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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时间:2023/11/9 作者: 短篇小说 热度: 10504
◎田素汉

  凶手

  ◎田素汉

  

开篇:金山镇出了杀人案

2013年正月十七傍晚,一个特大新闻在金山镇迅速传播开来:据县电视台报道,昨天夜里,金山镇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金街村村民金大仓用菜刀把一名成年男子砍死在自家床上,凶手已经自首,案件正在调查中。据传,案发现场惨不忍睹,被害人的脑袋几乎被剁成肉酱,分辨不出是谁的模样。更加离奇的是,案发现场还发现一位年轻漂亮的陌生女子。元宵节刚过,浓厚的节日气氛还未散尽,正是农村年轻人集中外出务工的高峰期,这起命案无疑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都迫切希望公安机关尽快弄清事实真相,消除大家的猜疑和恐慌心理。

上篇:金大仓的供述

我叫金大仓,男,汉族,现年25岁,初中文化,农民,系本县金山镇金街村人。我家共五口人,我,小我两岁的妻子葛水仙,两岁的儿子金库,年过花甲的母亲金何氏,小我四岁的弟弟金二仓。你问我父亲哪去了?他啊,去世十来年了,就是闹“非典”那年闹的,不幸染疾,没能救过来。我知道我有罪,我罪孽深重,我杀了人,杀了我弟弟,我原计划把我弟弟和我媳妇这对奸夫淫妇一起杀死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不,夜里杀了人,天一亮我就主动来到县公安局自首。

  为什么要杀死我弟弟金二仓?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想想,哪有亲弟弟给亲哥哥戴绿帽子的!我拼死累活地在外打工挣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和母亲、弟弟虽然分家另过了,但有朝一日他二仓订婚娶媳妇,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是该帮还得帮?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俩竟然瞒着我干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常言说,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这样的狗男女是不是该杀!

  我是如何知道他们俩有奸情的?听说呗。我在外打工期间就听到乡亲们的风言风语了。说目前农村留守妇女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免不了那个。那个是啥?还不就是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说别人家都是兄弟不和,各种各的田地,各过各的日子,唯有俺家老二好,经常帮助嫂子干活,不分你我,什么重活、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夜间浇麦一浇就是大半夜,媳妇见了外人就夸二仓勤快能干,谁要是嫁给他,保准错不了。我寻思他们自然都是话中有话,曲里拐弯的,这种事情,谁好意思明说,那还不如直接打我的脸。再说,弟弟二仓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外出打工挣钱娶老婆,肯定心里有鬼,还不是借故与嫂子厮混。

  什么?要有证据、抓现行?我这次就是专门找证据、抓现行的。春节期间,我在家待了不到一个月,前前后后二十八天。我天天观察他们,跟踪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没有发现可疑行为。但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他们一定是碍着我的面子,故意做样子让我看的。我问媳妇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她说挺好的,多亏了二仓弟弟帮忙,要不然,一个儿子金库就够她忙活的,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照管地里的庄稼。说得看似轻松,你以为我相信吗?他们越是掩饰,我心中越是愤懑,越是猜疑,嫉妒和怨恨像是在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抽了枝、结了果,我要寻求机会报复这两个贱人。这样,我窝窝囊囊地挨过了元宵节。好吧,简短截说,我就直接告诉你我在正月十六日的谋划和行动吧。

  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心里就盘算好了。晚上看完烟花,我对妻子葛水仙说,三六九,往外走,你赶紧给我拾掇拾掇,明天一早我就要外出打工。妻子还假惺惺地劝我,孩子金库还小,你就在家门口打工算了,让弟弟二仓出去打工挣钱娶媳妇。她越这么说,我心里就越来气,这不是撵我快走么?我说跟人家镇上的人都说好了,一块儿走的,再说一个人也不好找活。水仙见拗不过我,就同意了。

  正月十六一大早,我吃过早饭就搭汽车去县城。车过金山镇时,我神差鬼使地下了车,随便找了一家偏僻的旅店住了下来。我对店老板说,没买上火车票,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然后又打电话对镇上的人说,家里出了点事,今天不用等我了,明天我自个儿走,到了目的地再电话联系。头天夜里妻子水仙要了好几次,我身子骨也乏了,有些疲倦,就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已是日头偏西。我走到街头饭馆胡乱吃了点饭,就坐在房间里静等夜幕降临。

  夜幕终于降临了。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对店老板说出去看个工友。他问我几点回来,我说拿不准,晚了也许在他那里歇息,不用等我。镇驻地离金街村不过十里地,我趁着天黑,一口气返回了村子。幸好,因为天气寒冷,不但路上车少人稀,即使村里村外也没有几个人影,我暗自庆幸无人注意到我。溜到家门口,我发现大门上了锁,心想妻子八成抱着孩子在母亲家里,肯定是暗地通知弟弟二仓来我家过夜。想到这里,我咬紧牙根强忍悲愤,蹬着墙外废弃的石头翻墙进了家,溜到厨房摸了个凉馒头,就钻进院子东南角厕所旁的棉柴垛里隐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冷又乏,由于啃了凉馒头,肚子咕咕叫,快要坚持不住了。这时,胡同里似乎有了动静,不错,是一男一女。不一会儿,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可天太黑看不见人,我只有侧耳细听。我听到这对狗男女连大门也顾不上关,就直奔堂屋而去,并且传来阵阵私语声。不过我没有听到儿子金库的声音,看来他们是把孩子放到了母亲那里。好啊,你们都瞒着我,让我戴绿帽子,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今天就要你们好看!我原想,等到他们两人进了堂屋就开始行动,就是今天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等我抓住了把柄再说!

  我正跃跃欲试地等着捉奸捉双,忽然弟弟二仓嘱咐了妻子一句什么,掩门而去,而且把大门从外面给锁上了。过了一会儿,堂屋里传来吃东西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妻子在东墙根小便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却听见妻子水仙关堂屋门的声音,还从里面给插上了门闩;最后,“啪嗒”一声,灯一灭,院子里又恢复到黑漆漆一片。此时此刻,我的心也骤然一凉,空落落的,一阵孤寂,一片黑暗。

  胡菡等[4]提出要制订详细的实习授课计划和加强对实习指导教师的培训。校方要制订统一的生产实习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和教学规程,形成文字教材,要求带队教师进行备课和授课。实习指导教师不仅要保障学生在实习期间的安全、对学生进行监督和管理,还要对学生进行专业指导、解答学生实习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学校需要加强指导教师指导能力的培训,同时还要加大力度建设校外实习基地和培养导师队伍;至少聘请1位实习单位业务骨干兼任企业实习指导导师,向学生传授相关业务和安全知识。

  我就想不透了,这天赐良机难道就这样错过了?当时我心里七上八下,没个主见,确实有点想不通。我的大脑似乎停滞不动了,昏昏沉沉中,往事不禁像放电影般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父亲受到的无辜迫害,母亲历经的生活艰难,自己遭遇的白眼讥笑,弟弟的孝顺懂事……如浪潮般一齐涌来,重叠激荡,撞击着我的心胸和思绪。有一会儿,我甚至怀疑是村人嫉妒我娶了这么一个美貌贤惠、通情达理的妻子,故意破坏我们家庭的和睦,拆散我们兄弟两人。有些人天生就见不得别人好过,不是造谣就是生事,坏了八辈子良心。现在我该怎么办?是返回镇上的旅社,还是敲开自家门进屋睡觉?那样又该如何向妻子水仙解释?夜色深沉,春寒料峭,阵阵寒意中,我不禁有点后悔起自己的敏感多疑和鲁莽行为。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了个把钟头,正要逾墙而走,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先是在大门口停了一停,然后又听得锁响了一下,最后脚步声却停在了院墙外的那块石头前。随着一阵“哼哧哼哧”的喘息声,一个人便从墙头上掉了下来。这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下子也清醒了许多:二仓啊二仓,你到底还是来了!有大门你不走,偏偏要翻墙进来!你这个天杀的,看来村人的传言不虚,你们两人确有其事。既然你不仁,就别怪你哥我不义,我今天豁出去也要做一个了断。

  稍停,我听到堂屋门闩有被微微拨动的声响,尽管拨得小心翼翼,在我听来却是那么清晰,声声犹如拨动着我的心弦。此时,我仇恨得咬牙切齿,头发竖立,手心冒汗。长时间压在心底的屈辱,顿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从棉柴垛里探出身,密切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看着弟弟推开门进去,又随手掩上。接下来,我便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扑腾扑腾”的声音……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亲自送他们上西天!念头闪过,我便不由自主地窜进厨房摸了把切菜刀,推开堂屋门,一步跨了进去。我当时好像听见黑暗中弟弟喊了一声,妻子也“啊”了一声。我已经什么也不顾了,未等他们打开电灯,一个箭步奔到床前,抡起菜刀胡乱砍起来,而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你问我一共砍了多少刀?我也记不清了,只是不停地砍、不停地砍,发泄着满腔的怒火与仇恨,直到发现他们的身子不动了,我身子也像散了架,这才住了手,扔掉切菜刀,衣服也没有换,屋门也没有关,就翻出院墙,径向葛家园而去。

  为啥上葛家园?那是我岳父家,妻子的娘家,我要给他们报送丧信。我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抵命我认了,但不连累别人。半夜里,我奔到了岳父家门口,一阵猛敲,直到把街坊四邻的狗都惊得狂叫起来,才敲醒了岳父岳母。一进门,我就“扑通”一下跪在了两位老人跟前,连磕了三个头,哭丧着脸说对不起他们,说他们的女儿与我弟弟二仓有奸情,双双被我杀死了,天一亮我就去公安局自首。岳父、岳母见我浑身是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发白,又听说我杀死了他们女儿,更是哆嗦成一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等到岳父岳母缓过神来,正要探问详情,我却突然看到妻子葛水仙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我跟前。我以为遇到了鬼,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待我苏醒过来,已是黎明时分。岳父、岳母一家人都围在我周围,妻子已为我换了身干净衣服。我把事情的经过向他们叙述了一遍,气得岳父、岳母不停地骂我糊涂、混蛋,辱了祖宗、黑了良心,冤枉了妻子、枉杀了弟弟。妻子水仙更为弟弟的惨死哭得死去活来,两眼红肿得像铃铛,任凭谁劝也劝不下。

  后来你们就知道了,天亮之后,是小舅子葛青松陪我来到了县公安局。

中篇:陌生女的旁述

我叫高晓娟,女,18岁,县二中高三四班学生。我不是金街村人,也不是金山镇人,我姥姥家在金山镇南集村,我老家是东乡县龙虎山镇西门外村,姑姑高玉霞在这边县城工作,我是投奔姑姑来这里上高中的。杀人案的事情,我简直不知从何说起,当时我差一点没被吓死,这辈子我也忘不了。

  正月十四,因为买手机的事,我和父母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就乘车去了姑姑家。得知我和父母闹矛盾的原因,姑姑好声好气地劝了我一通,看我气消得差不多了,感觉没有什么事,就干脆留我住下了,说明天晚上县里举办元宵灯展,还要放烟花,让我跟着一块饱饱眼福。于是,我就在姑姑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元宵节。

  正月十六,我从姑姑家推了辆电动车,本想回老家拿学习用品,途经金山镇时,遇到同班同学金冬梅,她热情地拉住我,非要我去她家吃午饭不可。我说姑姑还让我给姥姥捎了东西,我应该先给她老人家送去,要不然你就陪着我一块儿去吧。谁知姥姥见到我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炒了几个菜,好生招待我和同学冬梅,还唠叨我正月初六为啥不和妈妈一起过来看她。

  从姥姥家出来,已经两点多了,冬梅非要请我去看电影《泰囧》,说这是导演徐峥联手王宝强的最新作品,票房居高不下,特别值得一看。我说回家在电脑上也可以看的。她说在电脑上看与在电影院看,环境、氛围和心情都大有不同,感觉自然也不同。我说还要到学校报到。她说第二天一早去也不晚,反正不耽误上第一节课就行。我拗不过老同学,只好陪着她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一场要命的电影,不然,绝不会遇上后来的事情。

  离开金山镇时,已是夕阳西下,我无意中发现电动车电量不足,心中不由一沉。我暗暗祷告,千万让我撑到家,哪怕撑到金街村也行,好到村头路边代销点临时充一下。行至金山大洼金水河平安桥时,隐隐约约能够望见两公里外的金街村了,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听姥姥讲,平安桥上不平安,天黑无人敢走单,以前经常有过路人在此被抢劫。我心里正期盼着有个伴儿呢,忽然发现一辆摩托车正加速赶上来,那个坏蛋上来就把我的电动车给撞倒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开口骂他如何开的车,那人却把摩托车往路边一放,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不怀好意地说,小妹长得挺漂亮的,让我看看摔伤了没有。他说着就把我的电动车撂在一边,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头,一张酒气熏臭的嘴巴就顺势拱过来。我连羞带怕一个激灵,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那人一米七五左右,三十多岁,留着背头,戴着墨镜,浓眉大眼,相貌周正。对了,他左下巴长着一颗痦子,黑色的,花生米大小,非常显眼,上面还长有一撮黑毛。那个“一撮毛”挨了一耳光,不但不收敛,反而连叫打得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这“一撮毛”说着就抱起我走向河堤。我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子劲,拼命地上抓下踢,连呼“救命”,心想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坏蛋得逞。可怜金山大道上除了偶尔经过的一两辆车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就在“一撮毛”往下扒我的衣服时,我趁机抓破了他的脸。这下可激怒了“一撮毛”,只听他恶狠狠地说,今天你就是老子的人,谁都不会来救你,你最好识相点,老老实实听老子的话,如果不配合,看我如何收拾你。我一个文弱女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经过一阵折腾,我渐渐有气无力,叫天不应,哭地不灵,一时陷入了绝望境地。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沿河大堤上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吆喝声,只见一个健壮的青年男子,停下电动车,边咋呼着边跑过来。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呼喊救命。“一撮毛”做贼心虚,上来就给我一个耳光,边打边骂:“我让你丢人现眼!我叫你再往外跑!我让你不好好跟我过日子!”这家伙然后转过身去,向那个男子解释了一通。我看到那个男子正欲转身离去,忙喊道:“大哥救我!我们不是一家人!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个路过的学生,他是拦路抢劫的,快抓住他!”那位大哥听我这么一说,随即盘问“一撮毛”家住哪村,名叫什么,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看青年男子较真的样子,“一撮毛”更加心虚了,赶紧骑上摩托车开溜了。看没什么事了,我却伤心地哭了个一塌糊涂。

  交谈中得知,救我的青年男子叫金二仓,家住金街村,与我是校友,高我三级,他毕业那年我进校,没有接过茬。他十分健谈,也许是要取得我的信任吧,还主动向我介绍了他的家庭情况:兄弟两个,父亲不在了,哥嫂分家另过,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侄子,家中只有他和母亲两人。今天哥哥金大仓外出务工了,下午嫂子让他送娘俩回了娘家葛家园,说是嫂子要在娘家住上几天,并把家中的钥匙给了二仓,嘱咐他看好家。他看天色已晚,就抄近道走了金水河大堤,想不到竟然遇到了拦路抢劫的。我当时心里特别感激他,还有点崇拜的意味,再加上校友关系,对他自然十分信赖。

  不知不觉,我们就到了金街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的电动车恰恰也没有电了。他建议我在他哥家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走,顺便给电动车充充电。他怕我有顾虑,就嘱咐我把堂屋门从里面插上门闩,他再把大门从外面锁上,钥匙让我拿着。我开始有些不放心,见他这么一说,也感觉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就同意了。他哥家住在村边,不一会儿就到了。街上没有人,只有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亮。

  金二仓轻车熟路,领着我进了他哥家。进门后,他先打开电灯,找到充电器,帮我为电动车充上电,然后又打开饮水机,还找出泡面和香肠,要我当晚餐。他说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就将就着吃吧,睡觉前千万别忘了插好门闩,明早天一亮我就来叫你,别睡过了头。说完他就拿起一个苹果回了家,出了院子就从外面锁上了大门。说实在的,我从内心感激这个校友。见义勇为不说,对他人照顾得那么细心周到,一看就是个做事认真、对人负责的人。想到这里,我的心底竟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说出来只怕你们笑话,我天生胆小,更何况是一个人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夜里不再起夜,吃过泡面和香肠后,就想着先去一趟厕所。可一出堂屋门,见外面黑黢黢的,吓得厕所也没敢进,就在靠近东墙的菜畦里方便了一下。回到堂屋,转身把门闩插好,这才熄了灯睡下。

  我自幼有个习惯,凡初次在陌生地方过夜时,总睡不死觉,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为此,中考时我就提前一天住到姑姑家,这才不至于在考场上打瞌睡。刚开始我根本就合不上眼,一合眼就是“一撮毛”的影子。心想如果不是遇到校友金二仓,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越想心里越后怕,越想越睡不着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正迷迷糊糊似睡似醒时,隐约传来轻轻的门闩响动声。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风刮的。后来我感觉不对劲,似乎有只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然后身上猛地一沉,是一个人压了上来,还亲吻着我的脸,并胡乱撕扯我的衣服。我心中大惊,骤然醒来,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反抗,奋力地挣扎。

  我和那人正在黑暗中搏斗,忽然听到堂屋门“吱呀”一声,见又一个人影闯了进来。与我厮打的那个人含糊地喊了一声“谁”,我也不禁吓得“啊”一声。后来的人并不答腔,直奔我们而来。我趁着先到的人一愣神的工夫,从他身子底下钻了过去,滚到床底边,紧接着就听到他们两人激烈地厮打了起来。我心里害怕极了,慌乱中摸到了大衣橱的一扇门,就拉开躲藏进去,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他们发现了我。开始,我还听到杀猪似的嚎叫声,后来只有了呻吟声,一阵刀砍斧剁的声响过后,就只剩下一个人的喘息声了。再后来,我只听得“嘡啷”一声,像是什么刀具被扔在了地上,然后一个人在黑暗中离开房间走了,紧接着听到“扑通”一声响,引起一阵狗吠。堂屋内外又恢复死一般的静寂,即使偶尔有一只老鼠或者野猫跑过,我的心也会情不自禁地抽搐一下。

  事后回想起来,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真像掉进了冰窖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从知晓,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那第一个进来的男人肯定是金二仓,因为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住在他哥家。那第二个进来的男人又是谁呢?为什么进门后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呢?我真是疑惑不解。眼前发生的事,不能不让我憎恨起自称与我是校友的金二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敢情他对我那么好,原来早已心怀鬼胎,起了贼心啊!寒夜中,内心害怕、孤立无助的我,不禁悲从心来,哭泣不已。一夜之间,我真不知怎么过来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传来“咚咚咚”的跺墙声,然后是“哐哐哐”的撞门声,好像还伴随着焦急的呼喊。我瑟缩在大衣橱里,任凭外面翻江倒海,山崩地裂,也不敢有一点动静。其实,那时我还真不知道天已放亮。后来,我又听到“扑通”一声,好像一个人跳进了院子,直奔堂屋而来,还说了一声:“咦!怎么没关门?”紧接着就听那人进了屋。我惊吓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赶紧屏住呼吸,唯恐弄出一点点声响。后来,我听到来人突然“啊”的一声大叫,那惊恐的声音似乎穿破耳膜,溢满大脑,比深夜乱坟岗上猫头鹰的哭声还要瘆人。紧接着,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逃出了院子。此时此刻,此情此境,更是吓得我筛糠一般,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简直是没了魂儿。

  再次苏醒过来,我已在村卫生室挂上了点滴。看到金二仓跑前跑后忙碌的身影,开始我还以为看花了眼睛,用手背使劲揉了揉,待我真真切切确认就是那个所谓的校友金二仓后,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差一点又一次昏迷过去。

下篇:金二仓的自述

我叫金二仓,男,汉族,21岁,高中文化,农民,系本县金山镇金街村人。我家共五口人,除我之外,还有我母亲金何氏,我哥哥金大仓,我嫂子葛水仙和我小侄子金库。我父亲是2003年在外地建筑工地上染上“非典”不幸去世的。父亲去世后,我母亲独自一人把我们兄弟俩分别供到初中、高中,非常不容易。2010年我高考落了榜,哥哥又面临结婚,家庭条件不允许我复读再考,我只好选择了放弃。近两年,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喘得厉害,不能干重活,要不是考虑到母亲的身体需要照顾,我也不会常年待在家里干农活。再说,我侄子小,哥哥常年外出务工,他家的责任田也需要我帮忙照应,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我哥这个人,怎么说呢?心胸不开阔,不爱与人交往,对他人抱有敌意,有时挺认死理的。外出务工也不与本村的人一块儿,总是和镇上的人搭伙作伴。因为结婚时拉下亲戚邻居几万元账,他想尽快还上,便常年在外打工,还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出去挣钱娶媳妇是正事,哪能整天在庄稼地里混。其实,我在家里也是一举三得,一是能够照顾母亲,二是不至于荒废责任田,三是农闲时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干小工,钱也不少挣。如果我外出务工,钱挣多挣少不说,地里的活儿谁来打理?老人谁来照顾?侄儿谁来照看?哥哥娶来嫂子不容易,也是我家的福分,哥哥一心打工赚钱,顾不上这个家,我再出去,这个家非得散架不可。

  我嫂子这人,在我们金街村那可是没说的,模样俊俏,恪守妇道,聪明能干,百里挑一。当初,她和我哥的结合也是媒人牵线,订婚后不出一个月就办了喜事。不过,我嫂子不是嫌贫爱富、好吃懒做的那种人,过门后非常勤快,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净利索,待人接物也挺实在。在家里,嫂子对母亲很孝顺,从没给过一次脸色看,对大哥温情体贴,也没红过脸;在外面,嫂子待人热情爽快,从没有与左邻右舍有过任何矛盾纠纷。至于分家另过,那是我大哥金大仓的主意。不瞒你们说,家有什么好分的,还不是分账!他这人我是摸透了,是怕母亲和我拖累了他。再说,结婚分家在农村也不是稀罕事,就是独生子结婚后也有和父母分家另过的。

  说实在话,我和嫂子挺投脾气的,心里有什么话也愿意向她说,就像亲姐弟一样。虽然分了家起了灶,但由于大哥不在家,我们平时吃饭干活并不分你我。嫂子有孩子缠手,我呢年轻又有力气,除非浇麦炸豆,一般我是不会让嫂子下地干农活当帮手的。全家五口人不到十亩地,我自己紧紧手能够干得过来。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嫂子,她一直惦记着我的婚姻大事,说我娶媳妇的事不着急,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还让我放心,一定要给我找一个既与我般配,又与她合得来的姑娘。嫂子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回娘家勤了点,再说现在哪个新过门的媳妇不是这样呢。每次迎来送往都是我,时间久了,难免有人嚼舌头说闲话,甚至有人酒后神秘兮兮地说俺侄子金库长相不随俺哥倒随俺金二仓。常言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犯不着口舌。再说嘴长在人家脸上,把不把门那是人家的事。

  要说正月十七日早上发生的事,还得从头天说起。正月十六,我大哥跟镇上的人外出务工,下午我嫂子说是回娘家住几天,让我送她和侄子金库到葛家园,顺便领我去龙虎山镇上去相一家亲。到了葛家园,嫂子把侄子金库托付给他姥姥照看,我们就直奔龙虎山镇而去。女方姓叶,高中毕业,小我一岁,挺高挑、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见到我后,只说了句“你来啦”,然后就不再言语,手指绞着长长的披肩发,只是拘谨地笑。回来路上,嫂子说对方家长非常满意,问我相中没,如果没意见,这正月里就可以订婚。人家女方父母还许诺说别人家都是六万六的礼金,看在你自然条件较好的分儿上,还是三万三的老价钱。我问嫂子事先打听了没有,她说是一个熟人介绍的,没有怎么打听。我说我总感到那女子哪里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啥毛病?嫂子当然听出了我的话中话,说再认真打听打听。临返回时,嫂子把她家的钥匙给了我,嘱咐我晚上没事早睡,不要去牌场,一定要替她看好家。

  我看看天色已晚,回来时就没有走大道,直接抄近道走了金水河大堤。正值夕阳西下时分,车少人稀,视野空阔,时不时有一只野兔或者野獾猛地从车前掠过,倏地就隐入河滩或者田野中不见了。我把电动车开得飞快,不消半个小时就到金水桥了。这时,我看到前方金水桥附近大堤上,仿佛有两个人正撕扯在一起,且隐隐约约传来呼救声。我常听村里人说金水桥头不安全,曾经有多人在此被抢劫。就在前几天,邻村一名中年妇女回娘家,就在附近被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抢去了项链和耳环,一只耳朵都给拽破了,鲜血直流。我心想今天如果碰到拦路抢劫的,咱可不能当看客,说什么也得露一手。

  我赶到跟前,发现是一男一女,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正在激烈争执,金山大道边还停着一辆摩托车、一辆电动车。见此情景,我急忙停住电动车,高声喊道:“干什么的?这么晚了为啥不回家?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何欺负一个妇女?”我一边喊一边朝着他们走过去。我发现,那女的长得十分年轻,像个中学生,朝我不停地喊救命,而那男的看上去要大她许多,凶巴巴的,上去就扇了那女的一耳光,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什么。见我走近,那男的便转过身来,把我拉到一旁,说他们两口子生气,他正在劝媳妇回家,他自己能够处理好。我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听人家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掺和。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那女的连声叫道:“大哥救我!我们不是一家人!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个路过的学生,他是拦路抢劫的,快抓住他!”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立马盘问那男的。也许是我健壮的身材唬住了他,只见他恶狠狠却又胆怯地看了我一眼,口里不清不白地嘟囔着什么,赶紧骑上摩托车逃跑了。那男的——哦,他左下巴长有一颗痦子,上面还长着一撮黑毛,十分显眼。

  起初,那女的连吓带怕,显然受了刺激,一直哭哭啼啼。经过我一番劝说,她这才止住哭泣,向我吐露了实情。她说她是一名高中学生,路上遇到了歹徒,若不是让我碰上搭救,非遭贼手不可。出于对我的信任,她告诉我她叫高晓娟,家住龙虎山镇西门外村,是县二中学生。我说我也是二中毕业的,论起来还是长她三级的师兄呢。这天上午,她去金山镇看她姥姥,结果遇到了同班同学,两人看了一场电影,天色就晚了,想不到在金水桥上遇到了坏人。就这样,我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金街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恰巧高晓娟的电动车也没电了,因为从我们村到龙虎山镇还有十几里路程,我就建议她在我哥嫂家住上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走,顺便给电动车充电。开始她还有顾虑,经过我一番解释,她才同意了。为了让她放心,我让她把堂屋门从里面插上门闩,我再把大门从外面锁上,把钥匙交给她,说好第二天一早再去叫她。

  离开哥嫂家,我就径直回了家,结果大门被母亲从里面锁上了。我知道母亲怕冷,有早睡的习惯,也许她老人家认为嫂子回了娘家,我照例给哥嫂看家,今晚不回家睡了。可我担心母亲受凉感冒,就没惊动她老人家,独自一人向牌场走去,想在那里暂时捱过这一夜。路过村委大院时,我看见里面亮着灯,不由灵机一动,这不是现成的免费住宿之处么?前几年新建的村委大院房子宽敞,最西头有一间带耳房的跨屋,原来由护院的五保户金满堂大爷住着,后来因年迈体衰,村里就出钱把他送到了镇养老院。再后来村里来了村官,又重新派上用场,听说锅碗瓢盆、床铺被褥都是新买的。于是我就敲开了村委大院的大门,开门的是前年新当选的村委会主任金满囤,也是我本家远门的堂叔。他发现是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喝道:“你不在家睡觉,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我连忙笑着说道:“外面太冷,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进了村委大院,我们直奔西头跨屋,屋里生着炉子,十分暖和,电视里正重播着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节目。大叔告诉我,村官回家过年还没来上班,他担心少了东西影响不好,夜里就过来看院。大叔问我为啥到村委大院来。我这人天生不会说谎,否则就会脸红心跳,于是就把自己傍晚所遇到的一切,添枝加叶地给他说了一遍。他点上一支将军烟,一边神情迷离地喷云吐雾,一边摇头晃脑地表扬我做得对,有出息,敢于见义勇为,不愧是金街村培养出来的好青年,应该上报镇党委、政府进行表彰。我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仿佛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腰身也不自觉地挺了起来。大叔接连抽了三支烟,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要回家,安排我今晚要替他看好家护好院。临出门时,他说他从外面把门锁上,明儿一早过来给我开门,还特意安排我不要疏忽大意,中了煤气。我吃了个凉苹果,喝了杯热水,又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微亮。我翻身下床,整理好床铺,等村主任大叔来给我开门。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心里又惦记着校友高晓娟,不由得烦躁起来,便使劲地摇晃起那两扇铁门来。不一会儿,铁门的“哐当”声就引来了早起锻炼的退休老教师金正泰。我求他去喊金满囤大叔来开门。金正泰老师支支吾吾,我这才想起来他与村主任有过节儿,好久不搭腔了,连过年都没有相互拜年。没办法,我就说,金老师,那就麻烦你一趟,去你弟弟家,拿他那把钥匙来开门吧。金正泰的弟弟金正山是村文书,肯定有钥匙的。金老师说,好吧,那我就权当遛腿了。等到金正泰老师从他弟弟家拿来钥匙,天快要亮了。

  我急匆匆赶到哥嫂家房屋西间后墙外,朝着后墙跺了两脚,然后又来到大门前,用力摇晃了几下大门,希望能够把高晓娟惊醒,好让她把大门钥匙从门缝里给我递过来。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我一急之下就翻墙进去了,诧异地发现堂屋门半开着。我三步并作两步闯进房间,看见地上扔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切菜刀,高晓娟似乎还在床上躺着,蒙着被子一动不动。我胆战心惊地走向床边,慢慢拉开被子,突然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我顿时吓得毛发直竖,禁不住“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逃出屋去,满大街找人。

  我急忙向村支书金正玉家跑去。路过村文书金正山家门口时,我看到金正泰、金正山弟兄俩正站在院子里说话。他俩见我慌里慌张的样子,就叫住了我,问我慌慌张张干嘛去。我语无伦次地说我哥嫂家出了人命。他们先是一愣,随即流露出惊恐,接着就跟我一起去找村支书。到了村支书金正玉家门前,我们一阵猛敲,直到把他老婆整得鸡窝样的脑袋敲出来。他老婆刘爱武一看是我们仨,一脸的不解:“这么早,啥事?”我问她支书呢,出大事了,得向他汇报。支书老婆说,金正玉头天晚上猴尿喝多了,现在还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我们一听,不容分说,就直接闯进村支书睡觉的房间,大声喊道:“金书记,别睡了,村里出了杀人案!”一句话惊醒了金正玉的酣梦,他猛地坐起身子,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边揉着没睡醒的眼边问情况。他问我,主任知道吗?我说,还不知道。他马上就给村主任金满囤打电话,电话是金满囤老婆余秀娥接听的,她说村主任夜里根本就没回家。难道去牌场赌了一夜?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走,别管他了,我们先去现场看一下,再向派出所报案。

  听说出了人命,支书老婆早饭也不做了,非要跟着我们去看热闹。村支书拿她没办法,就由她去了。我们一行五人很快来到了我哥家门前,路上不知不觉地又增加了两个帮闲的人。金正玉简要宣布了一下纪律,除他、金正泰和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院子一步,金正山负责维护秩序,谁要擅自进院围观,后果自负。他老婆对他的决定虽有不满,但考虑维护丈夫的权威,也只好同意,并表示帮金正山维护秩序。我说大门钥匙还在那姑娘身上,问支书怎么进去,是否翻墙。支书大手一挥,翻什么墙!把门锁砸了!听说要砸门锁,很快有热心人找来一段钢筋,还有生锈的斧头、两头尖的铁门闩什么的。住在胡同口的三愣子,自告奋勇地说,他在镇计生办干过临时工,干这事最在行,边说边拿过钢筋,插进铁疙瘩门锁,只一下,就听见“喀嗒”一声,门锁应声落地。这时又断断续续围过来不少人,刘爱武不断地说,支书在破杀人案子,都不许跨进院子一步,不然留下你们的脚印,警察来了会上门找你的。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我们仨进了院子,来到堂屋,支书示意我们不要去碰切菜刀。走到西间大床边,他壮着胆掀开了被子仔细观察。我害怕得眼光四下逡巡,不敢正眼再瞧第二次。金正泰老师只是望着墙上的斑斑血迹发呆,似乎也不敢靠近。金正玉认真从头到脚辨认了好大一会儿,示意我们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只见他双眉紧锁,表情严肃,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只听他急促地喊道:“是派出所王所长吗?我是金街村金正玉,我们村发生了杀人案,有人被砍死在别人家里……死者好像是我们村主任金满囤,但还未经其家属确认……好,我暂不离开现场,我们一定保护好现场,等你们到来,请放心。”他的心情显然十分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怎么?死者是村主任金满囤大叔?我和金正泰老师一时愣在了那儿。那么说死者不是高晓娟,可那高晓娟在哪里?我向支书说明情况,不顾他的阻拦,返身进了堂屋,到处找起来,这才从大衣橱中发现了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高晓娟。接下来,金正玉招手把金正山叫进院子,开了个短会,再三强调嘱咐我们三人,在派出所到来之前,千万不要透露死者是谁,特别注意不要让他家人知道。然后,支书就简单分了一下工,他蹲守在现场,负责与派出所联络;金正山继续负责维护秩序;他老婆刘爱武回家做饭;我和金正泰老师负责赶紧把高晓娟送到村卫生室抢救。就这样,大家赶紧分头行动起来。

  围观的人群看到我们抬出一个学生模样的陌生大姑娘,立刻众说纷纭,有的继续围观,有的跟着我们去了村卫生室。个别好奇心重的人不厌其烦地一直问我和金老师,杀谁啦?谁杀的?这姑娘又是谁?我说我也弄不清咋回事。金正泰老师干脆就警告他们,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少些为好。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没谁再好奇地问这问那,私下里议论着散去了。高晓娟挂上点滴不久,渐渐苏醒过来,但情绪仍不太稳定。还未等我们细问详情,县公安局和派出所的干警就来到了我们村。

尾篇:葛水仙的独白

这些天来,我一直感觉心里有事似的,想不到这金大仓竟然是这样的人。自从家里发生了杀人案,我和儿子金库就一直住在葛家园。渐渐的,我好像得了强迫性恐惧症,只要别人一提起金街村,我就会害怕得要命。在我的意识中,金街村就是我们家那座院子,那间房屋,还有那张床,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后来经过住院治疗,虽然有些好转,但从内心仍然厌烦,不再想见到那个院落,更不用说住在里面。这期间,弟弟金二仓来过两次,一次是来送我们娘俩的衣物,我愉快地收下了;一次是来接我们娘俩回去,被我断然拒绝。对于弟弟金二仓,我从心里感激他,要不是他,我真不知这几年该如何熬过来。据金二仓透露,村主任老婆余秀娥得知被害者是丈夫金满囤后,开始并没有动静,只是强烈要求公安机关破案。后来,当她得知金满囤是因强奸未遂而被金大仓误杀死的,就带着家人上门骂了一天。金二仓和婆婆任由她去骂,没有和她一般见识。第二天,余秀娥又去堵门骂街,金二仓不依了,不顾婆婆苦苦相劝,当即打了110。镇派出所来了干警,问明情况后,严厉批评教育了余秀娥,并警告她,如果再闹,就依法严惩。从此,金街村才平静下来,婆婆却因此病倒,至今卧床不起。我于心不忍,买了营养品让弟弟金二仓给婆婆捎回去,并嘱咐他一定要侍候好婆婆,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至于我们娘俩的事,就让她放心好了,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会亲自去找金大仓商量的。还有,公安机关的人也曾经来过,无非询问一些我和金大仓婚姻上的事,还有夫妻感情如何,春节期间丈夫有没有什么异常,我都如实作了回答,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窥私欲。不过,有一件事我没说,也没必要说出,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憋了整整三年了,除了我自己,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是儿子金库不是金大仓的,至于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他的网名——梦回唐朝。

  责任编辑/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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