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达

车邻

虽然我没有一双 发动机的脚

　　但我何时停止过奔跑

　　虽然我不能 给所有人以帮助

　　但我何曾 停止过祈祷

　　虽然我 只是丑陋的泥鳅一条

　　可谁能阻止我胸中 大海的波涛

　　对于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小心地爱着

　　对于每一个甜美的夜晚 都能迅速地睡着

驷驖

一只鸟在树干敲击

　　引爆地心的引力

　　它的舌头 含着果农的小贪心

　　寒露降临

　　成千上万只苹果 乒乓坠地

　　微微的酸 点燃

　　丰厚的天空

　　而那酸中自有千万条弧光

　　在金秋的天空燃起马蹄

　　自由的落体 叩响大地的门环

　　而隐形的翅膀 自尘埃中

　　打通千万条道路

　　秋天是一场呼吸

　　在那样一个适宜隐遁的时空

　　我绝不离开半步

　　秋风终将卷走果实

　　亦将卷走枝叶

　　那时 整个世界空茫一片

　　没有风景的时候

　　我将携成千上万只落地的苹果

　　漫天奔腾

蒹葭

我比一杯啤酒更早抵达你的唇

　　是时候了 在舌尖缠绕已久

　　用玫瑰的刺

　　蛰你的味蕾

　　我就要随金色泡沫

　　涌进你心里

　　听说 当一个人遭遇爱情

　　她的心脏就会砰砰乱跳

　　我将去那里见证一次

　　接近一场心跳

　　如同接近乌云中的霹雳

　　既然你放我进入

　　我将在你的霹雳中粉身碎骨

　　然后化成咒语

　　融入你的气息

　　你逃不掉了 就这样

　　两个灵魂 将被

　　焊接在一起

　　纠缠着 度过余生

终南

四月的风终于不再那么冷峻

　　核桃树暖暖地摇晃了一个小时

　　我张开嘴 深深地吸

　　再吸 然后静静感受风在我体内的吹拂

　　它带着嫩草味儿 泥土和石头的憨味儿

　　有点阳光的火星 和谁人的烟味儿

　　它没对我说出什么 但它的呜呜声也许是我

　　不懂的语言

　　大约十秒钟后它消失在我的细胞中

　　这股灌进体内的风终于没能使我飞起来

　　也没能刮起我脑中的风暴

　　但我知道

　　我的无足轻重终于有了明显的理由

黄鸟

我痴迷于踩着风尖在空中飞翔

　　不借助翅膀 只需要双手推开空气

　　身体配合风的流动

　　虽然那只发生在梦中 却真实而具体

　　从枝头飞达楼顶

　　又与鹰并排蹲在电线上 冷漠地

　　思考着人间

　　也曾飞过云顶

　　稀薄而冷冽的空气

　　如同透明的玻璃从脸颊划过

　　如果稍事休息

　　就降落于飞翔着的人类的巨大机翼

　　在梦中 我拥有了飞翔的能力

　　俯瞰人间的寸寸山河

　　体内不断冒出伏羲的暗语

　　它们不断地闪烁 从我的口中喷涌

　　又在大地上不断地流逝

　　我的歌声安抚着裸露在外的每根白骨

　　时间不断后退 历史竟然重演

　　而我越来越沉 越来越重

　　终于轰然坠地

　　摔成一团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