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他大口地呼着气,嘴里喷出的酒气还是挥之不去,他就像是一只被打碎的酒瓶,酒气迅猛地弥漫,深深地把藏在心头的喜悦安放好,才开……
“有意思吗?就知道喝酒,什么事情办不好——”妻翻着白眼,坐在沙发忿忿道,还是那副腔调。
他涎笑的脸就僵住了,刻意地挺起胸脯,保持着轻松的步伐,往卫生间走去,就听到“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撞响,额头生出一股尖锐的疼,他咬着牙,把脱口而出的“哎呦”吞进了肚子里。妻光着脚奔了过来,查看了玻璃门,才悻悻地走开,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说:“你想干什么?造反了你——”
刷牙洗澡,他湿淋淋地站在被蒙着水汽的镜子前,里面的人很模糊,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影子。他扶着洗脸池,凑近,才看到通红的眼,还有一张不年轻的面孔。
他刚踏进女儿的房间,妻在客厅里大声嚷道:“你一身酒气,招惹她干嘛?”
黑暗中女儿安然地睡着,停顿了五秒钟,他把探出去的脚步撤回,返身回到了客厅里,像个包袱般卸在了沙发上。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相亲节目,妻笑吟吟地看着,瞥到身旁的他,笑容收住,嫌弃地站了起来,啪的一声关了电视,进了女儿的房间。
他呆坐在那里,看着妻的背影,像扬起的一缕风,消散,隐匿在漆黑的夜里,张开的嘴又抿上,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自语道:“等到落实再说吧!”
从什么时候起,妻就像换了一个人,没有正眼瞧过他。他费力地寻思着,是从妻抱怨自己工作太累,身旁的同事都找了关系跳槽走了,也要换一个工作,可他一个企业里的普通办事员,到哪里找到过硬的关系,只能抓瞎着拖关系。今天晚上,有一个同学透露了一个消息,一个新厂正在招聘,这事就包在同学身上,他一激动就多喝了几杯,就把単给抢着买了。
起风了,掀动着楼下的树叶呼啦啦作响,他沉在黑暗中,像一条清醒的鱼,那个被深藏的喜悦又像水泡般不可遏制地泛起,“咕噜噜”的,从沙发上起身,摸进了女儿房间里,妻正搂着女儿睡着,他碰了一下妻的胳膊,低声说:“喂!和你说个好消息——”
妻并没有动弹,他又拽了妻胳膊,重复了一遍,妻嘟囔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上班不要做事的,我还有一大堆的事!”
戛然而止,就像是锋利的剪刀晃过,倏忽不见,他心里重新生出了痛感,讪讪地回身,就站在阳台前,夜色如墨,从黑郁郁的楼房的缝隙中可以窥探到远处大街上明晃晃的路灯,映着天空,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回到了沙发上,躺下,还是无法入眠,他有些气馁,睁着眼,无穷无尽的黑暗把他给抛开了,他像被浪花拍上岸,只想迷醉自己。他重新窸窣地站了起来,打开了原先放着酒的橱柜,可里面空空的,手就伸进了虚无当中。他才想起妻早就把他的酒给扔掉了……
一连几天,那个满口承诺的同学一直没有消息,他有些遗憾,毕竟酒是勾兑的,掺了水分,幸好克制住了,没有和妻子预报,不然又是不可避免地奚落。之前他有这样的经历,但那酒桌上的话,比影子还飘渺,根本寻不到踪迹。
日子庸常,他也放弃了努力,对妻的白眼也习惯了,似乎这就是生活,他也逐渐地淡忘了酒的滋味,尽量不引起妻的反感,一味地迎合。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接送着女儿上学放学,回家烧菜煮饭。
一天,他临时加班,回家迟了,推门进家时,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刺啦”一声,香味弥漫,扭头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说:“茶泡好了,在桌子上。”
像走错了家门,他有些蒙,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桌子上一杯碧绿的茶水,茶叶在浮动,好半天才回神,捋起衣袖,就跟进到了厨房,妻说:“不用,你歇会,饭马上好。”
他只得袖着手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女儿正趴在写字台上写作业,抬头莞尔一笑,颇为神秘地眨眼说:“今天有喜事?”
“什么?你考了满分?”他费劲地说。
女儿摇头,就听到妻在客厅里喊,“吃饭了!”
他抬眼看着窗外夕阳下的绿树,耀动着一片金黄,被女儿拖拽着出去。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还有两只斟满酒的杯子,他站着嘀咕道:“这是干嘛?”
“坐下,今天我陪你喝了!”妻把他有些僵硬的身子按在椅子上说。
妻殷勤地和他碰了一下杯子,酒沾到唇,尖锐感就突袭而来,他皱着眉。妻喝了半杯,满脸潮红说:“我今天要换岗位了,下午才得到通知的,终于可以离开那个破单位,多亏你——”
夕阳撤去,灰色的夜幕降临,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哦!”并没有多少欣喜。他低垂着眼睛,酒杯里有一张憔悴的脸,苦味涌了上来。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