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组长李银宝第二次找到贾老七的时候,贾老七正坐在门坎上啃着馒头。
李银宝一看就知道那是贾老七早上在门口买的。虽然小村离乡里有一二十里路,山高路远,而且进出只有那么一条黄土路,但每天早上仍然会有人不辞辛苦骑着摩托车到村里来卖包子馒头,包子一块钱一个,一团面粉里塞了一点青菜猪肉什么的。馒头一块钱两个,自然什么也没包。不过这对于村里许多人来说,倒也方便了不少,早上花一块钱买上两个馒头,也就把早饭给打发了。
李银宝从来不买包子,李银宝知道包子里包的那团肉根本就不是肉,而是用猪肉皮和一些下脚料和在一起碾成的碎沫。李银宝只买过一回,就那么一回,李银宝就再也不买了,因为李银宝实实在在地感到那馒头与街上卖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仅不松软没有嚼劲而且还带着一股子霉味。李银宝在公共场合,包括在村民小组会议上,李银宝多次把自己吃馒头的感受说给村里人听,除了赵大头等几个人听李银宝说后拒绝再买馒头外,其他许多村民根本没把他李银宝的意见当回事,想买就买。
比如说贾老七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不是大家伙不把李银宝的话当回事,馒头有霉味,包子里包的不全是肉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现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许多人不是因为早上太忙就是因为早上睡着不想起来,没时间做早饭。早上花一块钱买两个馒头,就着一杯热水,三下两下就把早饭给打发了,一来方便,二来花钱也不是太多。最重要的是,吃早饭几乎成了当前许多人的一项任务,花上一块钱完成一天中比较重要的一项任务,也十分合算。所以,大家依然我行我素,该买就买,谁说都没用。
早上,贾老七从地头回来,在村口遇着了卖馒头的小伙子,于是就顺便买了两个馒头,路上不着水不着茶地先自吃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吃第二个时,村头的赵寡妇就过来请他去帮会儿忙。贾老七于是扔下锄头,又将剩下的那个馒头随手放在了桌上,急急火火地跟着赵寡妇去了。
贾老七以为就一点事,没想到去了才知道,原来赵寡妇是请他帮忙挖菜地。
菜地虽然不大,不过一分来地的样子,但长时间没人种,菜地里的荒草长得都过人头了,拿农民老大哥的话说,能蹲老虎了。贾老七费了老半天工夫,才把那块菜地的草割了地翻了。等贾老七弄好了菜地,却不见了赵寡妇。贾老七朝着门里哎了几声,没人应,只好把挖地用的锄头洗了洗,靠在门口,然后自顾回来了。
贾老七到家后,就发现了临走前放在桌上的那个馒头。
贾老七咬了一口,馒头早就冷了,咬起来有些发硬,而且还像李银宝说的那样,有一股子霉味。贾老七没管这些,将嘴里的馒头狠狠地咽下去,又使劲地咬一口。
这时,李银宝又来了。
李银宝说,老七,吃饭哩!
贾老七说,嗯。
李银宝说,老七,我今儿来还是为那事,你看……
贾老七说,不拆。
贾老七说了,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这时,贾老七手中的馒头只剩了一小团。
李银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老七迎头给顶了回头,噎得李银宝直翻白眼。
李银宝看了看贾老七,把突然升起来的火气使劲地压了下去,暗暗地咬了咬牙,然后重新把笑容浮上脸。
李银宝说,老七,修路是大伙的事,你要是这么坚持不拆,后面的事咱们都干不成了,你想是不?
贾老七没作声,只顾把最后一点馒头塞到了嘴里。
李银宝说,老七,还是拆了吧,到时我争取给你弄得补偿,年底上面发救济钱时,我一准帮你弄点儿。
贾老七说,不拆。
李银宝说,老七,大伙可都看着你哩!
贾老七说,看我干吗?
李银宝说,你说哩!
贾老七说,算了,你们别指望了,这房子我是不会拆的。
李银宝说,老七,我可是第二次上门跟你说了,你总不能半点面子不给吧!再说了……
贾老七说,不拆。
李银宝说,贾老七,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贾老七皱了皱眉,扫了李银宝一眼。
李银宝说,贾老七,你等着吧!你这间破房子,我李银宝这回拆定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李银宝这回看来真是火了,他冲贾老七吼了一阵,扭头就走。
李银宝走后,贾老七弯腰坐在了门坎上,寞然地看着前面。
村里到外面只有那么一条黄土路,其实早就该修了,为这事,贾老七和大伙儿一心,盼了好多年,终于把这条路给盼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村民们高兴坏了,贾老七也很兴奋,还单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寡妇,并且在赵寡妇的家里喝了一杯米酒。
但当路实实在在地动工后,贾老七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工程队把路修到村子口后,贾老七确信这条即将修成的水泥路竟然要从自己的门前经过,并且还有可能要拆掉自己的那间偏房。在得知情况后贾老七立马就有些蔫,以至于当天晚上贾老七连饭都没吃就躺在了床上,并且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折腾到第二天的日出东方。
贾老七幻想着这不是真的,为此贾老七私下里还去问了那几个施工的人。对方往前指了指,说这条路从这儿到那儿再到那儿。贾老七顺着人家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的那间偏房真真切切就在人家手指的范围里。
贾老七说,你们没搞错吧!
对方说,这是上面早就规划好了的,我这儿有图纸,怎么会搞错呢!
贾老七说,这事改不了么?
对方说,要改我们也不敢改,我们只能按照图纸施工。你要不信我把图纸拿给你看看。
贾老七说,算了。
贾老七只能这么说,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就像他给赵寡妇帮忙,赵寡妇说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再说了,就是人家把图纸拿出来,自个儿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贾老七回来,想了好半天,觉得这事可能只有史大鹏才有办法,为此贾老七就准备去找村支部书记史大鹏。
说起来,村支部书记史大鹏还跟贾老七有点儿关系,准确地说,是史大鹏的母亲跟贾家有过那么一点儿关系。
史大鹏的母亲曾经是贾家的儿媳,当年嫁给了贾老七的一位堂哥。史大鹏的母亲嫁到贾家后好几年,没生下一男半女,后来史大鹏的母亲就跟贾老七的堂哥离婚了。离婚后史大鹏的母亲又嫁给了史家村的一个男人。没想到,史大鹏的母亲嫁过去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史大鹏。
贾老七觉得去找史大鹏还是有些不妥,因为史大鹏的母亲当初明显是被贾家人赶出门的。虽然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这事其实跟贾老七没有半点关系,但贾老七心里还是有很多的顾虑,如果史大鹏的母亲把这事告诉儿子史大鹏,他贾老七再去找史大鹏帮忙,简直就是笑话。
就在贾老七心烦意乱并且在找史大鹏的这事上纠结的时候,李银宝来了。
李银宝一进门,就对贾老七说,老七,这路快修进村了,明儿你有空,我请人来把你这间偏房拆了。
贾老七说,拆了,干嘛?
贾老七随口问。虽然从李银宝进门的那一刻,贾老七就已经明白了李银宝来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拆他的那间偏房。可贾老七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这么一句。
李银宝说,修路啊!这路从你屋边过,你家偏房不拆,路基就不够宽了。
贾老七说,我不拆。
李银宝说,老七,修路是我们全体村民的大事,大伙都盼着这条路早点修好,你要不拆,村里人会把你骂死。
贾老七说,谁想骂谁骂去,我就不拆,我看谁能把我怎么的。
李银宝说,老七,拆了吧,到时我想办法找史书记帮你弄点补偿。
贾老七说,我不要钱。
李银宝说,老七,你不能这么做,对不,再说了,村里人都看着你啊!
贾老七说,我不拆。
贾老七说完,扭头就进了屋,把李银宝一个人凉在了那儿。
李银宝没想到贾老七会对他这样,当时气得直瞪眼,准备跟上去再说两句,可贾老七却自个进了偏房,并且把门关了。
李银宝捂了捂肚子,把溜到嘴边脏话又咽了下去。在村上,贾老七原本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老牛犯了犟,谁也拉不回。李银宝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贾老七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李银宝折回来,去找赵寡妇,准备让赵寡妇跟贾老七说说。可李银宝到赵寡妇家时,见门上挂着锁,没见着赵寡妇的人。
其实赵寡妇没出门,就在屋后的菜园里拔草。
昨天晚上,贾老七在赵寡妇家吃的饭,吃饭时赵寡妇就发现贾老七有点不对,问了半天,贾老七才把心里的事说出来。赵寡妇听后好是劝了贾老七一阵,可贾老七就像吃了犟药,认死了一个理儿,就是不听劝。赵寡妇没办法,也只好随了贾老七。
在村上,除了她赵寡妇,就是他贾老七命苦。她赵寡妇虽然年轻丧夫,好歹还有一个女儿,虽然嫁到了城里,三五个月才能回来一趟,但毕竟有个念想,有个盼头。而贾老七,虽然有个儿子,可这些年来,跟个孤寡老头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现在,提起贾老七的儿子贾虎,赵寡妇就会气不打一处来。在村上,贾老七的那个儿子贾虎简直就是一个祸害,是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公认的祸害。
贾虎从小就不学好,偷东摸西,十三四岁就不上学了,要不在外面跟一班小混混缠在一起,要不就躺在家里睡大觉,不仅好吃懒做,而且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贾虎小的时候贾老七还敢打,可到十七八岁时,贾虎就长得膀大腰圆了,动起手来,贾老七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有一次,为了还赌债,贾虎找贾老七要钱,贾老七不给,结果贾虎没费什么手脚,差点把贾老七给活活掐死。几年下来,贾老七存的几个养老钱不仅被贾虎输得一分不剩,贾虎还乘贾老七不在家的时候,把贾老七的棺材板给拉出去卖了。
贾虎二十岁那年,因为半夜翻墙入室,把邻村的一个小媳妇给糟踏了,结果在牢里呆了好几年。出来后贾虎依然死不悔改,整天在外面游荡,没钱了就找贾老七要,要不到钱就把贾老七往死里打。
那一天,贾虎又跟贾老七干了起来。赵寡妇听人说后就跑了过去,可贾虎不仅没把赵寡妇当回事,还把赵寡妇臭骂了一顿,气得赵寡妇哭着走了。
第二天一早,贾老七肿着熊猫眼来告诉赵寡妇,贾虎半夜走了。
赵寡妇说,贾虎去哪儿了?
贾老七说,他说他去外面闯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赵寡妇说,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贾老七说,他走前是这样跟我说的。
赵寡妇说,他不回来,你一个人还自在些。
贾老七说,是。
赵寡妇说,那狗东西不在,你一个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贾老七说,嗯。
贾虎走后,赵寡妇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讲得有些过。贾虎再不好,可他总归是贾老七的儿子,儿子是父母心头上的肉啊!贾老七的老婆走得早,就给他贾老七留下这么一个儿子。
赵寡妇这么一想,准备再安慰贾老七几句,可贾老七已走远了。
一晃过了三四年,贾虎果然没有回来过。
村里人早就把贾虎忘了。
可贾老七没忘。
这天,赵寡妇的女儿女婿从城里回来,赵寡妇杀了一只鸡,又买了一只猪蹄。饭做好后,赵寡妇让女儿把贾老七请了过去。
吃好饭,赵寡妇的女儿单独把贾老七喊到门外,对贾老七说,贾伯,我不在,你可要多来看看我娘。
贾老七说,闺女,你放心,我没事就来转转。
赵寡妇的女儿说,贾伯,我看你也是一个人,要不,你搬过来,跟我娘一起过吧!你们俩也好有个照应。
听赵寡妇的女儿这么说,贾老七的心里突然一动,但很快,他就压制住了自己。
贾老七说,闺女,不是我不愿意,但我不能害了你娘,你放心,你娘我肯定会照顾好的。
赵寡妇的女儿说,贾伯,你怎么会害我娘呢?
贾老七说,是。
赵寡妇的女儿说,贾伯,咱今天不说这事了,但我们会一直把你当自家人看。
贾老七说,嗯!
赵寡妇的女儿女婿走后,贾老七又陪赵寡妇坐了一会儿,这才回来。
到家后,贾老七躺在床上,想着赵寡妇女儿说的话,心里暖暖的,跟吃了蜜一样,不觉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太阳都快一竿子高了,贾老七发现,这是他几年来睡的第一个踏实觉。
李银宝找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了赵寡妇。李银宝把来请她去劝劝贾老七的话一说。赵寡妇立马把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
赵寡妇说,李队长,你说的这事我前几天就跟他说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李银宝说,他跟你说了不拆房子?
赵寡妇说,是。
李银宝说,嫂子,要不你抽空再过去劝劝,说不定他这会儿想通了,就同意了哩!
赵寡妇说,他那一根筋,会变么?
李银宝说,嫂子,你再去试试吧!他真要不同意,我就只能去找史书记了。
赵寡妇说,那行,得了空,我再跟他说说。
李银宝说,中。
当天,赵寡妇找到李银宝,把找贾老七的事说了。李银宝没办法,只好来到村委会,把贾老七的情况告诉了史大鹏。
史大鹏没等李银宝把话说完就火了。
史大鹏说李队长,就这么点小事你都搞不定,还当个屁的村民组长。
李银宝说,全村几十户人家,就他贾老七难说话,跟石头似的,油盐不进。
史大鹏说,什么石头木头,这么点小事你都摆不好,还跟我说个屁。
李银宝说,史书记,要不我回去再努力一下。
史大鹏说,不是努力不努力,而是你必须要把这事办好,工程队都停工两天了。
李银宝说,行行行,我马上就去。
史大鹏说,去了跟他好好说,如果可能,适当给他一点补偿,毕竟是拆人家的房子。
李银宝说,我知道了。
李银宝像领了圣旨似的,再次屁颠屁颠地去找贾老七。结果,贾老七依然没同意。
路已经修到了村子口,进村第一段,就是贾老七家门口,然而,这条路却在贾老七这儿卡住了。
村民们不知道,为了修这条路,史大鹏没少跑镇上,没少跟镇里的头头脑脑急过吵过。当然,史大鹏也没少陪一些人喝过酒,虽然现在上面要求得很严,但有些时候,史大鹏不冒一些风险,事儿还是不怎么好办。就在一个月前,史大鹏还为这条路陪一个关键人物喝酒,前前后后喝了两个多小时,结果人家直接把史大鹏喝进了医院。
知道这些的,除了史大鹏的母亲和他妻子,村里没几个人知道。
史大鹏也不想要人家知道。
史大鹏到工地上时,没见着李银宝,也没见着贾老七,如果见着贾老七,史大鹏会跟贾老七说说,也许贾老七会听他的,但是他没看着人,也就没去说。
史大鹏临走时给李银宝打了一个电话,问李银宝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银宝吱吱唔唔的,史大鹏知道李银宝没把事情办好,气得先把电话挂了。
接了史大鹏的电话,李银宝头都大了。
李银宝找到赵大头,想请赵大头出出主意。赵大头听李银宝把事儿一说,当即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赵大头说,李队长,这事你早说啊!
李银宝说,你有办法?
赵大头说,这么点小事,杀猪何用宰牛刀。
李银宝说,你想怎么办?
赵大头说,这是我的事,我保准三天之内,让他贾老七乖乖地自个把房子拆了。
李银宝说,赵大头,你可别跟我吹牛皮。
赵大头说,你放心,他贾老七到时不拆房子,我不见你。
李银宝说,行。
当天晚上,赵大头悄悄地准备了一捆纸钱和几个大炮。到半夜时,赵大头摸黑来到贾老七的房子前,先是点着了那捆草纸,然后又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阵鞭炮。
炮一响,赵大头又躲在旁边的树林里,看着贾老七这边。
炮声在半夜里格外地惊人,许多村民听到炮响,以为哪家又出了什么事,便接二连三地爬起来,顺着声响找过来。结果发现贾老七的屋边竟然烧着一堆纸钱。
贾老七也起来了。
贾老七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那堆烧得旺旺纸钱,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
大家发现了跟木头一样站在门口的贾老七,叹口气,走了。
第二天晚上,贾老七没睡,就那么坐在自家门口。但直到半夜过后,贾老七也没见着一个人,于是贾老七便关上门,准备睡觉。
贾老七刚钻进被窝里,就听到屋边有人在哭。贾老七以为自己听错,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听了听,果然听到有人在哭,哭声低而沉郁,如泣如诉,听得让人心里发慌。
贾老七耐不住了,从床上跳起来,拎着一根棒子冲出来。
可是,贾老七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没见着人影。
折腾了好一阵子,贾老七这才回到屋里,浑身却像散了架似的,瘫在了地上。
贾老七抱着头,突然大哭起来。
贾老七的哭声再次惊动了周边的几户邻居,他们跑过来,劝了好一阵,这才让贾老七慢慢地平静下来。
次日,村里人没见着贾老七。
第三天,贾老七的大门还是锁着,锁得严严实实。
贾老七的房子还是没拆,李银宝找到赵大头。赵大头也蔫了,说他这两天没见着贾老七。
李银宝等不及了,到处找贾老七,却死活找不到人,就连赵寡妇也不知道贾老七去哪了。李银宝没办法,只好带着人,撞开了贾老七那间偏房的门。
门一开,李银宝当时就怔住了,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吓得一阵鬼叫,抱头跑了出来。
李银宝壮着胆子走过去,摸了摸悬在房梁上的贾老七,发现贾老七的身子已经硬了。
贾老七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却没有人知道。
史大鹏接到李银宝的电话赶过来时,赵寡妇已经把贾老七吊在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了。
平躺在地上的贾老七,像一根风干了的木头。
史大鹏说,他儿子呢?
李银宝说,没找到。
史大鹏说,怎么会呢?
李银宝说,他儿子贾虎几年前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史大鹏说,真找不到了?
李银宝说,是。
史大鹏说,你们先把人安葬了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史大鹏说了,看一眼横在地上的贾老七,转身走了。
李银宝喊了几个老人,在村外的荒地坡上选了一块向阳的地方,又给贾老七买了一副棺材,次日上午就将贾老七葬了。
贾老七下葬的当天下午,施工人员找到李银宝,问怎么办。
李银宝说,拆了。
对方说,拆了?
李银宝说,拆了。
对方说,人家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李银宝说,找个屁啊!人都没了,谁还找?
对方说,行,我们马上拆。
李银宝说,拆啊!
一台挖机开过来,不过三下两下,就将贾老七的那间偏房给拆了。
挖机不仅把贾老七的偏房给拆了,而且还把路基给整了出来。
可是,就在整理路基的时候,挖机竟然在贾老七的偏房地基下挖出了一堆白骨。
一见那堆白骨,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急着要报警,李银宝不让。李银宝说,还是跟史书记汇报一下,看看史书记怎么说。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都等着。
史大鹏过来的时候,还把公安局的人也带来了。
十几个公安围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白骨忙碌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史大鹏喊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后,就忽啦啦地走了。
送走了公安局的人,史大鹏把李银宝喊到一边。
史大鹏说,李队长,麻烦你再找几个人,把这堆东西收拾一下,找个地方,埋了。
李银宝说,史书记,这埋哪儿呀!
史大鹏说,贾老七埋在哪?
李银宝说,村前的荒坡上。
史大鹏说,那就埋在贾老七的旁边吧!
李银宝愣了愣,又赶紧点点头说,行。
进村的水泥路很快就修通了。
工程结束那天,村上的人集资,摆了几桌子酒,买了一车子鞭炮,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两个时辰,这可是小村几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庆贺。
此时,在村头的那片荒坡地上,赵寡妇独自蹲在贾老七的坟头,默默地烧着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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