敲侧击地问。比如说,你有个同事还是熟人叫雪柔吗?我那天在车里看到一个条子是写给她的。
条子写的什么?大卫问。
写的每月付她五百美金。
大卫还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说:是有个同事叫雪柔,每三个月我要跟她交个费用。
可那是公司的钱,跟这个账单也不相干啊!周颜摊开两手道。
你没给大卫看这张纸?咨询师继续问。
没有。
还有,如果是中国人,有可能是住在休斯敦。周颜像想起了什么道:因为大卫每星期都要去休斯敦出差,而且晚饭都在同一家中餐馆吃。
周颜还想起爸爸跟她提过的一件事,有次去中餐馆吃饭,女服务员上来跟大卫拥抱,动作暧昧。
那还是在北卡的时候,周颜说:那女服务员我也认识,离婚的,是对大卫有些特别热情,每次来都要拥啊抱的贴得很近。我爸说,有一次就看到大卫摸了一下那女生的屁股。
咨询师皱了眉头:那你爸当时怎么不跟你说?
他说以为我看到了呢!而我那时正抱着孩子,根本没注意。
那可不妙。咨询师沉思着:如果是同一个女人,也有十多年了算起来。
谈话至此,周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怔怔地望着咨询师。咨询师短发、大眼睛,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冒着热气,脖子缩在厚衣服里,看起来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奥斯丁是暖冬的地方,这两天也冷得像北极。
生活都是不容易的。周颜突然想起哪本书中的这句话,只觉着也许不该来看什么婚姻咨询。
讲讲来龙去脉吧!咨询师却缩着肩,捂紧手里的咖啡杯敦促道。
嗯,从头说起,那要从生孩子那一刻开始。
周颜回想起那个春天。怎么能忘记那个日子,从医院里出来,满天下的兔子直往眼前蹦。
哪来这么多兔子?周颜忍不住惊奇。不是真兔子,是兔子玩偶、兔宝宝篮子。医院门口柜台上、走廊墙壁上,画的、挂着的,到处是蓝色、粉色的兔宝宝影子。
护士说,是 Easter。
周颜这才明白,原来是复活节。全天下都在过复活节的时候,她生了一个孩子。
那天的阳光很亮,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哺乳服,白底蓝花外罩同色褂子,胸前分缝,掀开就可以给孩子哺乳。大卫站在她身后,扶着轮椅。周颜怀里抱着刚出生几天的婴儿。照片上也能看得出她的脸色灰暗。
我那时心里难过极了。周颜说,不只是刚做过剖腹产手术。
咨询师摸索着手里的咖啡杯,静静地听着。
本来我爸妈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就是为了帮我坐月子。中国人讲究坐月子,美国人不当回事儿早不新鲜。大卫也同意让我父母来了,但是生产那天却没让他们去,说是医院房间只能让一个家属陪同,而且我爸妈不会说英语。
好吧!同意他的话。可是半夜我醒来,肚子饿了,想起病房桌子上我妈熬的鸡汤,就说大卫你帮我拿过来,让我喝几口。
大卫正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转了个身说:你自己拿吧!就在桌子上,两步远。我明天还要开会,让我睡一会儿。
我当时一愣,我要是能动,哪里用他?他要上班,本来不用他来,可他偏要来,来了却不帮忙,睡大觉。
周颜继续道:我只好自己踮着脚,忍着痛,一点点儿挪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汤。鸡汤温暖清香,却和着眼泪一起吞了下去。
后来的两天,我爸妈来医院探望。我跟我妈说,脚有点儿疼。妈说是下地早了。我想起,先前在走廊踱了十几个来回,也是大卫的主意。他说是怕刀口粘连应该走,医生倒是说了,最好起来动动,因为刚生完肚子还是很大。这两件事加起来,让我觉得大卫自以为是,不懂装懂。明明可以不用来陪伴,却为了在同事、外人眼里,看起来好丈夫的形象,偏要来。来了又不做事,做事也是指手画脚得多。我这么自己生闷气,结果是已经下来的奶又给憋了回去。
我妈就安慰我说:千万别生气,月子里生气会落下毛病,你听妈妈的。她越是这么安慰,我越是觉得委屈。
再有,你看儿子多好,我妈说,一点儿不哭,就睡觉。
刚说完,大卫打了个喷嚏,巨大无比像雷鸣,把孩子惊醒了。孩子大哭起来。
跟大卫解释,他却说:打喷嚏哪里是能控制的!再说了,孩子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你越小心翼翼怕吵怕闹,他越是容易醒。
欸,大卫自己睡觉却要塞耳塞、戴眼罩,这不是双重标准吗?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周颜哗啦啦倒垃圾一样,把一切统统倒给了咨询师。
他人即地狱。周颜突然对咨询师有了一丝怜悯和感佩,这么多人每天把各种垃圾倒给她,真是倒找钱也不干,她可怎么活的。
咨询师却像情绪不受任何干扰似的静静听着,终于说:女人生孩子是个最脆弱的时期,需要男人倾力相协。
是啊!周颜应和着,继续道:大卫跟我父母也不对付,就是嫌弃他们来住得太久。可是他又不会做饭,我又不能下楼,那一阵全靠我爸妈楼上楼下跑,做好了饭菜,端到楼上来。没有奶,孩子半夜起来要喂奶,也是我妈在帮忙。三更半夜起床,到楼下冰箱取奶,再回来喂给婴儿,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大卫可倒好,一脸的不屑说,他认识的人里,生孩子还没见过这阵仗。端饭菜上楼,接踵而至那架势,简直跟《百万英镑》里售货员手捧一摞新衣,拾阶而上有得一比。
看我整天愁眉苦脸,对他爱搭不理,就说我是得了产后忧郁症,一定要拽着我去看医生。
我心里憋屈又生气,在医生办公室就哭了出来。
大卫就说:看看,她这不是典型的产后忧郁症吗?
他把医生开的药递过来,让我一转身就给扔到垃圾桶里,心里说:你才得了忧郁症呢!姑奶奶是觉得嫁错人了。
咨询师听着,一连串地点头,说:这一切从来没跟他说吗?
没有,因为我觉得自己够强大,强大的人有问题也可以自己解决。
Girl,咨询师叹道:我们都需要交流,你一个人在心里生闷气,而大卫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周颜一愣,说:人不都是要靠自觉吗?什么都让人家点明白,还有什么意思?
咨询师嘴角一丝微笑意味深长,说: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需要别人指出。这也是一种技巧,交流的技巧。
咨询师继续道:说话是一门艺术呢!即便是家里人也一样。此所谓爱的语言。她说着,回转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递给周颜。
读读吧!看看夫妻间究竟怎样交流更有效。她说。
望着手里的书,周颜想,婚姻咨询难道也是心灵鸡汤一碗?好了,就算自己嫁了一个大木头疙瘩,什么都得跟他讲得一清二楚才知道。所谓的心有灵犀,这辈子是别指望了。
谁让你嫁给老美呢!周颜想起尚丽的话,像大卫这样,还算好的呢!给你讲个朋友的故事,尚丽说,朋友这老公更奇葩,她感冒生病了,老公也给你端水拿药。放你床头柜,然后走人,去到另个房间睡觉,怕传染。
相濡以沫哪里去了?
只能穿越回古代了,反正那时没有药,干脆要病一起病。尚丽说。
周颜再抬头,能感觉到咨询师脸上的异样,面无表情加上一丝落寞。你刚才提到强大。强大是什么?她问。
是洞察、理解和原谅。你现在知道,大卫没有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你。他也可以想,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就是支持你了。而且虽然不喜欢你父母来,也还是让他们来了。
好吧!周颜点头。
那这个怎么算?周颜又把那张账单一样的纸扬了扬。
咨询师盯了一会儿,问道:他去教会吗?
大卫是去教会,但是一个月五百美元给教会,不太可能吧!周颜说。
你真的确定不是他的姐妹或者亲戚之类?
确定。他姐姐叫纳茜,下周感恩节我们还要去她家呢!
咨询师不置可否,说:这件事还是要面对面说清楚比较好。这样吧,感恩节过后,你跟大卫一起来,我们当面跟他对质。
临走,咨询师站起身,给了周颜一个大大的拥抱,眼里一丝叹息,说:生活是艰辛的,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我们不想面对的事实。
(二)
咨询师的表情像是在周颜心里投下一堆石头,往下沉、往下沉。
尚丽却试图安慰她,说:其实想想,真的没有什么。只要大卫答应,不再跟那个叫雪柔的女人来往,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真的没什么的。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周颜想起刚发现那张纸的时候,还没当回事儿。等看到女人的名字和钱,才猛然一惊,心里“咯噔”一下彷彿失重,所有的血都涌到头腔,胀得要喷涌出来。
想想大卫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真要出轨,也该是自己而不是他。
咨询师听到这话时,头一扬说:谁也不应该出轨。想想这一年半载,跟大卫两个人真是快形同陌路了,无话可说。原来人家的话都跟另一个人说了,人家的爱也同另一个人做了。周颜心里这样愤愤着,却又百思不解,难道他跟别人一起就可以了?
因为我发现他最近根本就不行。还跟他建议,那不是有伟哥吗?周颜嘀咕着。
尚丽却说,男人都差不多,她家麦克好像也大不如从前了。才四十几岁呢!也不行。
怪不得这个社会这么多不满,原来这么多性障碍。周颜嘀咕。
尚丽抛了一句:难到性就真那么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周颜不置可否。
(三)
感恩节到了,大卫早晨起来就不对劲,等下还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去纳茜家,他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颜终于忍不住问个究竟。
却原来戒指不见了。大卫说,每天临睡前都放在柜子上小盒子里,今早却发现不在那里。说着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周颜连忙奔到卧室,在柜子上找到他平时放零碎的小盒子,手表在里面,别针之类的也在,戒指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周颜上下左右寻摸,抽屉,柜子底下,床铺下面也趴着瞅瞅。
大卫木桩一样站在那里,说:不用找了,我都找过好几遍了。
周颜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画魂,戒指丢了,不知道是什么兆头。尚丽不就是去海边游泳,戒指丢到了大海里,回来婚姻也 “撒有那拉”了。
回想一下昨晚睡觉前,你都干什么了。会不会放到哪个裤兜里,或者是洗澡时,随意放哪里了?她问。
没有,都找过了,洗手间也找过无数次了。他耷拉着脑袋,眼睛又要红了。
昨晚你不是给瑞秋换窝了吗?那时候手上戴没戴呢?
瑞秋是家里的小宠物荷兰猪,这打扫清理的工作本来是多纳的。老子心疼儿子,经常代劳。
不记得了,反正是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他说着又带了哭腔。
戒指找不到,事先约好的聚会总还得去,一行人只好稀里哗啦上车出发,一路闷闷地到了目的地。
(四)
纳茜姑妈很能干,她跟先生当尼两个人都退休了,一把年纪了,还能独揽一大家子十几人的感恩节大餐。女儿一家三个小外孙,连带大卫一家三口,节日宴永远装饰美观、饭菜可口。纳茜还很享受做外婆的经历,小外孙们不来,她还不高兴。更享受做姑姑的机会,对多纳那是一个好,所谓姑侄辈亲真是不含糊,世界通用。
大卫在那儿跟当尼聊得起劲。当尼打高尔夫球,从前是业余,现在是正业。每日早出晚归,退休的大把时间磨练技巧,竟然给他拿了个业余选手高球奖金牌。当尼指着奖杯给大卫看。多纳正跟表侄们玩得欢,别看他们年龄相当,多纳却辈分大,这几个小家伙要称呼他叔叔呢!不过没人在乎,叔侄玩做一团。
这么聊着,周颜帮纳茜做下手,摆刀叉盘子,再哗啦啦装冰块、倒饮料。
纳茜问起周颜父母,知道他们都好。周颜也顺便提起婆婆波琳。
波琳快九十了,他们姐弟俩都在想着,是不是要送她到养老院生活。所以这一阵子都在为这个事烦心。波琳当然喜欢在自己家里住,但是没人照顾,家里又是楼上楼下,她一个老人家,开车、自理都是问题。
要不你来德州?纳茜倒是提过这个问题。
波琳不愿意。纳茜笑着道:好在她不愿意,要不我可惨了。
周颜也笑了,想想只有自己这样的傻瓜,才会让年迈的父母到身边来。或者中国人这方面都冒傻气?
养老院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估计价格也不错。
那是,纳茜说,每月开销好几千。不过波琳自己有收入,她以前做房地产经纪人,一直干到八十几岁,也是这最近几年才不做了。她每月的社安金就有两千多,住的房子也有四十几万。
周颜有些发愣。
有人吆喝饭菜已摆好,一行人就座,大餐开始。
(五)
隔天晚上,周颜在厨房里正忙活着晚饭,突然从客厅里传来大卫的叫声:Holy Moly!
周颜顺着他的叫声望去,只见他手里举着什么,一脸的兴奋。
找到了!周颜也跟着叫起来。
在瑞秋的窝里,大卫兴奋地说:天啊,能想到吗?那天我清扫瑞秋的窝,铺上草片,用手去把草拨均匀,结果戒指就掉了下来,混迹草里悄无声息。我今早想着,好像有个声音告诉我,戒指在瑞秋这里,我就过来翻翻。真没想到,果然在这里,原来是给瑞秋收留了两个晚上。
周颜抚摸着瑞秋的毛,它静静地趴在那里,嘴巴上的胡须黑白间杂,像猫一样翘着。
手机铃响,瑞秋的胡须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电话是纳茜打来的。只听大卫对着手机里说:养老院的事吗?给妈妈的看护费用,我算了一下,还列了个清单,每月五百块就可以了。
纳茜回应着什么。大卫继续道:是啊,全看护要上千呢!你是说看护确认下来了?我都忘记了,她叫雪柔?好的呀,她如果做看护二十多年,那一定很有经验。妈妈的每月社安金两千基本够了,再加上房子卖掉的四十万,足够她的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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