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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啊!电影

时间:2023/11/9 作者: 短篇小说 热度: 12674


  

  他们是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进村的。中年人在前拉着地排车,另一个年纪大点,在后面跟着。路是黄土路,刚下了点儿雨,黏黏糊糊的,车轮上粘满了泥巴。年龄大点儿的说,五魁,我们快点啊!晚了就赶不上饭食了。推车的中年人笑了,说,郝哥,你放心!保证能赶上,村支书肯定还给我们准备了好酒呢!

  他们是公社文化站里的电影放映员。中年人叫他五魁,年龄大点儿的大伙都叫他郝哥。

  他们先进了大队部。村支书看到他们,满脸喜悦得像迎接多年未见的老友:老郝,你们来了啊,我们村今晚又过年了!郝哥也笑了,是我们过年了,我们到你这儿来讨杯酒喝了。村支书说,放心,绝对管好两位酒饭。村支书吩咐人准备酒菜,又说,今晚放个什么片儿?

  五魁说,不说,先留个包袱吧。

  村支书一听就笑了,说,好,就留个包袱,留个包袱。

  村支书拉开嗓子在大喇叭上叫喊开了:大伙注意了,晚上打麦场有电影,大伙儿今天早收工,快点吃饭——村支书憋足了嗓门,像母鸡刚下了蛋报喜。

  正在田里干活的社员们,一听到大喇叭,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升华到了极点。最高指挥官生产队长手里那点可怜的权利瞬间瓦解了。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电视,露天电影是他们唯一的娱乐。队长随着大伙的意,压不住兴奋地大喝一声,收工收工!

  太阳落山了,他们已喝得差不多了。郝哥站起来说谢谢支书了,我们吃好了,大伙等急了,我们得准备了。

  郝哥和五魁来到打麦场,孩子们早在那里占窝了,今晚儿也是孩子们的节日,有的干脆连晚饭也不吃,肚子都让快乐给填满了。

  五魁在挂银幕。挂银幕是有讲究的,像做一场佛事,五魁先用清水洗净了手,然后打开一个大铁箱,取出来。接着一脸郑重对孩子们说,千万不要靠近,不能用手摸,摸了王母娘娘就要发怒,会把帷幕收回去,还要惩罚你们,让你们变成小狗小猫。孩子对五魁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银幕肯定是王母娘娘给的,要不平白无故的一张白布,为什么可以放出人来画来,人还能说话呢!——那不是天上的神物是吗?五魁告诉他们这块布是王母娘娘做衣服用的,一不小心掉在了人间,王母娘娘的东西一般人能碰吗?有个孩子说,五魁叔,我们不能碰,你咋就能碰?五魁说,叔可不是一般人,以前俺可是给王母娘娘看过大门的!这样一来,孩子就不敢拿五魁当凡人了,王母娘娘的人,能是凡人吗?

  天也黑了,来看电影的乡亲们走路比平时都有点发飘,似乎是踩着云儿来的。有了高兴的事儿,再孬的饭菜也能吃出如山珍海味,今晚的饭吃得香甜而潦草,他们简简单单敷衍下自己的肚子了事,然后快快乐乐地往打麦场这边赶。

  女孩们今晚儿也像过节一样,显得很隆重,刻意把自己打扮一番,虽说那时儿没有像今天这么多这么好的化妆品,但那时候可是特环保的,清水儿把脸洗得要比平时更仔细,没有化妆品的掩盖,脸儿反倒更自然更真实更明明白白,白是白,黄是黄,黑是黑。情窦初开的女孩,多少美丽的憧憬,多少美丽的梦儿,一场电影,就是一个美的开始,生活的开始。她们就是一朵美丽的花儿,以前的岁月足够让她们吸足了人间灵气,让她们花蕾饱满,在今晚或者不远的时间里,她们要开放了,她们知道,能让她们开放的是一个小伙子,说不准,今晚有个外村或者本村的小伙子就要向她们散发出朦朦胧胧的爱意,小伙子胆小点的,会多看她们几眼,那眼神与平时绝对是不一样的,那眼色落在了女孩们的心尖,就生成了爱意,就化作一缕阳光,让女孩窃喜不已,心想,该死的!你是哪个村的,女孩当然不好意思问,在她们心里,和小伙子说句话儿拉拉手儿,都是一件重大的事儿。当然,这无须问,这是小伙子的事儿,巴掌大的一个村,小到你问到第三个人就会都认识的。小伙子会找一个本家的嫂子,让她去打探。嫂子窃喜地问,怎么!看上了?小伙子也是腼腆的,脸儿马上就红了。不过,嫂子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明眼的事儿,何须问,那只不过是嫂子的铺垫而已。嫂子是过来人,什么事儿没经过见过。嫂子办事效率是神速的,嫂子到人群外面转一圈回来,就什么都打探到了,连有没有婆家也了如指掌。要是没婆家的,小伙子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地欢天喜地。要是嫂子说有婆家了,小伙子也会像冬天霜打的茄子,失落得无法隐藏。当然,有时候,嫂子会虚晃一枪,骗他说人家名花有主了。先冷他一下,然后再实情相告。这样一来,小伙子更会欣喜若狂。嫂子也会说,你不要高兴太早,做媒还要靠我呢!快想办法讨好我吧!小伙子知道嫂子是故意说的,哪有嫂子不希望自家兄弟成家立业的,真讨不上老婆,做嫂子的脸上也是没光的。讨不上老婆,或是小伙子混得太差劲,要不就是嫂子的工作没做好。帮小叔子讨老婆,嫂子是有一半责任的。要是碰上个真有婆家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嫂子会安慰小伙子一番,说不要难过,嫂子也会留意的,帮你讨个更好的。

  那天看电影的人是真多,人山人海的。王小安和几个小伙子来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他们几个就使劲往里挤。开始是王小安带他们挤,挤到中间,王小安看到一群女孩子在中间,王小安就不敢挤了,万一挤女孩身上,那不是耍流氓吗?眼看就要碰到那群女孩身上了,王小安就刹住了脚,后面的家伙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还是跟野马似的向前拥,王小安这下可遭罪了,就咬牙稳住脚。也许前面的女孩察觉到了什么,就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姐妹们,这下王小安离女孩近得如隔薄纸,前面也够拥挤的,真叫前仆后仰了。他们始终用身体挡隔着,王小安这场电影看的算是汗流浃背。和王小安贴很近的女孩也尽力阻挡,以免发生冲撞。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王小安,算是默契了,哎!你不要碰我啊!要不,我就骂你耍流氓。王小安也看了一眼女孩,算是回应,像是在说,放心吧!有我在,他们是不会撞着你的。

  这场电影,王小安真的没有让后面的人撞到女孩。散场后,女孩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小安,眼神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像是在说,谢谢你了。王小安也用得意的目光看了女孩一眼,像在说,怎样,我这个护花使者还合格吧?

  女孩和姐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黑灯瞎火的,她们边走边聊电影的内容,突然,谁在后面大叫一声,闹鬼了!吓得几个姐妹撒腿就跑。女孩像老鼠遇到猫一样,吓得捂住眼睛,蹲在地上,当女孩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姐妹都跑远了,就一个小伙子站在自己身旁,小伙子王小安说,不好意思,刚才不知道是哪个调皮捣蛋孩故意吓唬你们的。

  女孩说,是你喊的吧?

  王小安说,不是,绝不是我喊的,我王小安不会干那种缺德事。

  女孩说,看你也不敢。

  王小安说,你的姐妹们都跑了,我送你回家吧!

  女孩没法儿,就只好让王小安送她回家,路上恰巧跑过来一只老鼠,女孩吓得就把王小安抱住了。王小安说,没有事的,是一只老鼠。女孩被羞得脸儿红红的。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孩走在一起,还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就有意无意地问王小安叫什么名字。王小安说,我叫王小安,你叫什么?姑娘说,先不告诉你,等以后吧,等以后有机会告诉你。王小安想,真狡猾啊!还以后?以后是什么啊?送到女孩门口,王小安要走。女孩说,谢谢你送我回家。王小安说,没什么的,我家就在前面那个村,也算路过你家门口吧。

  次日,姐妹们来看女孩,说天啊!昨天吓死我们了,我们听见有鬼,吓得撒腿就跑,回到家才发现把你落下了,昨天你没有事吧?

  女孩看了看了姐妹们,心里那个气啊!怎么能不气呢!遇到困难你们各顾自个儿,还有姐妹的情谊吗?女孩就说,你们都死去,下次再也不和你们去看电影了。姐妹们知道她生气了,都过来赔不是,说,都怨我们,下次决不会这样了,姐妹们问她是怎么回来的?女孩就问姐妹们,你们想知道吗?姐妹们都喊着想啊!女孩摇了摇头,一种胜利感的样子,说,不告诉你们。姐妹们就说,不会是那个小伙子送你回来的吧!女孩的秘密一下子被姐妹们揭穿,很恼怒,把她们都撵走,说,你们这帮没正经的,以后再也不和你们做朋友了。

  清闲下来,女孩会回忆王小安的模样、声色,在露天电影的夜发生的一切,女孩像放电影一样,细细回味一番。这一回味不要紧,王小安就彻底在她心里跑开马拉松了。女孩就不争气地扪心自问,我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扪心自问也没用,情窦初开的女孩是管不住自己的,任王小安在她心里奔跑。跑得她心里很烦很躁,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发火,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惆怅不安,像生了病中了邪,娘百思不得其解,妮,怎么了?娘会问,妮,你病了?

  她摇摇头。

  娘问,你有心事儿?

  她又摇摇头。

  娘明白了,孩子长大了,会往心里装事儿了。

  娘就说,你是闲的,闲着也会闲出病来的,跟娘赶个集去吧!散散心,散散心就好了。

  镇上的集离女孩家不远儿,走上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娘领女孩走到集,想去买点东西,也许娘是买点很私的一点东西,不想让女孩看见,娘说,你在这儿自个儿遛达遛达,我去买样东西,一会儿来找你。说完,娘就走了。

  娘走了,女孩不知去那里遛达,漫无目的的。也许是来的太早,集上还没怎么上人,女孩正想着去哪里遛达,有个人从女孩身后过来,撞了一下,确切地说,是那个人提了个篮子,篮子撞了她一下。女孩一惊回身看去,女孩一回头不要紧,两人都愣住了,这个人是王小安。王小安也认出了女孩,说,是你啊!女孩就说,怎么?就只允许你来赶集啊!?

  王小安笑了,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我是卖鸡蛋的,都是我家的鸡下的,你看,都很大呢!

  女孩乐了,说,你家的鸡没偷懒,很勤奋。

  王小安就拿出一只鸡蛋,放到女孩手里,说,送你一只我家鸡的劳动成果。还没有等女孩反应过来,王小安就提着篮子跑了,生怕女孩把鸡蛋还他似的。

  女孩手里握着鸡蛋,木讷地站那里。

  后来,这个鸡蛋成了女孩的一块心事。

  娘在那边喊她了。

  女孩来不及多思考鸡蛋的事,就朝娘的方向奔去。

  娘站在女孩面前说,我看见你刚才在和一个后生说话。

  女孩很慌张,在躲闪着娘的眼睛,说,没、没呢!他提篮子不小心碰了我,他给我赔不是呢!

  娘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回吧。

  女孩嗯了声,就回了。

  回到家,女孩把鸡蛋藏了起来,她有时候不放心,还会去偷偷看看。那晚女孩做了一个梦,梦见鸡蛋孵出一只小鸡来,醒来后,女孩赶忙去看看,见鸡蛋还在那里,就放了心,女孩想,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女孩把鸡蛋放那里,有些不放心,怕真的鸡蛋孵个小鸡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女孩就把鸡蛋放自己的被窝,天天可以看到的地方。有些空闲,女孩就想,王小安为什么要送给我一只鸡蛋呢?我为什么要收人一只鸡蛋呢?女孩在这两个只有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里彷徨着。

  后来,女孩又赶了几趟集儿,但巧得是,每次都能碰上王小安,仿佛王小安是专门来等她的,他们由原来的一二句话变得话多了,也由原先的腼腆而变得自然,王小安也知道了女孩叫缨子。他们也有时相约去看电影,王小安总是告诉缨子,某个村有电影,缨子,去吧!缨子没回答,王小安就代替缨子回答了,不见不散。到了那个点,缨子就管不住那双脚,朝那个村子走去,缨子惊奇地发现,自己是胆小的,怎么变大了呢!缨子对自己的这个发现心跳不已,看电影回来,路已黑得不成样子,王小安总是送缨子回来,以后的日子,他们总想着对方,他们都期盼一场电影,他们的见面像是要寻找一个由头的,他们不觉中就陷入了上帝安排的所谓的爱情,用现在的话说,叫相思、牵挂。他们那时还不知道有这么丰富的词汇,并运用。每次的分手,王小安总是感觉空落落的,要做什么事没有做成的空落,是什么事呢?王小安一时半会还没想起来。那次他们又相约去邻村看了一场电影,回来的路上,王小安突然说肚子有点痛,就蹲下身子。缨子不知所措,就也跟着蹲下来问王小安怎么了。缨子不知道,这是王小安的一个阴谋。王小安脑子里像装进去一个魔鬼,他猛地抱住了缨子,嘴里不停地说,缨子我喜欢你、缨子我喜欢你……缨子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恐万分,她推开王小安,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但王小安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手如一条迷失方向的蛇,在缨子身上没有目标地游动,最后缨子用了近乎哀求的口气。王小安像被谁泼了一盆冷水,恢复了冷静才罢手。恢复了冷静的王小安不停地给缨子说对不起。倒是缨子,显得出奇地平静,缨子说,你真想?这句话把王小安问蒙了,还没等反应过来,缨子起身又说了句,想,就让人来俺家提亲吧!俺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缨子说完大步走在夜色里。王小安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兴奋地往前跑。后来,王小安才知道有一个词叫幸福,来形容他那晚心情。

  提亲的事并没有像王小安想象的那么顺利,他让本家的一个嫂子去办这件事的。嫂子其实也是缨子庄上嫁到王小安庄的,和缨子家也不是外人,在缨子家,就把王小安大夸特夸了一番。可是缨子母亲说,让俺考虑考虑。嫂子说,婶子,还考虑个啥?缨子母亲说,俺是对女儿负责。嫂子说也好,免得不如意,你们再来埋怨我。其实是缨子母亲多了个心眼,她是想去打探下王小安家境怎么样。

  缨子母亲真的去打探了,事后才知道,王小安家境并不好,穷点儿。这让缨子妈很失望,她可是让穷日子过怕了的人,她琢磨着给缨子说个家境好些的人家,可是缨子不乐意。缨子妈这才感到事情的不妙,缨子八成是看上王小安,缨子妈就看紧了缨子,不让她出去。缨子很窝火,也很着急,她就盼望有场电影,有电影缨子妈就会去赶场,便把缨子忘记得一干二净。

  今天终于盼来了一场电影,当她听到村的喇叭喊有电影,那股子兴奋劲儿真是难以形容,但她不能表现出去,只能把这兴奋装心里。缨子娘问,妮,看电影去吧?缨子很会做戏的,就不停地摇头,不去不去,谁爱去谁去,然后就钻进被窝睡觉。其实,缨子的心早飞到打麦场去了,早飞到王小安身边了。缨子知道,王小安今晚一定会去打麦场的。等娘走了,缨子就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飞出了家。

  王小安也极早来到打麦场,他也没顾得吃饭,他的心都让缨子装满了,哪里还觉得饿呢!

  放映员五魁是认识王小安的。五魁和他打招呼,他装作很渴望看今晚电影的样子。他说,五魁叔,快点放吧!我等不及了。

  五魁说,你着啥子急哩!

  王小安说,咋不着急呢!我是没吃饭来的。

  五魁说,为何不吃饭?

  王小安说,你在这里放电影,我能吃得下饭吗?我的心都跑这儿来了,吃什么也不香啊!

  五魁说,马上开始。让电影添饱你的肚子。

  王小安就笑呵呵地摸摸肚子。

  电影开始了,打麦场人山人海,有坐在马蹬上摇扇子的,有爬到树上的,还有站在土墙上的,电影放映的是《地雷战》,看到小日本鬼子被埋伏的地雷炸得粉身碎骨,人群兴奋的叫好声一浪一浪地冲到了夜空,是宁静的夜空也多了份诡异,星星也快乐地眨着眼睛,

  电影放映到高潮,五魁对郝哥说,你看着,我去撒泡尿。

  郝哥嗯了声。

  五魁甩出人群很远,人群的笑声和电影音响声音在他耳边逐渐减弱,他不时回头看看,看没人跟踪,才放心大步前进。他走进村里的一个小树林子,树林有很多的麦秆垛,成片成片的,跟一座座小山似的。五魁在一个麦秆垛站住了。麦秆垛旁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紧紧抱住五魁,他们顾不上说话,嘴巴堵住嘴巴,迫不及待地互相扒掉对方的裤子。片刻,女人就快乐地喘息,女人害怕别人听到,声音就放不开叫出来,声音就有些压抑,但依然无法阻挡他们的快乐。事毕,他们依然不舍得分开,两人就赤裸拥抱着说话。

  女人说,我们这样下去,我好害怕,万一他知道,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到此为止好吗?

  五魁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

  突然,有一伙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带头的好像是村支书,村支书大喊着,抓流氓!

  女人说,不好了,真的让他发现了,如果我们在一起被抓了,就完了,你先跑,快,不跑就来不及了。

  五魁说,跑什么?我们就让他看见,看他把我们怎么样。

  女人开始苦苦哀求,说,算我求你了,你先走吧!

  五魁没法儿,只好抓起来衣服就跑,有几个眼尖村民看到了黑影,就拼命地追,五魁很快就被几个村民摁倒在地,大伙一看,都傻了,怎么是你?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句,捉奸捉双,肯定还有人,再找!大伙其实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又急匆匆回头找那个女人。女人同样也被捉住了,当时,女人已经穿好了裤子,上衣还没来得及穿,一对雪白丰满的乳房就暴露在数只手电筒下了。大伙傻眼了,这是村支书的女人,谁敢上前去啊!不敢上前只有傻愣愣站那里等村支书发号施令,女人吓得用衣服捂住乳房,蹲地上勾着头。大伙都回头看村支书。村支书突然扔了手电筒,发疯地向来路跑去。

  后来,村民说,村支书是在那天晚上疯掉的,村支书那天跑掉后,回到家就疯掉了。见人就喊,抓流氓!

  后来,大伙都不敢从村支书家路过,这个事太意外,特别是那天晚上跟村支书去捉流氓的那几个人,更是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这样,他们也不会去啊!是村支书喊他们去的,按这个逻辑推,村支书肯定知道流氓是谁,但村支书疯了,好像村支书又不知道是女人和五魁。真知道是自己老婆,家丑不可外扬,躲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找人捉奸。其实知道答案的就村支书一人,可他疯了,这个答案也就永远烂他肚子里了。这是个谜啊!这个大大的问号悬挂在村庄的上空,让村民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年后的冬日。

  镇上逢集,王小安看到一个人,很面熟,有六十多岁,可头发全白了,额头爬满了皱纹,像经历了人生的沧桑,饱尝了人间的苦难,王小安心想,是他吗?老得可真够快的。王小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五魁叔,是你吗?

  那个被王小安喊五魁的老人看着他,说,你是?

  王小安说,五魁叔啊!你忘记了啊!我是王家庄的王小安啊!

  老人想了会,然后笑了,说,你是小安。

  王小安笑着点头,像多年离别的亲人相聚似的。

  王小安说,五魁叔,二十年了,我看到你真高兴,走,我请你喝酒,咱好好聊聊。

  这场酒他们喝了整整一个下午。

  五魁告诉王小安,他那年从王家庄回来,县里就让他去外地了。整整在外地工作了二十年,现在退休了,刚回来。

  王小安说,五魁叔,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你才六十来岁吧,怎么头发白了啊!

  老人说,其实,我的头发二十年前就白了。离开王家庄的那天就白了。

  王小安说,太对不起你了,叔,其实那天,我和缨子在树林里,听到有人喊抓流氓,我和缨子吓得没敢动,可是我看到你在前面跑,那天,其实是缨子爹是让村支书来抓我的,你给了我们逃跑的机会。

  五魁说,我和她是青梅竹马,我们是一个村的!我去当了几年兵,回来后,知道她嫁到了你们庄。我老想,认命吧!放下吧!老想让自己放下,可就是放不下,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小安说,你走后,也就是那天晚上,村支书就疯了。后来,女人觉得自己对不起村支书,是个罪人,就……哎!人干什么就是想不开呢!

  五魁长叹了一口气,一滴泪爬上面额说,我对不起她啊!我有罪啊!

  王小安说,你也别这么想不开,也许这就是命吧!

  五魁说,你呢?你现在怎么样,小安。

  王小安说,缨子爹嫌我家穷,不让她愿意我。后来,缨子肚子有了我的娃儿,她爹也没招儿了,就同意了。我和缨子结婚了,谁知道,她难产,给我留下一个儿子,就走了。我也没再娶,父子相依为命。

  五魁说,唉,你也不容易啊!

  王小安说,你没有找个伴儿?叔!

  五魁说,放不下啊!放不下啊!

  王小安说,叔,我们都放不下啊!

  说着,王小安和老人都流出热泪。

  王小安说,叔,这些年,生活好了,有线电视都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老看不下去,我好想再看看露天电影。

  五魁说,真的想看,去我家吧!我现在就让你看,我还保留了那套放电影的老设备呢!

  王小安兴奋地说,真的叔?

  五魁点了点头。

  王小安说,叔,走,我们现在就去看,我再拿瓶酒,我们边看边说话。

  王小安扶着五魁,走出小酒馆。天下起了雪,雪很白,一朵朵闪闪地飘落在贪婪的大地上。他们互相搀扶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黄昏风雪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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