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的秋季。与城市的秋季比较,我更喜欢农村的秋季。曾几何时,站在老屋的屋檐下,抬头便是高高的、湛蓝的天空,阳光洒下来,不冷不热,风吹拂着门前的树梢沙沙作响,偶尔有几只麻雀飞来院子里找食吃,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真是幸福极了。
说起老屋,现在已经没有了。因为河湾村是市里的贫困村,父母也响应党的号召,拆了那个破败不堪的老屋,翻新建成了钢筋混凝土的新宅。可在我心里,还是特别怀念陪我成长的老屋,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伙伴,还有我们一家五口相依相偎的喜怒哀乐。
老屋是父母结婚后才建的,因为当时家庭条件特别不好,正房、偏房、院墙建造时间很长,前前后后历时两三年,主要是在农闲时间请邻居亲戚朋友帮工建起来的。父母和泥垒墙的情景现在还印象深刻,虽然记不起那个沉重的工具叫什么名字,但是在烈日下,父亲弯腰夯土筑墙的身影至今令我记忆犹新。那年,姐姐已经在村里上学了,我也恰巧到了上学年龄,她便自作主张偷偷拿着过年时亲戚给的5 元压岁钱给我到学校报了名,回到家时,父母正忙着盖偏房。偏房主要用来放粮食和其他杂物。印象中,每年秋季收获的玉米、向日葵、土豆、黄米、小米都要堆放在那儿,梁上都挂上蒜辫、辣椒、冬瓜干、干黄花菜,屋子不大但满满当当,都是父母辛苦一年的成果。我们有时候偷偷钻到偏房,这里瞅瞅那里摸摸,主要是看父母有没有在里面藏什么干粮,若无意中发现有干馍片、干土豆片、干玉米就算是意外收获,可以在上学的路上吃,还可以带到学校和同学分享。
老屋的正房也不大,一扇门进,中间用一堵墙隔成一大间和一小间两间房。大房的一盘炕全家五口人一起睡,不拥挤但也不宽敞。屋里没有什么陈设,直到姐姐上高中时,才又购置了一张床。一个立式衣柜是村里的手艺人打制的,直到我们搬家时,它还是裸妆的,因为家里没有钱买漆。一台双卡录音机是卖了妈妈辛苦喂了一年的猪买的,一台彩色电视机也是和亲戚朋友凑钱买的,但是不常开。记忆中,电视节目也不多,只能看到中央一台,父亲看看新闻联播后就关了,一来是怕耽误我们的学习,二来可能也担心电费,那时候农村的电费好像很贵,妈妈常:“收电费的又来了。”所有,很多大家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我都没什么印象,唯独《西游记》是看过的。家里比较多的还是书,主要是我们三个孩子的课本,还有爸爸的教师用书。可是,因为搬家和翻新,书也都被撕撕扯扯,完完整整的已不那么多了。小时候写过的作文和日记,也都残缺不全,读不完整了。
在老屋生活的时候,是我们家特别困难的时候。家里的活儿多,母亲种的地多,三个孩子都要上学开销也大。虽然父亲是民办教师,但工资很少。家里的一切开销都要从地里来,从家畜身上来,喂猪、养羊、种地、卖农产品便是全家的经济来源。姐姐比我大4 岁,比妹妹大7 岁,所以她特别懂事,从小就承担着做饭、喂猪的活儿,而且还做得特别好。有时候她像个小家长,给我和妹妹分工,我来担水,妹妹喂羊,三个人齐心协力做好家务,等爸妈结束地里的劳作归来,晚饭已经做好了,牲畜也安顿妥当,全家人就能坐在屋檐下,舒舒坦坦地吃顿饭,星星月亮也伴着蛙声亮起来。
老屋里有幸福也有眼泪。每当我没有完成作业跑出去和伙伴们玩耍时,父亲便严厉地教育我,罚我站在屋外,什么时候天黑了才能进屋,晚饭也不能吃,难过的眼泪唰流下来浸湿了作业本。还记得有一次,邻居阿姨以为我们几个孩子偷了她家西红柿,妈妈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了我们,当时我委屈极了,哭得很伤心。再到后来,因为生育政策的原因,我们全家被迫离开老屋,我去了姑姑家,姐姐在大佬家,妹妹和父母去了其他地方躲了一年。等我们春天再回老屋后不久,外公因病去世了。那几天,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特别害怕,晚上门栓插好都不敢睡觉。
老屋,为我们遮风挡雨,陪我们走过童年、少年时光。小时候觉得它屋檐很高,房子很大,等我们长大再回老屋,它已经变得矮小落败了。就像我们的父母,我们在长大,他们在变老。那个曾经能坐着当飞机的肩膀瘦弱了,曾经能打我们屁股的手掌再也没有多少力量,以前蜷缩在那里便觉得是全世界的温暖怀抱如今也难再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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