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海娟

　　爱情有张俗艳的脸

　　◎卢海娟

　　

　　爬到床上之前，西子并不认识泛舟是何许人也。

　　泛舟说西子呀，该是个美女吧？

　　西子说冰天雪地的，你怎么泛舟啊？

　　他俩就是这样，常常相互投石子，相互取笑。

　　不过就算这样的对话也并不常见，毕竟网海茫茫，碰到一起也并不那么容易。

　　然而总会碰到，在觉得无聊时，在有了一点点对那个消失了很久的人的猜想时。似乎是彼此的影子，西子闲下来，泛舟也往往正好有一大段时间的空白。

　　“干吗总是这样闲逛？这么无聊，就没有一点业余爱好打发时光吗？”有一天西子很认真地问。

　　“我有业余爱好的，就是喜欢女人啊。”泛舟仍然嬉皮笑脸地调侃。

　　西子不再理他。

　　夏天来了的时候，西子要去出差，是泛舟住的那个城市。

　　“你真的住在E城吗？”

　　“当然是真的了，要不你来证明一下吧。”

　　“好啊，正好我要到那里去出差。”

　　西子手忙脚乱地准备，然后去那个城市开会，喝酒，直到滥醉了才回家。

　　她看到泛舟留给她的那串数字——他的手机号码。

　　西子吃了一惊，因为那一串数字中间相连的几个竟然就是西子的生日，她想忘记这个号码都不行。

　　“来过了吗？”泛舟问。

　　“是呀。”西子漫不经心地回答，E城西子没有朋友，又不熟悉地形，搭错了车，连开会都迟到了，但她出差之前并没有看见那个号码呀。

　　日子仍然不咸不淡地往下过。

　　有一天，还没有说几句话，泛舟就说，今天可有事情做了，要去医院的。

　　“看病人吗？”

　　“不是的。是我去看病，龙体欠安了。”

　　西子就笑了，小样，还龙体呢。

　　这一天西子仍然无事可做，于是就写好了一条短信：

　　“怎么样啊，你的龙体，西子来关心一下。”

　　短信刚刚发给泛舟，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反应蛮快的。不过习惯了用文字交流，当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时，西子忽然紧张起来。

　　以后的日子，陪伴西子的仍是泛舟有一搭没一搭的文字。西子自从与几乎议定终身的男友分手后，就心灰意冷了，她做的是一份不好也不坏的工作，周围是不远也不近的同事，过的是不上也不下的日子，但是保持这种中游本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她连加了两个夜班，焦头烂额一片茫然时，她就像夜里的飞蛾，想要拥抱一簇温暖的火。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她对着那个叫做泛舟的号码吼，恶狠狠的，勿庸置疑。

　　“在哪里见呢，不如我们去L城吧。”泛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临危不乱。

　　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西子很兴奋地坐上车子。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会见一个陌生的人，这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而且，他们的相认要完全凭借感觉，没有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包以及身高长相等提示，西子有种即将揭开一个秘密的兴奋感，她像梦游似的，浑浑噩噩地在那个挤满了陌生脸孔的城市下了车，站在一个地下通道的路口，等一个能和自己产生心灵感应的男人。

　　爱情不一定能产生神话，但男人和女人绝对会产生神话。

　　西子刚在路口站好，拾级而上的人群中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相互稍一打量，竟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西子。”

　　“泛舟。”

　　然后很自然地牵了手。

　　和西子想象中的一样，泛舟个子不高，有一张英俊的、孩子气的脸。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西子问。

　　“除了你，谁会那么傻，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他们信步走进一条巷子，这时东张西望的人换成了泛舟，地形不熟，也不知道这个巷子里是些什么去处。西子也在张望，希望能找到一家咖啡厅或是酒吧。

　　走了很远也没找到，西子有些累，现在的城市，就喜欢建成“××一条街”，除了“××”，这条街几乎没有其他的门市。

　　泛舟忽然停了下来，说你等我一下，别走啊，然后就咚咚咚地进了一处楼门。

　　西子打量了一下，没发现招牌，左右看看也没有，仰了头，原来招牌挂在高高的三楼上，是“天上人间”。

　　还没有搞清这是什么地方，泛舟已跑过来，他拉起西子就往楼上走，原来这是一家私人旅馆 。

　　“不会这么直接吧？”西子说。

　　“怎么不会呢？”泛舟说。

　　这时他们已进了房间。一张大大的干净雪白的床让西子有些紧张，不过她并没有逃开的打算，和男人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得让她觉得自己的性别意识都开始退化、淡漠，更何况疲劳和困倦早让她的防线不攻自破。她只是觉得有一点不妥，又有一点不甘心。

　　“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西子嘟囔着。

　　泛舟于是从手包里掏出一堆卡，把名片身份证等一股脑送到西子面前：

　　“姓名、工作单位、身份证，你看好了，我不是坏人啊。”

　　下决心犯错误的，好人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西子并不在乎这些，就把错误进行到底吧。

　　情爱就像冬天里的花朵，即使错误，也美得弥足珍贵。泛舟细致温柔，他竟然能读懂西子的一颦一笑，娇喘和轻吟，让这一场性事先是随风潜入，说不尽的缱绻缠绵，直至奔涌澎湃酣畅淋漓。

　　“人是有两张嘴的，”泛舟说，“上面一张，下面一张。上面的要吃五谷杂粮，得把肉体长好；下面的要吃情爱，吃得好才能精神飒爽威风八面。人这一辈子，把两张嘴伺候好了，活得也就算有滋味了。”

　　“什么谬论！”听惯了他胡说八道，西子回了他一句，不过心里也觉得他说的没错。

　　“性爱是生物的本能，没有性爱物种就不能进化。男女性爱担负着生物进化的重任，所以人这种高等动物才孜孜不倦地追求爱。依此类推，下面这张嘴吃好也就比上面这张嘴吃好更重要，男女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和谐发展的床上关系，是不是，西子？”

　　西子没有理他，她早已猫儿一般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曾经的羞耻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西子发现，她其实真的很爱泛舟，从网上聊天时开始，她早已陷入，正是穿透了时空的爱，才使她那么自然地与泛舟水乳交融。

　　有了爱的滋润，西子神清气爽，连那份不好不坏的工作也似乎有了趣味。

　　半年后，和她打招呼的同事忽然多了起来：

　　“西子，你这样容光焕发的，有什么喜事啊？”

　　西子笑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爱情却以一种轻浮的面孔悄悄地来了，似乎还有些俗艳，但仍不乏幸福。不错，泛舟就是她的喜事——她就要结婚了，布置婚房，订酒席，她和泛舟有许多事要做，生活真是无限美好。

　　责任编辑/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